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宏業很生氣。
對於這位不知道從何處突然闖入的道人,很是生氣。
他,是誰?
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位道人完全沒有正眼看著他,而是看向了他的旁側。
他的眼裡,沒有他段宏業的身影。
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
可惡,可惡可惡啊。
我可是北洋大公子,你竟然敢如此無視我?
無論是身為『四大公子』之一的段宏業,還是在這幻靈棋盤之內設賭局的段宏業,都從來沒有人來敢這麼這麼無視於他。
他很享受初見他之人,帶著的驚懼和好奇,還有敬仰。
然而這位道人卻只有無視...
比蔑視,更深刻的無視。
你以為,你是誰?
此時,段宏業沉吟道。
「小子,你怎麼進來的?」
對於段宏業的問詢,李衛沒有回答,反而是說道。
「貧道來替他下吧,如何?」
「代價你也願意替他付麼?」段宏業眯著眼道,心中冷笑。
此時,李衛淡淡道。
「你要何物?」
「我要...」
段宏業本想說,想要一切。
但心中突然有猛的一種膽寒升起,他突然有一種直覺。
如果,如果自己說想要他的一切的話,估計自己就沒有下一次了...
而道人似乎看出了段宏業的想法,似笑非笑的盯著。
饒有興趣的,居高臨下的態度。
這種態度,讓段宏業差點失了智。
強忍著不適的感覺說道。
「我...我要你拜我足下,言心服口服。」
李衛聽明了,他是要自己跪拜他。
「好,就這個了。」李衛淡淡的說道:「但若是貧道贏了,你當如何?」
「你想要什麼?」
「塵歸塵,土歸土,讓一切歸於秩序。」
段宏業愣了愣,沉默片刻後說道。
「好。」
「開始吧。」
棋盤開始重新整理,然後落座的地方變成了李衛和段宏業。
一個年紀垂垂老矣的老者。
一個年輕至極的道人。
仿佛天地都安靜了下來,化為了棋局的陪襯。
「至今為止,沒人能在這一場棋局裡勝過我。」段宏業此時調整好心態,又回到了之前笑眯眯的樣子。
這道士就狂吧,有他哭的時候。
「你奪走了多少人的壽元氣運,可還是現在的模樣。」
李衛看著段宏業臉上能夠夾死蒼蠅的咒文笑道。
「奪走肉體的壽元,延緩不了你靈魂的衰老和腐朽,即使你的肉體能夠依靠掠奪他人的生命力,卻依然阻止不了腐敗,你還不明麼。」
段宏業好像被刺到了痛點,臉上的皺紋都多了幾分,表情也猙獰了幾許。
是啊,他從來沒有敗過,每一次都能掠奪走對方大量的生命力和氣運。
但是表現在段宏業的身上,只是稍微延緩了一下他的衰老而已。
明明這些生命力他都照單全收了,為何會變成這樣...
「無知小兒,還在嘴硬,等一下就讓你知道老頭子我的厲害。」
此時,石制的棋盤上綻放出光芒來。
代表契約已成。
李衛尋思著這石制的棋盤,便是那古之遺物了。
堯舜時代的靈物。
在棋盤靈契張開的那一刻,李衛突然恍然大悟,知曉為什麼這老頭子能夠下贏棋力更強的年輕人了。
其實,這裡陷入了一個誤區。
現代圍棋,和當時的圍棋。
現代圍棋是基於競技上的算里爭鬥,在單位時間裡算出步驟,是有時間限制的。
而古時的圍棋,可沒那麼多的規矩。
仙人天元一目,一步一目,百年千年的傳說個是不少。
在此,和段宏業下棋,比拼的不是算力,而是耐力。
能在這無限延長時間的棋局裡,誰能耐得住寂寞。
誰便能贏。
之前他找來的對手,大多是窮苦的年輕人,他們本就為了『賭』而來,心緒自然浮躁,縱使這裡的時間和外面相比是滄海桑田,卻也難以遏制住那些年輕人們的焦躁和急進。
段宏業利用的就是這一點...
而此時,段宏業則是眯著眼笑。
你個黃口小兒,老頭子可是活了一百五十餘年。
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路還多。
還怕你不成?
你只要還是這個時代的人,就有牽掛,就絕對不可能耐得住性子,在這裡下棋。
咱們慢慢玩。
....
一個小時過去了,段宏業感覺眼前這小道士有些本事。
兩個小時過去了。
三個小時...
...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三天過去了。
段宏業盯著眼前這道人,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凝重。
三天過去了,道人未下一目,只是手中舉著棋子,怡然自得的還沒落子。
「怎麼,還沒想好怎麼下麼?」段宏業不動聲色道。
李衛則是把玩著手中的棋子,似笑非笑道。
「這麼短的時間,讓貧道多想想不好嗎?」
「那麼短的時間?哈哈哈,你想,你慢慢想。」
...
七日,十日。
歲月在逐漸的流逝,這般孤寂,一般人准發瘋了。
或者說,早就發瘋了。
得到了這棋盤後,段宏業還是第一次見到,思考的如此之久的。
逐漸的,段宏業也變得不耐煩了...
同時,他也有些慌亂。
這黃口小兒,怎麼就那麼有定力。
他怎麼可能那麼有定力。
「你急了?」
「胡說,我為何要急。」段宏業有些煩躁道:「明明該急的應該是你才對。」
「貧道為何要著急?你念外面世界,而在此,煉心弈棋,對貧道而言,也是修行,如何要急?」
李衛淡淡的說道。
在段宏業震驚的目光下,手中的法力化為了墨色的雲霧,在周遭環繞,在半空中飄然浮躍,同時李衛暗暗催化青祖的羽毛,氣息躍然而出。
還有,那蒼莽的,古老的氣息。
仿佛亘古洪荒而來的氣息,段宏業太熟悉了。
自己這能掠奪他人生命的寶貝棋盤,也散發著差不多的氣息啊。
眼前這年輕的道人,仿佛就是由傳說、歲月而鑄。
「天元一子,浮生百年。」
「於貧道而言,無非就是大夢先覺,大夢醒的區別而已。」
「浮生...浮生百年一子?」
段宏業心態蹦了。
他是想要壽命,想要生命力,但他想要的是拿著這些生命力再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而不是對著這棋盤,這和坐牢無異,還是無盡的時間牢籠。
冷汗狂流,讓本就蒼老的他面容變得更加的老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