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口,景色宛若滅世,又仿佛新世界的誕生。
美輪美奐中夾雜著令人心顫的毀滅,所有太虛齊齊一聲悶哼,爆退數千米。其他低階修士全部在滅世一般的景象中匍匐在地,那是出於本能的敬畏。
光華越來越盛,就在此刻,一個蒼老的聲音突兀響徹虛空:「道友,過了。」
刷……一株青翠的不老松,完全由靈光構成,仿佛飄搖了星,掩落了月,從朱雀樓頂瞬間布滿天際,青翠接天,碧葉飄搖,灑落漫天星輝的樹冠輕輕一托。那根肆無忌憚的手指終於停頓了下來。
現場壓力一輕,下方不少低階修士臉上已經露出了狂喜之色。
不老大聖親自出手!
然而,他們沒有看到,空中太虛和尊聖的臉上已經一片冰寒。
只是出手……
面對能撕裂九九玄黃陣的大聖隔空一擊,相距千萬里,自己敬若神明的不老大聖竟然沒有反擊?
這是自認技不如人。
「小友住手。」不老大聖的聲音再次響起,徐陽逸終於停止了灌注靈力,但沒有回答。
「事情的經過本聖已然了解了。奔雷……本聖對你有些印象。而就在剛才,宋家也做出了決定。」
宋家做出決定了?
這片天穹都安靜了下來,一道道目光帶著熾熱的心跳不停在徐陽逸和參天城之間變換。不老大聖親自出面,是說和的吧?一定是吧……畢竟這裡是參天城,那人是宋家少主……就連遠處的太初軍團都饒有興趣地看著這足以銘刻進歷史的一幕。
朱雀樓上沉默了下去,數秒後再次開口:「宋吟風因私心出手,一路追殺小友至此,又在一門之隔拒小友於城外,無心無德,罪在不赦。」
狂風卷過城頭龍旗,不老大聖的聲音很平靜:「所以,宋家現任家主已經下令……」
「斬宋家逆徒宋吟風於朱雀樓!所有牽涉者,定斬不饒!!」
聲如黃鐘大呂,通達四野,傳遍整個參天城。
這一秒,參天城是死寂的。
無數修士大張著嘴,倒抽了一口涼氣,滿眼金星,這句話每個字他們都懂,但連在一起簡直如同火星撞地球,撞得他們腦海一片空白。
下一秒,一片低聲的倒抽涼氣聲響起,然後是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語,不到三秒,整個參天城都形成了一片浩瀚的海洋,席捲諸天!
「怎麼會……宋家……宋家服軟了!?」「不,不是大聖是說和的嗎?為什麼第一句話就是金口玉律的蓋棺定論?」「天啊……參天城前,宋家對單身修士低頭……數萬年來從未有過這一幕!」「於龍興之地斬下一任家主……我的天……這……這太可怕了!」
這和他們猜測的完全不同!
「道祖在上……」一位元嬰修士渾身一抖,嘶啞著喃喃道:「真的出大事了……」
身邊的修士大張著嘴,兩眼無神,心中驚濤駭浪:「這可是宋家啊……高高在上的宋家啊!這……這簡直七界建立以來都從未有過!」
無數待在府邸之中的宋家高層臉色鐵青,死死咬住嘴唇,才忍住沒有發狂衝出去的欲望。
形勢比人強。
從未低頭的宋家,如今只能龜縮在自己的範圍,悄悄舔舐傷口,面對這恥辱的一幕掩耳盜鈴。
外面一片片的「宋家」「宋吟風」「奔雷」的字眼,如同針一樣扎著他們的神經,開始還是海潮,現在已經化為了海嘯!宋家之名再一次響徹參天城,卻是以這種恥辱的方式!他們想發狂,想咆哮,想衝出去拼個你死我活,卻根本做不到,只能咬牙切齒地在府邸中痛苦掙扎。
就在此刻,城樓上一個小型傳送法陣忽然綻放萬點金光,數秒後,一個滿頭白髮的身影出現在那裡。
同樣的四劍貫日家徽,一襲黑袍,現場幾乎沒有人認得他,但是被反綁住的枯生尊者看到老者的一瞬間,猛地掙扎了起來,嗚嗚嗚鳴叫不止,眼中露出溺水的人看到浮木一般的神色。
然而,對方的目光只是淡淡掃了他一眼,沒有一絲停留。
老者手中提著一個不小的盒子,聲音很平靜:「奔雷道友,初次見面,卻想不到是這種情況,實在是讓人遺憾。」
徐陽逸終於抬了抬眉:「道友是?」
沸騰全城的喧囂,這一刻城門口完全安靜下來,他就像萬眾矚目的明星,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帶著詭異的魔力。引動萬千光芒。
老者臉上帶著一抹微笑:「老夫榮膺宋家本代家主已經數百年,深居簡出,道友不曾聽說也是正常。
剛平靜的現場,又一次響起無比感慨的驚呼,定論了這件事還不算,宋家當代家主都親自出面?
老者聞所未聞,臉上神色絲毫不變:「此事,是宋吟風做得不對,宋家已經對他做出嚴懲,老夫實在不知詳情,相關人等一律處置。日後,還希望和道友守望相助。」
「當然。」徐陽逸點了點頭,宋家不來招惹他,他自然也不會招惹對方。對方要的也是這個答覆,隱晦詢問,他也給對方明確的答案。
別來惹我,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此事揭過。
「很好。」老者無聲舒了一口氣,手中木盒一揚:「宋吟風人頭在此。」
咚……木盒如流星,直直落於徐陽逸面前。
他面無表情地走上前,周圍無數道目光,刷刷刷直直看了過來。看著他的手緩緩掀開木盒,看著裡面宋吟風死不瞑目的人頭,一片如同低沉海嘯的「呵……」無名感慨,潮起潮落。
無法表達他們想在的心情。
宋二公子……幾個小時前的參天城大帥,下一任宋家家主,那個鮮衣怒馬的天才修士,就這麼……活活被逼死了?
真的死了?
宋家……真的在參天城前,斬殺了宋二公子,壯士斷腕,捨棄下一任家主,平息奔雷聖君的雷霆怒火?
各種複雜的情緒交集,最後,竟然萌生出一種詭異的憧憬之感。
但凡修士,誰不羨慕五王二後的一言九鼎?誰不羨慕兩位大聖的一言可為天下法?
然而夢想只是夢想,甚至他們都沒有想過實現這一幕的畫面。但今天,在這裡,在參天城城樓前,當這一幕活生生出現在自己面前,出現在別的修士身上時。這才若白日晨風,吹醒了他們心中畫面的迷霧。
原來……今日的隱忍,苦修,不過是為了他日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現實與夢想的組合是如此清晰,如此狂野,大部分下四境的修士,都默默低下了頭,心臟跳得厲害,偷偷用灼熱的目光將這道身影銘刻心中,永不忘記。
徐陽逸沒有管這些目光,他只是平靜地看著盒中人頭,那雙眼睛正直勾勾看著徐陽逸,仿佛要將他的靈魂一起拉入地獄。明明是個死人,卻能看出不甘,怨毒等種種神色。
不甘於自己未來輝煌的前程被斬落塵埃?
怨毒於一個乙級宗門的修士居然能逼得宋家棄車保帥?
現在已無人可知。
「在你對我動手的時候,可曾想過有今日?」許久之後,徐陽逸平靜開口,手中靈氣轟然爆發,大名鼎鼎的宋二公子,最後的殘骸轟然化為飛灰。
隨後,他看向了跪在大門前,反綁雙手,雙目赤紅的枯生尊者。
於萬眾矚目之下緩緩走近,堅實的步履聲成為此地唯一的聲音,他在地上走,天上處於他頭頂的修士海卻自動讓開了一條路,仿佛摩西的分水杖,萬修朝聖。
刷……走到城門口,他緩緩從儲物戒中拉出一把劍,秋水縈繞,映射出他平靜如湖的表情。
他淡淡道:「後悔了麼?」
「唔!嗚嗚!!」枯生尊者目光如同要吃人,死死瞪著他,仿佛要衝上來咬破他的喉嚨。掙扎之間,猛然掙脫了口中布條,他瘋了一樣尖叫起來:「奔雷!!你不得好死!!你居然敢對宋家動手!我在下面等著你!」
徐陽逸根本沒有理他,左手輕輕擦拭著劍身,任憑枯生尊者瘋狂而絕望的叫聲划過空間,撕心裂肺。
看到他的神色,枯生尊者徹底瘋狂了,他大張著嘴,涕淚橫流,蛇一樣蠕動在地上,泣血尖叫:「蒼天吶……你怎麼就不開眼啊!怎能留著這種惡魔在七界!玉兒……你死的好冤啊!蒼天有眼,劈死這個雜碎吧!!」
狂風帶走了他的哀嚎,撲朔了太多的人的目光。平時高高在上的尊聖,此刻如同野狗一樣跪在參天城前哀嚎不已,宋家的修士跪在宋家的龍興之地前,等著一個外姓陽聖的處決。
「表演完了嗎?」徐陽逸輕輕吹了口劍身,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殺意,劍身嗡鳴作響,隨即反手一劍,白光閃耀,染上萬點桃花。
「那就去死吧。」
刷!血跡沖天而起,無頭屍體痙攣了好幾下,撲通一聲砸倒在參天城巨大的城樓底,留下一個不起眼的紅點。
一劍落下,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衝上心頭,如撥雲見日,念頭通達。他緩緩看向四周,城樓上,天穹里,無一位修士敢和他目光相對。
一人的氣勢,壓過了千萬人。
「別來惹我。」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冰冷,仿佛是對枯生尊者開口,卻如同黃鐘大呂,響起在所有人的心中。
不會的……所有修士額頭都冒出冷汗,從今天開始,奔雷之名將響徹七界,沒有人敢,也沒有人願意去招惹這尊殺神。
否則,今日的宋家,就是他們明日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