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我有佳兒可成龍(1/2)
碩夫人,就是黃月英。
冬季的白晝,來的很晚,已近辰時,可這天色已近昏暗。
天邊隨透著魚肚白的光亮,大地卻依舊在沉淪之中。曹朋幾乎是一路小跑的到了後宅,還沒等進跨院,就看見一大群人堵在院子門口,一個個面露緊張之色。
曹汲,也在跨院裡。
這兩日由於產期臨近,他這個做公公的每天從執金吾衙門出來,便徑自回到田莊。
張氏和曹楠在產房裡幫忙。
步鸞和郭寰則進進出出,顯得極為忙碌。
曹朋走進跨院的時候,居然沒有一個人理他。他看到站在迴廊下,神色緊張的夏侯真,於是連忙走上去,輕輕攏住了夏侯真瘦削的肩膀。曹綰在夏侯真的懷裡,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產房進進出出的人,一臉的好奇之色。
不過,當曹朋摟住夏侯真的肩膀時,依舊能感受到她嬌柔身體的顫抖。
其實夏侯真的心情很複雜!
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嫁給曹朋,與其說是她二人感情好,倒不如說更多的是一種政治聯姻。夏侯淵希望曹朋將來能給他更多支持;環夫人希望藉由夏侯真,與曹朋的關係更加親密……以前,環氏對夏侯真從來都是橫眉冷目,沒有給過好臉色。可自從夏侯真嫁給了曹朋以後,環氏對夏侯真的態度也有了明顯改善。
建安六年,蒼亭之戰結束,曹操任夏侯尚為太子文學之職。
這太子文學,掌校典籍,侍奉文章。聽上去似乎是沒什麼實權,但卻屬於近臣。
而此時的五官中郎將,恰恰是曹操世子,曹丕。
後世,將太子文學,稱之為五官將文學,正是源於曹丕出任五官中郎將之事。曹操這種作為,則是一種平衡手段,通過夏侯尚輔佐曹丕,來維持一種平衡……
不管怎樣,夏侯尚算是正式成為曹氏核心成員。
夏侯真知道,夏侯尚能成為太子文學,也得益於她和曹朋的婚姻。
所以,說這是一樁政治婚姻,絲毫不為過。但夏侯真也確實喜歡曹朋,一直以來,很擔心曹朋對她心生牴觸。畢竟,當時曹朋娶她的時候,夏侯淵的推波助瀾,強勢壓迫,起到了很大作用。在夏侯真的心裏面,對黃月英總存有一絲愧疚。
好在黃月英也不是那種特別強勢的女人,兩人相處相得益彰。
夏侯真產女後,更有一種危機感。
特別是黃月英臨產在即,這種危機感一日勝似一日。
她害怕,從此她再也得不到曹朋的關懷。母憑子貴,可是自己偏偏只生了一個女兒。哪怕是曹朋對女兒曹綰非常喜愛,也讓夏侯真感到恐懼,甚至感到絕望。
曹朋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沒有說什麼話。
他多多少少能明白夏侯真的想法。
這是一個外柔內剛,內心極其堅強,同時有非常脆弱的女人。
「小真,天冷,回去歇著吧,莫讓綰兒生病。」
夏侯真似乎有了一絲勇氣,搖搖頭道:「月英分娩突然,幸好肖先生和穩婆近來住在家中,否則定然趕不及。我在這裡等著,雖幫不上什麼忙,也可以求乞月英無礙。」
話音未落,房間裡傳來黃月英嘶聲裂縫的叫喊。
曹朋身子一僵,有心幫忙,卻知道自己無法進入產房。
「月英,別怕,我在這裡!」
他有些慌了手腳,只能在迴廊下,隔著窗子大聲叫喊。
但也許正是他這一聲呼喊,使得屋中的慘叫聲,減弱了許多。夏侯真臉上露出笑容,當初她生下綰兒的時候,曹朋也是這麼在門外焦躁不安,和現在差不太多。
「阿福,月英不會有事。」
「當然……」
當天邊掛起一抹金光,太陽一躍而出的時候,產房裡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
「生了,生了!」
步鸞從屋裡跑出來,臉蛋兒紅撲撲的,大聲叫喊道:「是公子,是小公子!」
跨院門口,曹汲頓時如釋重負般,長出了一口氣。
王猛笑呵呵的道:「雋石,恭喜!」
是啊,是要恭喜才是。
曹家從此有後……
曹朋揉了揉鼻子,也鬆了一口氣。這時候,張氏抱著一個裹在襁褓中的嬰兒,從產房裡出來,一臉快活笑容。曹朋連忙要走上前觀瞧,但走了兩步之後,他突然轉身,從夏侯真懷裡接過了曹綰,一隻手拉著夏侯真,興致勃勃的上前。
夏侯真一陣,那蒼白的臉上,頓時嶄露出笑容。
至少,在阿福心裡,並沒有看輕我……
「乖,快看,這是你弟弟,以後可不許欺負他,明白嗎?」
曹朋從張氏懷裡接過了男嬰,一手抱著曹綰,一手抱著男嬰,臉上的笑容無法抑制。
曹綰好奇的伸出手,在男嬰的鼻子上掐了一下,頓時引發出一陣陣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只樂得曹朋嘿嘿直笑,抱著兩個孩子,便一頭扎進了產房。夏侯真猶豫了一下,上前攙扶著張氏,也隨著曹朋走進產房。曹汲等人也想過去,卻被張氏攔住。
「都進去作甚?
女人家剛生了孩子,身子正弱……都在外面呆著。」
曹汲,一臉尷尬的笑容。
屋子裡溫暖如春,兩個穩婆正在收拾。
黃月英臉色蒼白的躺在榻上,看見曹朋進來,眼睛成了兩輪好看的彎月,卻掩飾不住她的疲憊。
曹朋在她身邊坐下,將男嬰輕輕放在黃月英身邊。
說來也怪,本正啼哭的起勁兒的男嬰,靠在母親身上的時候,頓時止住了啼聲。
曹朋沒有說話,只握著黃月英的小手。
夏侯真則坐在另一邊,輕聲道:「姐姐,恭喜!」
她心裡很清楚,從這男嬰出生的一剎那,黃月英已坐穩了大婦的位子。夏侯真本就不是個喜歡爭鬥的女子,只要曹朋還喜歡她,還疼愛她,誰是大婦又有什麼關係。
黃月英笑著,輕輕握住夏侯真的手,雖然什麼都沒說,卻已經表達了她心中之念。
「夫人,小公子該叫什麼?」
郭寰歡快的問道。
不過,這個『名』,可不是大名,而是一個暱稱。
大名需要滿月時才有,就好像曹朋的小名叫阿福,是出生下來便定下來,也代表著父母對兒女的祝福。張氏喚曹朋『阿福』,是希望他一生平安,福緣深厚。
小名,多是有母親給出,非父親的責任。
曹朋重生這個時代已有七年,多多少少懂得一些規矩。
所以,他也不開口,只微笑著看著黃月英,一言不發……
黃月英柔柔問道:「他出生時,是何時辰?」
「剛過食時。」
食時,也就是辰時。
黃月英道:「食時乃群龍行雨之時,若以生肖,正好是龍……不如,就喚他『小龍兒』,如何?」
說罷,她向曹朋看去。
曹朋沉吟片刻,輕聲道:「昔年叔父與我青梅煮酒,曾言龍之變化。
小真可還記得?」
夏侯真笑了,點頭道:「當然記得……主公言: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龍之變化,猶人得志而縱橫四海;龍之為物,可比世之英雄……小龍兒,這名字響亮。將來必然能入龍一般,縱橫四海,為天下之大英雄!姐姐,小妹在這裡,先恭喜你了。」
黃月英臉上笑容更甚,疼愛的向男嬰看去。
曹朋卻在心裡道:我不願我兒為英雄,只望他這一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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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月英誕下男嬰,曹家田莊歡聲雷動。
沒辦法,曹朋這一家子對莊戶們非常好,從不欺壓剋扣。曹汲張氏,本就出身貧寒,故而對莊戶們非常友善;而曹朋呢,也沒什麼名士的架子,對莊戶們非常照顧。
所以,當小龍兒出生之後,曹家上下一片歡騰。
晌午時,荀彧便得到了消息,派人前來道賀。
緊跟著,又有許多朝中大臣派人前來,其中包括有新任大鴻臚孔融,太常張機,也就是張仲景。這兩人的命運,似乎已偏離了的歷史的軌跡。孔融在原有的歷史上,隨效力於曹操,卻一直屬於清流一派,並不融於曹魏,後來被曹操所害。
而張機呢,一生也僅官至長沙太守,後來便再也沒有做過官。
不過現在,隨著張機從涅陽縣舉家遷至洛陽後,很快得曹操所重。
歷史上只說他醫術高明,卻不知這張機,能做到長沙太守,其政治能力也不遜色。
所以,很快便被闢為太常,官至九卿。
而孔融的情況更古怪,只因他在當初曹朋大鬧輔國將軍府時,保持了沉默,以至於和曹朋結下了交情。隨後幾年交往,人還是那麼清高,但是卻多了幾分沉穩。
至於能沉穩到什麼時候?
恐怕就無人能夠知曉……
孔融在建安四年時,老來得子,喜獲麟兒,名孔嘉;建安六年時,再獲一子,名孔林,年方兩歲。也許正是這個原因,也促使孔融變得比從前沉穩了許多……
整個晌午,曹家門外客人不斷。
曹汲乾脆請了假,和曹朋迎接招待客人。
直到下午時,曹操率大軍抵達許都十五里外,曹家才算是停止了忙碌。畢竟,曹操還都,朝中官員必然前去迎接。此次曹操征伐河北,也算不得成功。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況,誰也不太清楚,所以還是要去迎接一下,順便探一探風聲。
曹朋,總算是閒下來。
黃月英也累了,和小龍兒睡下。
張氏、曹楠、夏侯真等人也都是一夜未睡,晌午又忙了那麼久,一個個早已精疲力竭。
好在有洪娘子在,所以也不需要太操心。
曹朋抱著曹綰,和曹汲等人同坐在花廳里,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起來。
「對了,昨日曹公喚你,究竟何事?」
曹汲閒下來,總算是有功夫開口詢問。
花廳里,王猛坐在曹汲上首。曹朋在下首處,而後依次有闞澤龐統石韜三人。
夏侯蘭、郝昭和韓德,則坐在王猛下方。
文武分開,一目了然。
王猛笑道:「那還能有什麼事?必然是主公決意啟用阿福,否則也不可能那麼急匆匆把他找過去……對了,阿福,主公這一次準備任你何職?」
闞澤等人齊刷刷向曹朋看去,眼中透著一抹期望之色。
三年了,差不多三年多了!
從曹朋被削爵罷官至今,已三年之久,是時候該復起,一振雄風。闞澤等人一直期盼著這一天的到來,畢竟他們追隨曹朋,只有曹朋崛起,他們才有施展才華的舞台。而龐統和石韜相對冷靜一些,畢竟他們來許都的時間短,尚等得起。
曹朋看了眾人一眼,不由得笑了。
「主公喚我過去,確有幾件事情。
阿爹,猛伯,我卻要恭喜兩位……主公意欲任阿爹為城門校尉,屬官皆有阿爹薦之。」
「城門校尉?」
曹汲一怔,脫口而出道:「我哪能領得兵馬?」
「父親當初為執金吾丞時,不也是什麼都不懂嗎?主公以父親為城門校尉,自有考校。其實,父親只需要做好太僕寺的事情就行,城門校尉方面,不需操心。伯道和子幽,隨我多年,一直不肯入仕。這次父親出任城門校尉,可使他二人入仕為司馬……伯道長於治兵,子幽武藝超群,可獨當一面……至於十二城門侯的人選,父親也不必擔心。想來用不了多久,就會湊足人數,父親大可放心。」
龐統和石韜,聞聽不由得心中一動。
從這簡短的信息中,他二人聽出了別樣的意味:曹操,這是要把曹家推到台上!
「至於猛伯,恐怕要離開許都了。」
「哦?」
「如今西涼不穩,馬騰韓遂蠢蠢欲動。
主公已決意,命猛伯為護羌校尉,並且會把虎頭哥從徐州調返,出任護羌行軍司馬。」
「啊……」
王猛露出驚喜之色。
也難怪,王買自建安二年離開許都之後,一直駐守於淮北地區,如今官拜廣陵司馬,掌海西兵事,秩千石。官,是越做越大,可屬於他的時間,卻是越來越少。從建安二年起到現在,整整五年,除了通信之外,父子二人再也沒有見過。
說不想念,那純粹胡說八道。
王猛心裏面不知道有多麼掛念王買,可是他也沒辦法,誰讓這是朝廷的委任呢?
有好幾次,王猛想要申請調去徐州,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如今,他父子將在一起做事。雖說要遠離中原,前往西涼苦寒之地,但父子能在一起,無疑是一樁美事。又有什麼事情,能比他父子二人團聚更加美好呢?
曹朋抬起頭,向石韜看去。
「廣元,可有興趣遊歷西涼?」
石韜一怔,旋即笑道:「久聞涼州蒼茫,我早有心前往。」
他知道,曹朋這是準備提拔他了……當初他和徐庶從荊州返回,如今徐庶已做到了東郡司馬的職務,可石韜現在卻只是一個太僕寺的屬官。表面上,石韜沒什麼意見,似乎頗有些安於現狀的想法。可實際上呢?他心裡何嘗不羨慕徐庶?
同是從荊州回來,徐庶能做到司馬,他又焉能落於後人。
曹朋道:「這件事,還要猛伯出面,到時候向主公舉薦。廣元大才,只是……我如今能力有限,可舉為臨洮長。猛伯,涼州形式複雜,需謹慎小心才是。虎頭豪勇,經過這多年曆練,於兵事上我並不擔心,但若內事不決,可問廣元。」
他這一番話,等於是確立了石韜謀主的地位。
石韜也是個曉事的人,連忙站起身來,躬身向王猛一揖,「還請猛伯多多照拂。」
王猛一開始還沒有考慮太多,但此刻聽曹朋一說,頓時生出警惕之心。
沒錯,護羌校尉若是那麼容易做,豈不是人人可為?阿福既然說西涼複雜,那必定是複雜的。單憑我父子二人,未必能站穩腳跟,若有廣元,則大事可成。
「廣元休要客套,日後還要靠你多幫忙才是。」
龐統突然問道:「友學,曹公何故做出這等安排?」
曹朋猶豫了一下,把目光落在了闞澤身上。
他深吸一口氣,片刻後道:「德潤,子山即將離任,我已向主公推薦了你,你可願往?」
闞澤愕然抬起頭,看著曹朋,半晌後突然明白了這其中的奧妙。
曹朋,這是請他在海西,站好最後一班崗啊!
「闞澤必不辱公子厚望。」
龐統橫眉扭成一團,看著曹朋道:「如此說來,曹公已決定,收回海西了嗎?」
曹朋點了點頭。
「那友學有何打算?」
「海西,早晚會被主公收回,我能獨享海西三成利益十載,已是主公厚愛……這一點,我早就做好了準備,也算不得什麼意外。主公此次喚我,另有安排。至於以後怎樣,我目前還沒有想出一個妥善的主意。不過,時間尚還充裕……」
龐統點了點,倒是沒有再追問下去。
他也知道,這件事已經有了定論,再去爭取,也沒有用處,反而會帶來不必要麻煩。
現在,只看曹朋接下來,準備如何行事。
「阿福,主***排你何事?」
王猛好奇的問道。
曹朋一笑,搖頭道:「目前還沒有一個定論,且等確定下來之後,才能知曉清楚。」
龐統,不由得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