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我只要曲陽
馬鬃飄揚。
曲陽城下,喊殺聲震天。
甘寧跨坐照夜白,蹙眉眺望,臉上透出濃濃的憂色。一雙劍眉緊鎖,虎目微合,緊握長刀。
「伯苗,咱們沖一衝,如何?」
「不可!」
鄧芝連忙阻攔,見甘寧臉色不好,於是連忙解釋,「不是不沖,而是現在不能沖。曲陽戰事方啟,下邳軍陣型尚未散亂,士氣正旺。我們現在沖營,很難使他們混亂,作用並不大。」
「那何時才能沖營?」
「再等等!」鄧芝輕聲道:「友學也非等閒,下邳軍攻勢雖猛,但想要破城,恐怕非易事。咱們現在必須耐下性子,等下邳軍的士氣回落,而後再進攻,到時候必能緩解曲陽壓力。」
甘寧想了想,最終還是贊成了鄧芝的主意。
曲陽城方向隱隱約約傳來的喊殺聲,刺激著甘寧的神經。甘寧恨不得此時此刻,就在曲陽城裡,和曹朋並肩作戰。雖然看不到那慘烈的廝殺場面,可他能夠感覺出來,那濃濃的血腥氣。
只是,鄧芝說的沒有錯。
曹朋命他在城外呼應,並不是要他魯莽行事。
甘寧從來都不是一個魯莽的人,他也知道,想要為曲陽分擔壓力,就必須要找到合適時機。
莽撞行事,其結果只能是慘敗。
他手中的兵馬並不多,把所有的戰馬都湊起來,連帶著曹朋的那匹照夜白,也僅止三百八十六匹而已。甘寧傷不起!他很清楚,他的每一次衝鋒,必須要恰到好處,否則就是無用功。
強按捺住***,甘寧咬著牙,撥轉馬頭。
「命斥候繼續打探,務必時刻關注曲陽戰況。」
「喏!」
鄧芝拱手應命。
甘寧在馬上再次回身向曲陽探望,半晌後嘆了口氣,催馬離開。
「放箭!」
曹朋站在城頭上,嘶聲吼叫。
一排排弓箭手,瘋狂的朝城下的敵兵射箭,箭矢如雨。城牆腳下,十台拋石機瘋狂彈射礌石。
一枚枚礌石呼嘯著飛出,砸落在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兩台擋箭牌,被礌石兇狠的砸翻倒地。幾名軍卒被壓在擋箭車下,發出悽厲的哀嚎……
短短兩三個時辰里,下邳軍已發動了一波又一波兇猛的攻擊。
繞是曹朋憑藉堅城固守,可是傷亡卻在不斷的增加。一方攜帶了大量攻城器械,一方則提前做好了準備。雖然下邳軍人數占居優勢,但憑藉堅城高牆,曲陽始終屹立不倒。
只是,下邳軍攻擊太猛烈!
以至於城上的軍卒,死傷已超過五十。
曹朋和周倉在城頭上來回奔走,大聲的呼喊,為軍卒們鼓勁。可事實上包括曹朋在內,也為下邳軍的兇猛,而感到震驚。
「拋石機,彈射!」
曹朋跑到馬牆垛口,衝著城下呼喊。
話音未落,一台拋石機轟然散架。連續的拋射,已使得拋石機有些不堪重負。
「公子,興霸為何還沒有行動?」
周倉一臉血污,衝到曹朋身邊叫喊。
「周叔,不用擔心……興霸他們也要尋找機會,在時機成熟之時,自然會予以賊軍們重創。」
周倉吐了口唾沫,二話不說,轉身又跑了回去。
曹朋呼出一口濁氣,三個時辰不間斷的鏖戰,使她的呼吸中,都瀰漫著一股血腥之位。從城牆角落的水桶里,舀出一瓢水,他一口氣喝乾,才使得冒火一樣的嗓子裡,舒服許多。
「公子,小心。」
那水瓢還沒有放下,一顆礌石帶著呼嘯,從城下飛上城頭。
楚戈衝上來,把曹朋撲倒在地。礌石正砸在呢水桶上,偌大的水桶頓時四分五裂,水順著城頭青石的縫隙流淌,迅速和地面上的鮮血融為一體,順著水孔流淌出去。
曹朋爬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水。
他朝楚戈笑了笑,剛要開口感謝,就聽有人喊道:「雲梯搭牆,雲梯搭牆了!」
十餘架雲梯轟得靠在了城牆上!
曹朋頓時感到一陣頭疼。
雲梯搭牆,意味著對方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破綻。從之前的遠程對射,轉換為正面的肉搏……
曹朋不怕肉搏,在曲陽狹小的城頭空間裡,下邳軍也很難堆積太多人手。
可問題是,己方就那麼多人。損失一個就少一個……這對於曹朋而言,才是最頭疼的事情。
「毀了他們的雲梯。」
曹朋顧不得向楚戈道謝,竄起來衝到了城牆垛口。
一個下邳兵正好探出頭來,曹朋毫不猶豫,揮刀便砍下了那下邳兵的腦袋。無頭死屍從雲梯上直直墜落,但噴濺出來的鮮血,還是灑在曹朋的臉上。曹朋也顧不得擦拭,剛上前,就見一支長矛從垛口外探進來。他連忙閃身躲開,就見一名軍卒,已攀著垛口,縱身躍上城頭。
「先登,先登……」
城下下邳兵立刻大聲叫喊。
可沒等他們喊完,一具死屍便從城上飛下來,蓬的摔落在地上面,頭先著地,腦漿迸裂。
不過,有一個先登,就會有第二個先登,第三個,第四個……
「周倉,繼續放箭!」
曹朋大聲喊道,旋即帶著楚戈,沿著城頭走道,一路飛奔。
手中大刀一次次兇狠劈斬,將試圖攔截他的下邳兵,砍翻在血泊之中。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只聽城下突然傳來轟的一聲巨響。一架雲梯折斷,十數個下邳兵從雲梯上摔落下去……
「他們不行了,給我殺!」
曹朋連忙呼喊,城上的海西軍卒,頓時又鼓起了士氣。
就這樣,雙方你來我往,下邳兵衝上城頭,旋即又被曹朋帶人將他們驅趕下去;再衝上來,再趕下去。反覆拉鋸一樣,鏖戰了近一個時辰,城外的兵營中,終於傳來一陣銅鑼聲響。
下邳兵,收兵了!
曹朋噗通一屁股坐在血水裡,大口的喘著粗氣。
剛才的一個時辰,對於曹朋而言,無異於是一場生與死的考驗。
他必須要集中精神,不敢有半分鬆懈。可是時間一長,卻令人感到莫名的疲乏。城頭上,響起了一陣歡呼雀躍之聲。伴隨著一聲聲慘叫和哀嚎,顯得格外刺耳。曹朋鼓足氣,從血水裡站起來,重又走到城牆後,扶著垛口,舉目向下邳兵的陣營看去。不知不覺,殘陽如血……
下邳城外,瀰漫著濃濃的血腥之氣。
依照規矩,雙方會收攏死屍。在清理戰場的時候,一般是不允許發動攻擊。
當然了,曹朋也沒有那個能力,發動攻擊!
輕呼了一口氣,從肺里湧出一股血腥味兒,令曹朋差一點吐出來。
長這麼大,他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清點了一下人數,這大半日,就折損百餘人!
「公子,再調上來一些人馬,如何?」
曹朋搖了搖頭,「才第一天,就調撥人馬,不太合適。
估計今天還沒有完,你看那些下邳狗,到現在還沒有回營。陳宮很有可能,會繼續發動攻擊。」
「夜戰?」
「不是沒可能!」
曹朋輕輕咳嗽了一聲,吐出一口濃痰。
那濃痰里,還帶著些血絲……
「讓大家抓緊時間休息,等下邳狗休整完畢以後,攻擊會更加猛烈。」
「喏!」
曹朋默默無語,立於城頭上。
他個頭並不算太高,但身形卻如同一根標槍似地,直直立在那裡。周圍的人看到曹朋的樣子,不知為何,頓感平靜。在剛才的血戰中,曹朋至少殺了有十幾個人,其中不泛對方的將官。
別看他年紀不大,可這身手,已使得眾人心服。
看著殘紅斜陽,將大地染成血紅色。曹朋的心裏面,卻不平靜。
不到一天,他與陳宮已交換勝負手數次。陳宮的下馬威,曹朋的偷營,雙方打成了平手。
旋即一白晝的鏖戰,雙方又是一個平手。
接下來,該是我出勝負手了!
只不知道,你陳公台又會如何化解?
「公子,文珪那邊回報過來,他們的傷亡頗大。三十餘人戰死,有近八十人,已無法再戰。」
不僅是曹朋這邊承受巨大的壓力,潘璋和鄧范,同樣也承受巨大的壓力。
「命王旭從西校場調一百人過去。」
「那咱們這邊?」
「暫時不徵調人手。」
「喏!」
曹朋用力擂了一下牆跺,凝視下邳軍陣營。
他知道,陳宮此時一定也在軍陣中,向城頭眺望。突然,他伸出手,衝著下邳軍大拇指朝下,臉上透出一抹森冷的笑意。
他知道,陳宮一定能看得見!
天還未黑,下邳軍卻燃起了火把。
斜陽,火光,還有血色的大地,使得這曲陽城,更透出一股子妖異和凝重韻味。陳宮一隻手,緊緊抓住車欄,指關節發白。那白皙的面容上,透著堅毅之色,目光里卻顯得很凝重。
沒想到,這小小的曲陽城,居然有如此韌性。
沒錯,曹朋折損了近二百人,可是下邳軍的死傷人數,同樣驚人,幾乎是曲陽的兩倍有餘。
加上昨夜曹朋偷營,下邳軍死傷人數過百。
不過,對陳宮而言,這點傷亡他還能夠承受得起。八千大軍,傷亡六百,還不到一成死傷。
可是曲陽的傷亡人數,已接近兩成。
看你還能堅持多久!
陳宮看不清楚曹朋做出的手勢,但是他知道,那絕不是什麼好話。
「軍師,那小子恁張狂。」
呂吉催馬上前,在陳宮車旁停下,咬牙切齒道:「軍師,讓我上吧……我誓取那小賊人頭。」
「少君侯稍安勿躁。」
不管呂布是否待見呂吉,可是在人前,陳宮還是會尊呂吉一聲『少君侯』。
他笑了笑,「那小子剛打退了咱們一次,張狂難免。不過,他張狂不得多久,待他氣勢回落,少君侯再行出擊,自可將其一舉擊潰。」
呂吉聞聽,連連點頭。
陳公台還是肯為我著想……他日我若繼承家業,一定重用此人。
呂吉心裏面的這點小心思,陳宮不會理財。看了看天色,他猛然抽出腰間佩劍,在空中舉起。
「攻擊!」
剎那間,戰鼓聲隆隆作響,喊殺聲再次響起。
拋石機伴隨著嘎吱嘎吱的聲響,一顆顆礌石劃出一道道完美的拋物線,朝著曲陽城頭飛去。
弓箭手齊刷刷拋射,箭矢如雨。
下邳兵卒在經過片刻的休整之後,朝著曲陽城發動了兇猛攻擊。一輛輛呂公車,一台台擋箭車,在戰場上行進。下邳兵躲在擋箭車後,慢慢向曲陽城牆靠攏。與此同時,城頭上再次射下秘密箭雨,一團團火球從城中飛出,落在地面發出沉悶聲響。兩顆燃燒的礌石,在空中撞擊,蓬……火星散開,猶如戰場上空絢爛的焰火。喊殺聲,迴蕩在蒼穹里,直令人心驚肉跳。
陳宮下令戰車前進百步停下,中軍隨之逼近曲陽。
他正準備再次下令,忽聽後軍傳來一陣陣騷動聲……緊跟著,人喊馬嘶,後軍亂成一團。
「發生了什麼事情?」
「回稟軍師,有敵兵,有敵兵襲營。」
傳令官匆匆跑上前來,氣喘吁吁,向陳宮稟報。
呂吉聞聽臉色大變,撥轉馬頭,摘下大戟,厲聲喝道:「兒郎們,隨我迎敵!」
「且慢!」
陳宮突然喝止了呂吉,扭頭向後軍看去。
他笑了……
曹朋,此等雕蟲小技,也敢拿出來使用?我說你怎麼如此強硬,原來早已做出了安排。分兵互為犄角,想用這種方法,來拖延我的攻勢,緩解曲陽的壓力嗎?哼,只可惜你手中能有多少兵馬?主力在曲陽縣城,那麼在城外的這支人馬,恐怕也只寥寥而已。想憑藉那麼點兵力,就要拖住我……如果你兵力能再多一些,有五千人,我勢必會感到為難。可惜……
「軍師,為何不去救援?」
「分兵之計,不過是想要緩解曲陽壓力。」
陳宮冷笑道:「我偏不上當……傳我命令,命後軍布陣死守。我就不相信,他們敢強沖我大軍陣營。」
沖陣,需要極其悍勇猛將。
如果呂布或者張遼的話,陳宮肯定不敢放任不管。
他抽出寶劍,在空中一擺,厲聲喝道:「三軍繼續攻城,我只要曲陽,給我攻城,攻城!」
剎那間,喊殺聲變得越發響亮。
呂吉跨坐馬背上,扭頭向後軍看過去。
他沉吟了一下,輕聲道:「軍師,要不然……我帶人過去看看,至少能夠是陣腳穩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