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同一個方向,繼續查下去只會翻出不願回想的往事,誰都不會好受。
但面對青嵐的說法,他仍是溫和一笑,點了點頭,用力握緊她的手,用另一隻手輕輕掃過她被汗水沾濕的發梢,緩緩輕言道:「好,我們就留在這裡,查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再遊山玩水也不遲。」
毫不意外的,因為在夢中消耗靈氣過大的青嵐這段日子並不好受。雖然深知夢見這些事對她的身體沒好處,但為了查清整件事,她還是願意繼續陷入恐怖的夢中追查真相。
但蘇澤言和雪絨絨到底是擔心她的安危的。在青嵐做了第二個有關兇刀的夢之後,他們一直用靈氣護著青嵐的魂魄,不希望她在短時間內再被遊魂糾纏。
那時青嵐也沒起疑,只是不明白上次的夢並沒有終結,怎麼就沒了下文。不過也好在有蘇澤言和雪絨絨相護,她周身靈氣在兩天後得到了穩定,便也在來到槐蔭的第三天晚上,再次與夢中女鬼取得了聯繫。
這次的夢依舊和上次夢見的三個年輕男女有關,夢中一直能夠聽見奔跑聲和沉重的呼吸聲,從閣樓中逃脫的兩個年輕男子並沒有順利脫離險境,仿佛始終能察覺到那女鬼的存在似的,兩人不停的在街道上奔跑。
夢境中的世界依舊是黑暗的世界,而且也是青嵐不熟悉的場景。那時青嵐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哪兒,只見兩人跑進了一間宅院裡,青嵐也就跟了進去。
後來青嵐才依稀意識到,那間宅院似乎是其中那位藍衣男子的家,有侍從稱他少爺,而那藍衣男子幾乎沒有任何鬆懈的姿態,立即帶著灰衣男子步入室內,走進他的房間,撲通一聲就徹底關上了房門。
「現在該怎麼辦,秋雨死了,接下來就會輪到我們!」藍衣男子急得來回踱步,額上早已滿頭大汗,「淑英不會放過我們其中任何一個,她一定會來帶我們走!」
仿佛真的遺忘了曾經青嵐與他們有過接觸的事,對於鏡子對於血字,兩人沒有提到半句。青嵐這時只好打量起眼前的這間屋子來,發現屋子裡的確沒有杯子、罐子、銅鏡之類會反光的東西,就連蠟燭也是直接用蠟油立在桌上,下面根本沒有銅質的托盤。
就此看,女鬼應該是沒可能出現的了。但就在兩人說完話後沒多久,青嵐再次聽到了奇怪的聲響傳入耳畔,而且那聲音還是從地板之下發出的!
她驚了驚神,這時兩個年輕人也聽著聲音傳來的位置,相視一眼,慢慢的、慢慢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靠近……
青嵐是不希望他們探究此事的,想要他們立即逃走,可一想到這已經是他們的死亡記憶,自己做什麼都只是徒勞,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趴在地板上,將耳朵貼上冰冷的地板,聽著那嗡嗡嗚嗚的聲音隔著地板傳來……
嘎吱一聲,跟隨而來的陰風將房門吹開,門外什麼東西也沒有,只有捲地的樹葉被寒風吹起,落入屋中。
那灰衣男子突然起身說:「可惜當年瑛姐姐教我的紙人召靈法子我沒有記住,不然就不怕什麼冤魂來索命了。」
果然,之前在灰衣男子家中看到的紙紮小人就是瑛姑娘傳下來的手藝,那麼,引她入夢的女鬼也和瑛姑娘有關!
可即便發現了這條線索,對青嵐而言幫助也不大。就在下一刻,她聽見藍衣男子發出了一聲慘叫!趴在地上依舊在聽聲音的藍衣男子身子迅速後退,像被誰拽住了雙腿似的,整個人猛然朝房間的另一頭縮去!
啪嚓一聲,青嵐聽見了骨骼被撞碎的聲音,看著門口的灰衣男子立即轉身,很想去救同伴,但他的腳步卻在邁開一步後停住了,一雙驚訝的眼眸緊緊盯著對面的牆面,淑英的亡靈就站在那兒,垂著頭,周身染滿了黑氣,一動不動的凝視著藍衣男人的後背。
而藍衣男子的雙腿早已被牆壁撞斷,扭曲的搭在牆角,以一種十分恐怖的詭異姿態呈現在眼前。
此時,青嵐也是說不出話來的,緊張的呼吸哽在喉頭不上不下,灰衣男子深吸了兩口氣奪命而逃,無數尖刀也在這時齊齊落下,像是從屋頂同時扎落的,猶如密集的刀針,以最快的速度同時扎中了牆前藍衣男子的後背。而跨腳站在藍衣男子背上的淑英也抬起頭來,臉頰被黑髮遮住,只露出一張蒼白的嘴唇,陰冷的揚起右側嘴角,仿佛藏在髮絲下的凶眸也不偏不移的看著青嵐所在的方向,那麼冷,那麼恐怖……
她倒吸了一口冷氣,追著灰衣男子的身影離開。
他是這場死亡記憶中最後一個死去的人,所以青嵐的夢應該就是這個男人的死亡記憶,從一開始見到的人就是他,最後也是他作為收場。
不知道還能不能追查到更多線索的青嵐只能追著那灰衣男子的身影而去,可她沒有想到,就在她追出街道沒多久,那灰衣男子就停住了腳步,身形還在步步後退。
因著他背對著她的緣故,青嵐不知前方發生了什麼,稍稍移動腳步一看,只見灰衣男子前方不遠處的漆黑街道被兩側民居懸掛的燈籠照亮,那裡站著一個女人,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如果她沒記錯,前方站著的女人雖然瞧不起模樣,但看衣著打扮很像幾天前夢到的那個女孩,那個死在女鬼手中的女孩,好像是叫秋雨……
名字和身份對於此刻的情況而言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女孩已經死了,如今卻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站在這條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周圍的寒風很冷,寂靜也讓人覺得異常恐怖。灰衣男子似乎也有同樣的想法,此刻早已嚇得不敢動彈。青嵐也只能站在原地觀察周圍的變化,很快她聽見身後也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詫異的回頭一看,只見之前死在尖刀之下的藍衣男子也來了,一前一後的將灰衣男子包圍,不遠不近的將他困住。
後來仔細一想,青嵐就明白了,之前在陰宅遇見的黑靈會在殺害胡潔玉她們之後,占據她們的屍身復活。如今陰宅雖然被封印,但同樣的手法說不定也在其他地方發生過。或許眼前發生的這件事本就和陰宅有關,她只能保持平靜的繼續看下去,看著秋雨和藍衣男子拖著僵硬的腳步在寒風中走著,發出沉沉的腳步聲朝著灰衣男子邁近,陰冷蒼白的面容貼上那灰衣男子的臉,而受驚過度的灰衣男子早已忘了反應,只能渾身發抖的站在原地不動,像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青嵐繼續打量四周,總覺得附近還有別的什麼東西。
後來一轉頭,她就看見了一個黑衣女子,因為引她入夢的黑衣女鬼和淑英的亡靈打扮幾乎一模一樣,她不知道此刻出現在眼前的黑衣女子究竟是誰,只能站著不動,繼續觀察下去。
再後來,那藍衣男子和秋雨的亡靈也出現了,是灰白色的身形,遠遠站在屍身附近,和那黑衣女子站在一起,一同朝灰衣男子招手輕喚:「阿志,來……到我們這裡來……」
像招魂一樣,陰冷的聲音隨著寒風不斷傳入耳畔,青嵐感覺腳底的風正在急速吹動,冷的她雙腿發麻,而被兩具屍身包圍著的灰衣男子已經被屍體的雙手掐住了脖子。
這次沒有兇刀,也沒有什麼嚇唬人的把戲,簡單粗暴的殺戮,四隻手在他的脖子上猛然收緊,掐著他將他的身體舉了起來,高高的半吊在空中……
而後,她看見了那兩具屍身正在回頭,僵硬幹脆的扭動脖子,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一點兒一點兒的朝青嵐所在的方向看來,各自揚起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從夢中醒來的青嵐並不好受,她渾身都在發抖。可就在夢醒的那一霎那,她看見一張蒼白的面孔從眼前一閃而過。
那不是尋常厲鬼的模樣,卻是一張悲慟的臉。
她就這樣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匆匆一過,卻流下了一滴眼淚,仿佛流下了無盡的悲楚在青嵐心間。
睜開眼的青嵐依舊大口大口的喘氣,將夢中所見說給蘇澤言和雪絨絨聽。
按照慣例,蘇澤言是會派出馭甲人偶調查的,但調查回來的消息卻發現這件事也發生差不多十年了,可見秋雨他們的亡靈被困在一個往復空間的死亡記憶中已有十年之久。
後來青嵐又對比了槐蔭河畔的尖刀,所有的尖刀上都沒有血勾印記,無論是掛在門上的還是擺在商鋪售賣的都是光滑的刀刃,上面什麼也沒有。
「會不會他們選擇目標不是固定的,只是隨機的。偶爾會賣一把那樣的刀給遊人讓他們帶走,如此便將殺戮引向了別處?」
青嵐說出自己的猜測,蘇澤言沒有否認,同時將一把帶有血勾印記的尖刀遞到她手裡,無奈輕嘆著說道:「根據淑英、秋雨她們的名字,找君邪查看了生死簿,這些人死在楚國,根本不是西雲國人,最終在李志家找到了這把兇刀,卻沒有找到他們的魂魄。而且李志家也和前些日子我們發現的農家小院一樣,已經消失了。準確的說,是和姚家一樣,它的消失不是憑空消失,而是被燒毀。」
說著,他便又深吸一口氣道:「還有我之前打聽到的事,附近的村民雖然剷平了屋子,但裡面的東西都是燒毀的,可見他們擅長用火來摧毀曾經發生過慘事的屋子,或許這也是儀式的一部分。」
「是啊,可惜瑛姑娘魂飛魄散,唯一一個會邪咒且有可能幫到我們的人已經不在。」說到此處,青嵐也只能皺眉,「或許我必須想辦法和一直與我聯繫的女鬼取得聯繫,她一定還有別的事想告訴我,而且,她必定曾是和瑛姑娘有關的人……」
在沒有查清整件事之前,所有的猜測都只是猜測,沒有一個準確的結論可以令青嵐和蘇澤言安心。
後來幾日,蘇澤言沒有刻意阻止青嵐入夢,青嵐體內的靈氣也再一次得到了恢復,只是一直與她聯繫的呼救女鬼卻沒有再次入夢與她相見,青嵐很擔心背後隱藏的強大勢力已經發現了她們之間在聯繫,對求救女鬼做了什麼,深深擔心著整件事接下來的發展會走往何方……
有一天,她因為這種種事的困擾便離開了客棧,想在槐蔭河畔附近四處轉轉,看看是否能尋到新的發現。
行走的路線很是隨意,她幾乎是追著雪絨絨的腳步在走動。
過不了多久,突然就聽見有人在說話,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似乎在和什麼人說著什麼。
「他們來了,你說的人已經來了,一直在找什麼東西,我不知道他們想找什麼。」
「嗯。是啊。你說他們會是在找你嗎?我不會讓他們找到你的,絕不會讓他們帶你走的!」
「我們一直在一起,要一直在一起……」
青嵐循聲走了過去,發現那小女孩身邊什麼人都沒有,只是對著什麼東西在自言自語。
後來青嵐走近一看,發現小女孩手中只是抱著一塊小木頭。
就在她想要看清那小木頭上面雕刻的是什麼形狀時,穿著粉衣的小女孩察覺到她的腳步聲立即將手中之物收入袖中,不待青嵐開口就一溜煙的跑走了。
青嵐奇怪的看著那小女孩離去的身影,雪絨絨就站在她身後,狐疑的拉住了她的衣袖:「娘娘,那女孩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青嵐搖搖頭,說不上為什麼。她不是覺得那小女孩奇怪,而是覺得整個槐蔭湖畔都十分奇怪。奇怪的不是這裡的人,也不是他們的舉動,而是這裡的東西,一樁樁、一件件可怕的事似乎都從此地引申而來。
或許繼續呆在這裡,遲早就能查出他們想要知道的真相。
可若繼續呆在這裡,也就意味著距離危險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