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韓無情卻在這時肯定的對她點頭說道,鋒利眉角狠狠一壓:「嗯,他們各自回房後,我悄悄偷聽了一會兒,確然聽見袁如夢是這樣告訴呂展喬的。」
「其他人呢?」柳暮雪愣愣,「除了袁如夢和呂展喬之外,其他人也沒有待在一起?」
「沒有。」韓無情依舊皺眉搖頭道,「雖然所有人和我一樣都知道待在一起是最安全的方法,可對於藏在這宅子裡的寶藏,他們可不想同旁人分享。」
聞言,柳暮雪也覺著這話說得有理,分開行動的確有利於尋找所謂的寶藏,只怕今晚不少人都會像他們一樣悄然出動,搜尋宅子的各個角落。
可是,所謂的寶藏究竟是什麼呢?她將狐疑的目光投向韓無情,韓無情自然知道她想問什麼,猶豫了一會兒便欲告知柳暮雪真相,但這時走在前頭的蘇澤言卻折過身來,怔怔看著他們問:「凨天齊屋子裡有動靜,你們不去看看?」
柳暮雪一聽這話,便立即閃到了蘇澤言身邊,朝著他手指的方向遠遠望向凨天齊所在的廂房。
房中點著一支蠟燭,燭火有些微弱,朦朦朧朧映出一道人影的輪廓,像是凨天齊。
過了一會兒,又有另一道人影站了起來,似乎與凨天齊並肩說著什麼。
韓無情見此也有些詫異,小聲呢喃了一句:「這時候誰會和凨天齊在一起?」
是了,凨天齊那樣沒腦子又衝動的人,跟他在一起只會壞事,只怕所有人都巴不得躲著他,唯恐被他拖累。那麼此刻同凨天齊在一起的人,要麼是打算利用凨天齊的愚蠢,要麼是想趁所有人不察時將凨天齊這個競爭對手,先行剷除!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讓柳暮雪對此人的身份十分好奇,想了想後便悄然邁開腳步,朝著凨天齊的屋子靠近。
她的身形壓得極低,原本就十分嬌小的她蹲在牆角根本不會被屋內人發現,也剛好可以聽見屋內人的對話。
此刻,她也正好聽見凨天齊在同屋內人說:「朝陽宮的柳暮雪怎麼會和翼彩國的蘇澤言攪在一起?這東西對蘇氏皇族又沒什麼用,難道他們還想藉助這股暗藏的勢力奪了天下?」
勢力?
難道是什麼發號施令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柳暮雪便聽屋內另一人道:「不會。若是單憑這股勢力便可稱霸天下,此刻留在這裡的,豈會只有你我九人?」
「是,你說的不錯。當年趙誠得到的東西,如果真的可以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必定會像綺年華功那樣引來無數人的爭搶。」
凨天齊終於有腦子的做了一回分析,而躲在窗外的柳暮雪也聽清了另一道聲音的來源。
那是高忠義。
秋水門的高忠義。
柳暮雪一直以為他是個正派人士,至少方才在奪寶大會上見到他是還是如此想法。
不過後來知道十年前趙家人的事同七大門派有關後,柳暮雪已經意識到表面正派的高忠義內里並不像他的名字那般忠義,背地裡和沙海幫的凨天齊一樣狼狽為奸。如今瞧他與凨天齊私下交談,越發肯定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後來發生的事是柳暮雪萬萬沒有想到的。
她聽見屋子裡的凨天齊和高忠義正在喝酒,喝到一半凨天齊便開始罵罵捏捏,說什麼朝陽宮做派大,管得寬,柳暮雪留在這裡壞事,必須趁早殺了她才行。
已經擺明了身份,這凨天齊還打算對她下手?
柳暮雪聽聞這話,實在覺得他有夠草包,心頭正冷笑著,便聽屋子裡繼而傳來了高忠義的陰冷之聲:「她的確多事,可你若不死,豈有對她下手的機會?」
再聽這話,柳暮雪心頭怔怔。
莫非高忠義打算殺了凨天齊,再嫁禍給她?
狐疑之時,屋子裡傳來爭鬥聲,柳暮雪立即起身推開窗戶朝屋內望去。無論是跟在她身後的韓無情還是柳暮雪本人,都認為這時高忠義在酒里下了藥,打算對凨天齊痛下殺手。
卻沒想到,當她推開窗戶時,屋子裡的蠟燭在瞬間熄滅,黑暗中冷風席捲,傳來的竟是高忠義的慘叫聲!
又一次,所有人被尖叫聲引來,不過片刻,屋子裡的燭火重新亮了起來,柳暮雪和韓無情、蘇澤言三人就站在窗外,看著袁如夢等人趕來,而屋子裡只剩下凨天齊一人驚慌失措的打量四周,根本不見高忠義的身影!
「他要殺了我!他要殺了我!」
凨天齊反覆呢喃著這話,袁如夢與身旁的呂展喬相視一眼後,立即上前反問:「誰要殺了你?」
「高忠義!是高忠義!」
凨天齊說著便去摸自己的脖子。但他的表情很慌張,不像是僅僅遭遇了襲擊的樣子。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凨天齊殺過不少人,即便被高忠義襲擊也不可能嚇成這樣。一定還有更可怕的事發生了,否則這會兒怎麼不見高忠義的蹤影?
眾人沉沉,只有凨天齊急促的呼吸聲在屋子裡迴響。柳暮雪站在窗外說:「高忠義不是從窗戶逃脫的。」
這麼說,就只有一條路可以逃生……
「我們來的時候,房門是……」
袁如夢話音未落,所有人朝屋外看去。
他們來的時候,被凨天齊的叫聲吸引,但這時,他們都在追蹤高忠義有可能逃脫的方向。
可當他們意識到這點時,所有人都露出了驚訝的目光。
可惜,站在窗外的柳暮雪不知道他們看見了什麼,只能從窗戶一步躍後,走到了門口……
原本打算對凨天齊痛下殺手,再嫁禍給她的高忠義,此刻已經被掛在正對廂房的大樹上,若不是因為他的死相異常恐怖,所有人都會懷疑他是遭到了襲擊。
但高忠義沒有被開膛破肚,也沒有遭人刺殺。
他渾身纏滿了黑色的頭髮,臉色蒼白,雙眼睜得碩大,像是死不瞑目。而將他活活勒死的黑色頭髮卻長長的拖在了地上,亦如袁如夢之前所說,亦如柳暮雪之前所見,就像一個身形嬌小的長髮女人站在高忠義的屍體前,目睹了他的死亡……
「這、這怎麼可能?」袁如夢驚呼的聲音鎮醒了所有人的理智。她驚慌失措的向後退了一步,後背徑自撞在了廂房的桌子上,嘎吱一聲,桌上擺著的酒壺和酒杯全都摔了一地,恐慌之情絲毫不假,始終搖著頭道:「這不可能的,絕不可能……」
柳暮雪不明白她的意思,高忠義被暗殺有何奇怪?原本已經料到今晚會有事發生,只是她和蘇澤言推測第一個人死的人會是凨天齊,沒想到死的竟是高忠義……
而這時,凨天齊也驚恐的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渾身發抖的凝視著高忠義屍體的方向,像患了失心瘋般喃喃自語:「十年前她出現時,你們還說不可能。可現在、她出現了,真的出現了,又出現了……」
柳暮雪依舊聽不明白這話,不知道凨天齊口中說的「她」究竟是何人,而這時袁如夢卻狠狠回頭,瞪了凨天齊一眼:「瘋了是不是?你在說什麼傻話?!」
「傻話?」凨天齊雙眼失神的回望著袁如夢,「你之前不也說瞧見了嗎?那時我也以為是傻話,可我剛剛摸到了,她冰冰涼涼的頭髮就從我身邊鑽了過去,如果不是高忠義想要我的命,只怕死的人就是我了!」
「可是……」
袁如夢不敢說出口,不敢說實話,不敢告訴所有人方才她說見到一個長發的黑衣女子是在說謊。就連柳暮雪也好奇的看向了身旁韓無情,發現他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而這個時候也只有蘇澤言一人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朝高忠義的屍體走去,徒手掀開了纏在高忠義身上的頭髮。
就像被火燒一樣,纏在高忠義身上的詭異黑髮在碰到蘇澤言的手後瞬間化作灰燼,被襲來的寒風吹散,而站在門口的呂展喬也在這時說道:「我們今晚,還是待在一起吧。」
————
柳暮雪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高忠義的死並非人為,而是鬼做的。
那個被他們反覆提起的女鬼穿著一身黑衣,有著一頭很長很長的頭髮,甚至稱呼她為趙婉怡,趙誠的小女兒……
眾人聚在一起時,柳暮雪沒辦法單獨同韓無情交流,只能和眾人一塊兒待在之前進行奪寶大會的大堂,站在蘇澤言身旁,看著他檢查高忠義的屍體。
除了他們之外,血影城的呂展喬也對高忠義的死因很感興趣。
但自高忠義身上的黑髮離奇消散後,所有人都沒有在高忠義的屍體上發現明顯傷口,他們甚至不敢真的觸碰他的屍體,最終高忠義還是被她和蘇澤言從樹上搬下來的。
「我記得奪寶大會開始時,大堂的燭火亮起來就像變戲法一樣,纏在高忠義身上的黑髮被碰了之後也是這樣突然消失。」柳暮雪一邊分析,一邊來回踱步,「你們就沒想過這可能是人為,並非你們所說的,鬼嗎?」
她實在不願相信這樣的無稽之談,畢竟看守私宅的老管家和之前看門的兩個侍童都不見了,他們才是有可能報仇殺人的兇手,而不是,什麼鬼。
不過,他們所說的黑衣長發女人,她也的確見到了。
難道,這間私宅中還有別的人?
是了,如果趙婉怡是趙誠的小女兒,在十年前的殺戮中活下了下來,那麼,她便是如今私宅的主人,有能力殺人復仇,不見得就是鬼做的……
「你知道什麼?」很快,袁如夢就否定了柳暮雪的說法,抱著胳膊打了個寒顫,「十年前趙婉怡就活過來了,怎麼殺也殺不死的活過來了!她就是一個殭屍,一個可怕的惡魔!」
「別說了!」呂展喬上前一步,連忙捂住了袁如夢的嘴,冷冷盯著柳暮雪道,「她是被嚇壞了才會胡言亂語,這裡沒有鬼,也沒有殭屍,一定是我們其中一人殺了高忠義!」
「呂城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一直沒有說話的金玉樓樓主金暘站起身來,打量著呂展喬冷笑,「即便是人為,還沒找到兇手就開始窩裡反。別說高忠義死時我們所有人都在場,即便我們不在,有那樣出其不意、殺人於無形本事的也只有你一人。難道,你這是在告訴我們,你就是殺死高忠義的真兇?」
呂展喬渾身一怔,柳暮雪也知道他沒這麼笨自掘墳墓。按她的猜測,的確是他們之中的一人要了高忠義的命。但金暘說的對,能做到這點的人只有呂展喬,可呂展喬又突然說了這話,顯然不可能將矛頭對準自己,讓所有人都懷疑他。
可見,呂展喬也不是兇手。
那麼,誰會是兇手呢?
警惕的目光看向蘇澤言沉靜的背影,唯一一個知道不少秘密,又始終按兵不動的就只有他了。
但外界從未傳聞蘇澤言會武,事發時蘇澤言也一直站在她身後沒有移動的跡象。柳暮雪隱約記得,屋內燭火暗下來的那一刻,蘇澤言似乎還拉住了她的衣袖,不許她擅自行動……
再想下去,腦子更亂,只會更加頭疼,此時她也只好操著手靠在廊柱上,幽幽的將目光投向一直心神不寧的凨天齊,懶懶道:「其實今晚凨幫主和高門主在屋中把酒言歡時,我也在屋外,偶然聽聞高門主說要殺了凨幫主,再嫁禍於我。不知,當時高門主究竟想出了一個什麼法子,準備嫁禍於我呢?」
高忠義已經死了,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凨天齊。
此時他猛然抬眸,怔怔眸光緊盯著柳暮雪,雙唇發抖的說下去:「我哪知道他打算對我做什麼?只是見他從袖中突然掏出了一樣東西便朝我的嘴捂來!」
說著,凨天齊便愣愣想了一會兒:「哦,對,是一張手帕!那張手帕……」
他一邊說著一邊四處打量,顯然那張手帕沒有在他身上,應該還在之前的廂房中。而這時,蹲在高忠義屍體旁的蘇澤言也舉著手中燭火站了起來,從懷中掏出一物遞給柳暮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