暮世幻辰第400章一片焦土

薩鷗給銅武遞過去一杯水，想讓他冷靜一下再說話。

哽咽了好一會兒，銅武才擦乾鼻涕和眼淚，開始講述高山人的遭遇。

「攻陷壁壘之城後，異族又連續攻克了境內的其他地方，現在整個哈蘭山脈，都被他們控制了。為了防範我們反抗，他們把村鎮洗劫一空，把我們統一趕到幾個較大的城市，這樣方便他們看管。如果有人不服或者敢於反抗，都會被屠殺。高山人天生倔強，多數人寧死不屈，男人們幾乎被屠戮殆盡，剩下的婦女、老人和孩子，都被關押了起來，少數男人也都成了異族的奴隸。現在的高山王國，除了壁壘之城和幾座主要城市，其他村鎮基本已經沒人了，數千萬高山人，所剩無幾，幾乎被滅族。」

這番講述，讓薩鷗渾身血脈翻騰，牙齒咬的咯咯作響，握緊的拳頭，指甲都快插到肉里。

雖然料想到高山王國的境況會很慘，但沒想到會慘到這種程度。

「我看這個村子也不大，為什麼單單這裡還有人，就你們可以自由生活？」米蘇顯得更加冷靜，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我們這座村叫鈷山村，開始這裡並沒有人生活，後來族人在這裡發現了一種稀有的礦產，鈷銅。這種鈷銅易熔，密度又極高，用它打造的武器比一般的鋼製武器和青銅武器都要堅硬，而且產量很大。為了開採鈷銅，大量的高山人聚集在這裡，時間久了，自然就形成了一個村子。」

銅武喝了口水，繼續講述，「我從軍隊退伍後，被派到鈷山村擔任這裡的村長，帶領大家開採鈷銅。後來異族占領了高山王國，也看好了鈷銅，但那些野蠻的獸人哪裡懂得我們高山人的開採技術，所以就讓我帶領村民為他們服務，幫他們開採。開始大家並不答應，還想拼死一戰，不過被我阻止了。並不是我貪生怕死，我只是覺得這樣的犧牲毫無意義，不如留下有用之軀，暗自把剩下的高山人集結到一起，如果有機會，就策動一場反擊，如果實在不行，等金邁斯陛下帶領高山勇士殺回來的時候，我們也可以作為內應。」

薩鷗點頭讚許道，「你做的很對，不能在讓高山人白白犧牲，只有活著，才有希望。現在怎麼樣了，還有多少人可以戰鬥？」

「鈷山村的男人大概有兩千多，正值壯年可以戰鬥的少說有一千五百人，只要我振臂一呼，大家都能拼死一戰，只不過這點人對抗異族還是太少了。」

確實太少了，駐守在哈蘭山脈的異族應該不會少於幾十萬，這還不算外出遠征坎特蒂努的那一百餘萬人馬。僅憑一千五百人，就算都有龍騎士的實力，也是白白送死。

「大一點的城市呢？有沒有機會取得聯繫？」薩鷗繼續問道。

「異族好像對我們高山人很了解，清楚我們高山人個個視死如歸，所以對我們的看防十分嚴格，別說那幾個重要城市，就是整個高山王國，也嚴禁其他人類進入，所以你們剛才一進客棧，大家都覺得很奇怪，還以為你們是跟異族勾結的叛軍。」

薩鷗和米蘇這才明白，難怪剛剛客棧里的高山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

「鈷山村現在起碼有五千異族負責看守我們，不過為了能讓我們儘可能多幫他們開採鈷銅，對我們到還算客氣，平日裡也不敢為難我們，但我們的活動都在他們的嚴密監視下。你們進村沒被發現，可以說是萬幸中的萬幸。」

「這麼說，豈不是沒有機會把更多的高山人集結起來？」薩鷗感到發愁，低頭喃喃自語。

「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我們開採鈷銅所需的工具很快就要消耗沒了，這些工具必須到附近的大城市才能買到，這方面異族並不懂，所以我已經跟他們申請了，要親自進城採購工具，我估計他們會同意，只要有機會進城，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聯絡更多的人。」

仿佛看到了希望，薩鷗當即眼前一亮，「那壁壘之城呢，有沒有機會進去打探裡面的情況？」

之所以最關心壁壘之城，是因為那座城市的面積占整個哈蘭山脈的一半還多，而且修建在山腹之中，城內有四通八達的地下礦道通往其他城市。可以說外有銅牆鐵壁，內有暗道無數，如果不能將其奪回，即便其他城市都被收復，也於事無補，隨時都有可能再次落入異族之手。

「自從壁壘之城淪陷，異族就緊閉大門，城外的人一概不許進入，裡面到底變成什麼樣，還有多少高山人活著，沒人清楚。」

薩鷗長嘆一聲，拍了一下桌子，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這麼快就破滅了。

「壁壘之城堪稱不落之都，想從外面攻破勢比登天，如果異族老是這樣緊閉大門，我們沒法混進去，這場仗恐怕也就沒得打了。」薩鷗皺著眉頭說。

「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鈷山村距離壁壘之城僅有百餘里，我正在暗中帶人從鈷山村的礦洞向北一路開鑿，如果能挖到壁壘之城最南部的那片廢棄多年的礦場，就等於打開了連接兩地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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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薩鷗再次振奮起來。

「嗯，不過我擔心異族在壁壘之城那邊會有防範。這些獸人在開戰前肯定是接到了人類反叛軍的密報，他們對哈蘭山脈和壁壘之城的地形十分了解，當初占領整個高山王國，就是依託壁壘之城的各條礦道，偷偷把兵力投送到其他城市。如果他們在那片廢棄的礦區也有防範，這個計劃就很難實現了。」

「以你對壁壘之城的了解，你覺得異族發現那片廢棄礦區的概率有多大？」薩鷗忙問。

銅武思索了片刻，「一半一半吧，那片礦場本來就位於壁壘之城最偏僻的區域，而且已經廢棄了好多年，異族就算發現了，也未必會重視。」

薩鷗點了點頭，「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個機會，值得一試。」

「嗯，這次能遇見您，也是上天給高山人的一線生機，只是我還沒有想到，一旦一切準備就緒，我們如何取得聯繫？」

薩鷗站起身，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幾圈才開口說，「這個簡單，雖然異族防範的嚴，想攔住我們卻是不可能的。我們就以這個客棧作為接頭點，你負責打通礦道和聯絡更多願意參戰的高山人，外面的事交給我，等時機成熟了，我會到這個客棧找你，具體作戰計劃，到時候我們再敲定。」

銅武很激動，走過來一把拉住薩鷗的手，「如果真能這樣，就太好了，只是您覺得我們還要等多久？」

薩鷗拍了拍銅武的手，「可能還要等一段時間，必須等外面的戰勢穩定些，起碼人類聯軍要在最有利的條件下，才能考慮奪回壁壘之城。」

銅武多少有些失望，重建家園，趕走入侵者的焦急心態，每一個高山人都會有，但他也能理解，這件事的確急不來。

「外面的戰況怎麼樣了？聽說異族把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了坎特蒂努，想一舉攻下整個灼日教廷。」銅武問。

「坎特蒂努暫時應該是安全的，異族的兩次攻城都被聯軍打退，現在已經撤出了灼日教廷。不過異族走的很突然，他們的動向我們暫時還不了解，應該很快就會有下一步行動，但是現在人類聯軍的實力還遠不如異族，可能我們還要休整很長一段時間，才能轉守為攻。」

「異族應該是退兵了，而且重新集結了一批人馬南下了。」銅武毫不猶豫的冒出一句話，不僅讓薩鷗大為震驚，就連始終沉默不語的米蘇也微微一怔。

「你是怎麼知道？」薩鷗忙問。

「前段時間有大批人馬從灼日教廷方向進入哈蘭山脈，沒幾天，又途經我們村子，奔南去了，是村里人親眼所見，而且我還聽說，他們是去艾莎米雅港了。」

「去艾莎米雅港？難道那邊開戰了？」

「高山王國每個城市都有人類反叛軍活動，他們在這裡的目的是做異族和人類之間的翻譯，我聽他們聊天，好像是說海上來了一支神秘力量支援冰山大陸，而且已經占領了一座島嶼作為根據地，下一步就要進攻艾莎米雅港。異族擔心海祭司帝國沒法在海上阻擊這支神秘力量，所以派軍隊前往艾莎米雅港，打算在陸地上阻止他們登陸。能在海上進攻艾莎米雅港，挑戰海祭司帝國，還能讓異族也趕去支援，到底是誰有這個實力？」銅武並沒有聽說過薩亞帝國，因此也不知道海上的這支軍隊到底是何方神聖，從何而來。

薩鷗和米蘇對視了一眼，難怪坎特蒂努的異族大軍突然撤了，相比坎特蒂努，艾莎米雅港顯然更為重要，因為異族對薩亞帝國的忌憚要遠遠大於冰山大陸的人類聯軍。

這無疑是一個絕好的消息，起碼證明了薩亞帝國支援冰山大陸的決心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改變，薩宏基也兌現了自己當初對薩鷗的諾言。

薩鷗並沒有隱瞞，向銅武如實相告，「這支神秘的力量是五千年前消亡的薩亞帝國，其實他們一直生活在遙遠的另一塊叫中古大陸的地方。」

薩亞帝國抗擊異族的傳說，幾乎每一個冰山大陸人都聽說過。銅武喃喃自語，「原來薩亞帝國真的存在，那麼說我們並不是孤立無援？人類世界是有希望的！」

「嗯，只要能占領艾莎米雅港，就等於打開了我們和中古大陸連接的橋樑，援軍就可以暢通無阻的登陸冰山大陸，戰勢一定會朝著我們有利的方向發展。所以收複壁壘之城還不能著急，起碼要先拿下艾莎米雅港，薩亞大軍一到，我們才能吹響反攻的號角。」

銅武激動的再次起身，緊緊握住薩鷗的手，「太好了！以後我每天都會到這家客棧，就等你們的好消息了。」

雙方商議已定，時間也不早了，送走銅武，薩鷗和米蘇也各自回房休息。

早晨明媚的陽光透過窗子照進房間，昨晚的那場暴雨已經結束，在雨水的沐浴下，萬物都在復甦，四人踏著泥濘和積水，繼續著趕往艾莎米雅港的路。

一路上途經了不少的村鎮，剛正不屈的高山人顯然作出了誓死抵抗，到處都是被毀壞的房屋，到處都留下了異族殘暴鎮壓的痕跡，很多村鎮被燒成了廢墟，百姓們被用最殘酷的手段屠戮，甚至連為他們收屍的人也沒有。

經過一個死一樣沉寂的村子，道路兩旁的樹上，掛滿了腐敗的屍體，樹下的屍體更是堆積如山，整個村子的人無一倖免。成群結隊的烏鴉、禿鷲、野狗啃食著屍體，刺鼻的屍臭讓人無法呼吸。

四人默然無聲的從屍群中穿過，粗略一算，僅眼前的屍體，就有上千具，而像這樣的村子，可能還有很多。

房屋夷為平地，看不見一個活人，大地變成一片焦土，昔日人聲鼎沸，生活富足的家園，竟變成了荒無人煙的不毛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