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戚宴賓沒有像別人那樣飛走,步野當然知道,對方看出來他心裡的小九九。不過其實也沒什麼,甚至就算坦然承認也沒什麼關係,因為他想做又不是害人,而是集思廣益,讓所有人一起發現問題。
就在剛才救人之時,他腦中靈光一閃,一躍而起至少百多米遠,既然可以這樣,當然也可以飛,於是他就飛了……
起初那爆炸性的力量,以及後來在空中飛時的感覺真的讓人迷醉,但是,他也不可避免地發現了問題。
那就是,這種「超能力」實在有違常理。不是說超出了紅光本身的能力,而是另外那團內部有意志的紅光絕不可能讓他們沒事在這裡飛著玩……
他察覺到了問題,但畢竟是一個人,一時半會也想不出究竟是哪裡不對。於是只好「順嘴一說」,鼓動所有人都飛了起來。
便在這時,戚宴賓朝步野笑了笑,然後竟是走了過來。
停在步野面前後,戚宴賓很鄭重地伸出了手,然後道:「兄弟,正式地和你認識一下,戚宴賓。」
面對這一幕,步野竟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在患癌之前的日子裡,他的所有願望都是成為寫手圈的大神,而作為大神的福利之一,便是能比較容易和另外一些自己喜歡的大神打交道。
他曾不止一次幻想過,自己出現在了起點的年會上,或者是寫手圈的幾個有份量人物的內部聚會上,和那些人談笑風生,指點江山。
那真的是他很想得到的。
但是,他上輩子並未實現,在穿越前,他甚至連個作者群都沒加過。
其實如果他願意,他當然可以加進很多作者群,甚至和那些他喜歡的大神聯繫上。就算成不了很好的朋友,也至少能套些交情。
但問題是,有一個坎是始終邁不過去的,那就是他的心性。
他是一個內心高傲的人,寫手圈很多人都內心高傲,他則尤其高傲。
他受不了很多作者群里的烏煙瘴氣,沒錯,就是烏煙瘴氣!各種打廣告,各種求抱大腿,各種賣萌,各種攀比,各種裝b……
完全不必高看這個圈子,有些時候,步野真覺得這個圈子裡的大多數人都是在拉低整個圈子的水平。
如果他也進作者群,也和別的作者聊天,那麼他的目的將有且只有一個:交朋友,交真正的彼此都懂,惺惺相惜的朋友。
但是,這也要有個前提,那就是他先要達到和那些他想交朋友的人同樣的高度。
說實話,網文圈他看上眼的寫手、作者沒幾個,哪怕最頂尖的大神他也有很多看不上。他有興趣結交的,其實正是包括戚宴賓在內的少數幾個人,他看他們的小說,喜歡他們的文風,並一直認為如果有一天他們看到了他的小說,也一定會喜歡上,並樂於與他為友。
只是,首先他先要達到那個高度。
他不想以一個弱者或者低端寫手的身份去結識戚宴賓等人,那樣的話就成了「高攀」。
如果永遠達不到那個高度,他寧願永遠不見。
事實也正是如此,在他入行的第六個年頭,他沒成神,卻成了癌症病人……
而且由於內心的掙扎和思考從來沒有停止過,他的心性已經發生了太大的變化,心中魔性大占上風。
所以,此時此刻,當他似乎終於實現願望,戚宴賓主動伸過手來,他真的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但又一點不激動。
也就這樣了,僅此而已。
不過他還是抬起了手,和戚宴賓的握在一起,並用同樣認真的語氣道:「步野。」
凝了凝眉,戚宴賓問道:「介不介意……」
戚宴賓才說了四個字,步野就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說了你也不會知道。」
只因為步野完全猜得到,戚宴賓想問的是什麼:他的筆名。
「那還是說來聽聽,興許我知道呢?」
於是,步野以一種很無所謂的語氣將自己的筆名說了出來,其實自打患了癌症之後,一切真的都無所謂了。
聽完那個完全陌生的筆名,戚宴賓不由苦笑:「還真沒聽說過。幾組的?」
「四組。」
「怪不得……算了,到了這裡再認識也一樣。」戚宴賓鄭重道,然後抬頭向天上看了看,剛好看到一襲長群的聶寧還在冉冉升高,不由來了一句,「如果是夏天就好了。」
步野看得出來,這時候戚宴賓很放鬆。他也不再保持戒備,而是同樣向天上望去,當他從下方看到聶寧的裙底風光後,一下就明白了戚宴賓為什麼希望是夏天。
「趁著清靜,咱們坐下聊聊?」戚宴賓問道。
「行。」
而後兩個人也沒管地上髒不髒,直接坐了下去。
「你看過我的小說沒有?」戚宴賓問道。
「看過。」
「那你肯定知道,殺人在我的小說里是家常便飯。」
「歷史爭霸嘛,不殺人還寫什麼。」步野道。
「但是寫起來容易,真做卻難,尤其是在地球上。我成名前家境也不好,沒少見不平事,卻只能將種種不滿發泄在小說里。可你不一樣,你是真做了。」
「你要是離死不遠,你也會做。」步野自嘲般道。
「但我沒有離死不遠不是?所以我沒你的經歷。」
「嗯。」
「說這話你可能覺得有點假,但我真覺得你的這種經歷也是財富。我一直都認為,就算是殺人犯,也必定有過人之處。不然的話,為什麼是他們殺人,而不是他們被人殺?那些被他們殺的人,總不可能明明要被殺了還不敢反抗。」
「你不用解釋那麼詳細,你的小說中都有體現。」
「沒錯。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價值觀。其實,說真心話,我真的很認同你之前說的,要是換個時代的話我會更認同,哈哈……」
步野並不是堅冰,既然戚宴賓願意聊,而且十分真誠,他就也放開了,坐在那和戚宴賓自然而然地聊了起來。
而與此同時,他們附近的天空中,那些人仍然在不知疲倦地飛著,有快有慢,有高有低,甚至還有人大呼小叫。
再以這裡的海天、狂風、飛石、凝電為背景,這場景真的如同夢幻……
而就在戚宴賓和步野的正上方,聶寧同樣身處夢幻中。
不過,對於這姑娘來說,哪怕僅就飛行這件事,這個夢到現在為止都還是好壞各半。
她憧憬著像鳥兒一樣飛行,甚至連乘電梯都要閉上眼想像著是在天上飛,但是,當她真飛起來的時候,她才發現那感覺並不是那麼美妙。
離地半米的時候,她只有興奮,只有欣喜。
離地一米的時候,她開始微微動搖,擔心自己萬一摔下去怎麼辦。
離地三米的時候,那已經是一層樓的高度,其實這個時候她已經不太敢往上飛了。因為這個時候往下看,尤其是腳下完全懸空,真的相當嚇人。她這才知道,她一直不恐高其實是因為她向來都腳踏於實地,而一旦腳下啥也沒有,她的小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
但是,那兩個死男人竟然不走了,反而坐在地上聊起天來……
這個時候,她是真不想再升高了,只想就以三米的高度飛行。
但是,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太緊張了,還是她在一開始通過紅光定下的法則就是只能上升不能平行移動,她愕然發現她現在好像只有兩個人選擇:要麼停下來,要麼上升。
停下來?
在只有兩個選項的情況下,停下來和定住有什麼兩樣?
只從她的裝束就可以看出來,她是一個好面子的姑娘。
在下面那兩個死男人眼前定住,實在是太沒面子了。
而且她可以肯定,此時她的臉色一定有些蒼白,一旦定住,絕對會被那兩個男人笑話。
所以,她只能選擇另一個選項,繼續上升,慢慢上升。
四米,六米,十米……
當她到達十五米以上,也就是五六層樓的高度時,她就已經極度擔心和緊張……
這種飛行,真的和她想像的飛行差太多了!
飛行不是應該很舒爽嗎?!
而她看著越來越遠的地面,怎麼嚇得全身都在打顫,連心都是顫的!
她這才知道,她曾經羨慕的那些鳥兒也並不是一生都自由自在,無限美好,至少,在它們學習飛行的時候,八成也有過和她現在一樣的經歷。
這時候她腦子裡只有一句話:「想當然」真是害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