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了不速之客後,周玄回到了屋子裡,細細地琢磨著這個所謂的「老規矩」。
他很明確地知道,這個規矩並不公平。
衡量一柄飛劍的維度有很多,對抗性只是其中的一個維度。
也就只能騙騙外行人而已。
內行的煉器師都明白,決定飛劍對抗性強弱的,其實是煉製飛劍的原材料強度,煉器師的水準反而影響不大。
畢竟飛劍對抗是一種硬實力的比拼,無論多精密的符陣,無論飛劍附帶多少特效,在激烈的對碰中,都無法發揮太大的作用。
而在外行人看來,兩個人各自現場煉製一柄飛劍,然後對碰,似乎是一種很具備觀賞性,又高下立判的對決方式。
看來,這迷途島的煉器圈子,比他想像的還要低端不少。
也怪不得自己放出去了幾件中品,上品法器,就惹得本地的勢力找上門來了。
原來自己這裡流出去的貨,已經足以干擾到迷途島的正常煉器產業循環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伸了個懶腰,將明天對決的事情拋到了腦後。
一群跳樑小丑,自取其辱,他幹嘛放在心上。
這並不是周玄吹牛,如果限定只能煉製法器。
而且自己在有著極品鐵精的情況下,對方只能動用一些普通材料?
那麼哪怕和自己對決的是戴先生本人,他都有信心一戰!
這不是煉器水平的問題,而是客觀事實的問題。
用天材地寶煉製出來的法器,其下限都比普通材料煉製出來的法器的上限要高!
就像雞蛋再怎麼煉也敲不過金剛石一樣。
他舒展了一下駕車良久後酸軟的身體,慢步離開了鋪子,去往了對面街巷的一家溫泉中心。
閉關修煉了這麼久,總得好好保養一下。
第二日中午,周玄的魯班坊門口,人山人海。
無數修士被邀請前來觀看這次煉器比拼。
周玄前段時間流出去的那幾件法器,已經被諸多修士們奉為圭臬,成為了羞辱眾多收費昂貴,扯高氣揚的煉器師的鐵證。
的確,迷途島的煉器師們已經不思進取了太久太久。
一直以來,眾多修士們都只能被迫忍受著高昂的煉器費用以及低劣的煉器產物。
這一次,魯班的到來,算是直接兩個耳光打在了諸多迷途島煉器師的臉上,火辣辣地疼。
年紀最大的賴駝子,在看到周玄煉製的那件利刃圓環之後,甚至直接吐血昏迷,不幸離世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迷途島的修道者圈子算是迎來了一場地震。
這一次出席對決儀式的,有不少有名有姓的煉器大師,他們都是一個又一個修士圈子裡的核心人物。
側邊巷旁邊的一塊空地上,幾個修士象徵性地搭了個台子,搬了兩台一模一樣的煉器熔爐上來。
煉器大師姚懷錫,已經早早地落座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在他的面前,一件件煉器工具一字排開。
他身上的銀須白髮整理得服服帖帖的,身上穿著一身華貴的道袍,很有高人的氣質。
周玄這裡卻是沒做太多的處理,頭髮略微有些蓬亂,身上甚至還穿著一身普通的睡袍,叫上踩著一雙人字涼拖,就像是剛剛從洗浴中心出來的一樣。
一旁一群身穿道袍的煉器師們對著周玄指指點點,也不知道在嘟囔著什麼。
周玄倒是能夠聽到來自身後一群修士們的議論。
「魯大師怎穿成這樣來參加比試,也太不尊重對手了,對方怎麼說也是金玉林大師的弟子啊。」
「我一直都覺得這個魯班是個騙子,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器來騙人,這次估計是被姚大師戳穿了,避無可避,徹底放棄了。」
「我聽說這個魯班在他煉製的法器上面做了手腳,賴駝子在檢查他的法器時,被他做的手腳給暗算了,所以才當場吐血去世的。」
「什麼?太過分了!賴駝子的法器的確是賣得貴了點,品質也差了點,但也罪不至死啊!」
周玄聽著這些評論,訕笑一聲。
他壓根就沒考慮過這種外行人的感受,在了解了迷途島真實的煉器行業水平後,他只是將這裡當成是自己的掘金場而已。
聽起來眼前的這個姚懷錫應該是迷途島上現在頂尖的煉器師了。
那麼如果贏了今天這一場,後面自己「量產極品法器」的時候,應該就沒有太多人會質疑了吧。
這倒是給自己省下了很多的麻煩。
其實,在心底里,周玄還是希望能夠和對面這個煉器師以一種更加公平的方式進行對決的。
比如符陣對決,比如手藝對決。
這種對決雖然觀賞性不高,因為外行人根本看不懂,但是實際上最考驗煉器師的基本功。
他也希望能夠在這方面的對決中,領悟到一些有關於道學二境的契機。
在一個看起來很有身份的修士宣布對決開始後,周玄立即熟練地拿出了一塊玄鐵,開始了鑄劍的第一步——熔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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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他對面的姚懷錫,在看到周玄拿出一塊最最普通的玄鐵之後,臉上划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輕笑。
此刻,在他手中的,是一塊玄冰煉鋼。
這是他早年的時候,從一個冰洋海域探險歸來的修士手中高價收購的天材地寶,一直不捨得拿出來煉製法器。
他敢於在看過周玄煉器物之後公然挑戰他,仗著的,便是這塊珍稀的玄冰煉鋼。
這種玄冰煉鋼只有在水宮界最北邊的冰洋海域深處才能找到。
那裡玄冰千重,寒氣萬丈,普通修士只要一靠近就會被玄冰散發出來的冷意凍僵。
而玄冰煉鋼,便是隱藏在玄冰冰川深處的一種鋼鐵。
因為長期受到玄冰寒氣的侵蝕,所以這種鋼鐵當中,自帶一股濃郁的肅殺之氣,擁有金,水兩系的特性。
有如此極品的材料,以姚懷錫的手藝,應該有較大的概率直接作出一件極品法器出來。
而對面用的則是最普通不過的玄鐵,不帶任何的特效,就算符陣繪製得再如何逆天,也不可能是他手中即將誕生的這柄飛劍的對手。
在姚懷錫的心目中,這一次的對決,只是奠定自己迷途島第一煉器師的又一次佐證。
一方面是教訓一下周玄這個不知規矩,不懂進退的新人,另一方面也是壓服現在行業內的眾多同僚,殺雞儆猴,立下權威!
周玄輕車熟路地將手中的玄鐵用熔爐之中靈能產生的爐火燒融了開來,然後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瓷瓶,從瓷瓶里珍而重之地倒出了一粒黝黑的石子狀物質,然後就將瓷瓶塞回了儲物袋。
他把這顆黝黑的石子投入到了融化的玄鐵液當中。
煉製飛劍的過程非常複雜,中間需要加入很多很多的輔助材料,他的這一個小動作,自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飛劍的劍胚很快就凝練了出來,周玄煉器的速度很快,當他凝練出劍胚的時候,對面的姚懷錫才剛剛調製好融鐵,準備凝練劍形。
周玄不緊不慢地開始打磨劍胚,趁著劍胚尚未冷卻,在上面飛速地鐫刻著符陣。
他的這種手法,是難度最高的手法,在劍胚尚未冷卻的時候就動手鐫刻符陣,而不是在劍胚成形後再用熔金水在上面鐫刻。
他這樣做的好處是符陣本身和劍身渾然一體,而且不會給像熔金水一樣給飛劍帶來額外的重量,影響飛劍速度。
壞處就是,劍胚冷卻的時間是很短的,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鐫刻符陣還不能出任何一絲的差錯。
一旦出了問題,那麼此次煉器就將前功盡棄,整個劍胚也需要重新熔煉。
這對煉器師的符陣鐫刻速度以及精準度有著非常高的要求。
周玄其實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夠成功,畢竟他接觸煉器這一行也沒有多久。
若是他已經煉了十幾年的器,或許能有百分百的把握,現在的他,畢竟還是嫩了點。
他這一手其實也是在挑戰自我,畢竟時間還有的是,就算他出了失誤,劍胚煉廢了,也完全可以重新來過,並不影響最終的結果。
看看對面姚懷錫的煉器速度,他覺得自己就算推到重來,也一定會比對方先完成的。
然而這一次,周玄卻是一次成功了。
他有些低估了《萬物真解》這部極品道學輔修功法帶來的加持。
擁有了靈覺的周玄,在鐫刻符陣的時候,感覺非常地得心應手。
《萬物真解》帶來的靈覺,偏向於細膩與綿長,特別適用於鐫刻符陣。
周玄只感覺,之前鐫刻符陣的時候全然是靠著肌肉控制的,而如今鐫刻符陣,卻是由靈覺直接操縱著手臂,兩者的自如程度不可同日而語。
在他完成劍胚上的最後一筆符陣後,猛然將劍胚扔進到了旁邊的冰洋水當中。
「嗤」
伴隨著一陣舒爽的水汽蒸發聲,一道錚亮的劍光在水汽里透了出來。
周玄一把舉起自己剛剛煉製成功的飛劍,一聲清脆的劍鳴聲頓時響徹了整個街區,惹得所有人都將目光聚焦了過來。
人們隱隱能夠在水汽里看到這柄飛劍的折影,就仿佛一根根穿雲的飛箭,透過煙霧四散開來,劍身上的剛猛,鋒銳的意蘊,濃郁到了極點。
只見銀白色的劍身上,遍布著一條有一條漆黑的符文,劍身閃爍著金屬的光澤,整柄飛劍,劍身和劍柄完全融為一體,沒有半分熔合的痕跡。
僅僅是看了一眼,哪怕是最外行的修士,也體會出來了這柄飛劍的不凡之處。
就算沒有學過法器鑑別,只要見過普通法器的修士,在看到這柄飛劍的時候,腦海里都不約而同地給出了一個唯一的評價:
「這一定是一件極品法器!」
綿長的劍鳴聲延續了很久才緩緩消失,對面的姚懷錫愣愣地看著周玄手中的飛劍,眼神里閃過一絲震驚,不安再到惶恐的神情。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目光重新變得冰冷,繼續緊鑼密鼓地煉製起手中的劍胚。
周玄這裡已經把飛劍製作完畢了,但他這裡連劍胚都還沒有完成。
「呯」
周玄的飛劍在空中划過了一道閃亮的弧線,徑直插入到了高台上的試劍石之中,深沒至柄。
這個時候,所有人的目光也重新聚焦到了姚懷錫的身上。
場面一時鴉雀無聲,萬籟俱寂。
姚懷錫感受著周圍氣氛的變化,以及一道道火辣辣的目光投射過來,頓時心中一緊,心境被破,手中一抖,快要熔煉好的劍胚被他抖落了下來,直接掉入到了旁邊的冰川水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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