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想到房間裡小木門後的水管,我也只能緩緩搖頭,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這家四星級酒店的裝修並不合規格,哪裡比得了標準的星級酒店?不過看在入住價錢便宜的份上,我還是不要在意這麼多了,反正我也不是在浴缸里洗澡的……
進入淋浴間後,我拉上了磨砂玻璃門,蓮蓬頭噴灑出的熱水不斷澆打在身上,的確緩解了一天奔波的勞累和疲憊。
我是極少出遠門的,也不習慣坐火車,總覺得車廂里悶得慌,此時便長長舒了口氣,拾起手邊玻璃台上放著的洗髮液,閉上眼睛開始沐浴。
隱隱的,感覺室內的氣溫正在降低。素來怕熱的我,在經歷了一天的勞累奔波後並沒有感覺到古怪之處,反而覺得這涼意來得適時,有些清涼透骨的舒服感覺。
可後來,那涼意不斷在我雙腿腳踝處匯聚,我感覺越來越冷,已經冷到讓我難以忽視的地步,甚至感覺不到熱水的水溫,便連忙睜開了眼,朝著腳下涼意傳來之處一看。
原本腳下應該是浴室防滑石鋪成的淺藍色地磚,可這時我卻清清楚楚的看見,我的腳踩在一具灰白無血的軀體旁!
那是一個女人的身體,凹凸有致的身段,我一度以為自己眼花,正準備移動光腳,沒想到只是眨眼工夫,嘩啦嘩啦的淋水聲便在耳邊充斥,像夢中驚醒般定眼一看,眼前的地板磚上早已空無一物,根本沒什么女人……
到底是我看錯,還是這裡,真的……
我狐疑的再次轉動眼眸,最糟糕的是,我竟然不覺得害怕!
要是被我媽知道,她準兒會罵我是個傻子!可是我真的對這些奇怪的事沒什麼概念,只是好奇罷了。
而且是,特別的好奇……
一個女孩子對恐怖的事好奇準兒不是好事,為了不讓我媽再度擔心我嫁不出去,我決定還是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為好。
可是,方才那個女人消失的時候,除了流水聲外,我似乎還聽到了一絲,誒,慘叫?
哎,算了算了,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我就真的會忍不住想知道這裡是不是真的鬧鬼了!
洗完澡後,我離開了浴室,樊月依舊頭裹浴巾站在門口,狐疑的看著我問:「我剛剛聽見裡面有什麼聲音,是你在唱歌嗎?」
「我?」
我驚訝的指著自己的鼻子,歌聲我是沒聽見,但慘叫聲倒是聽見了……
被樊月這麼一提醒,我又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她困惑的擰擰秀眉,與我擦肩而過,趿拉著拖鞋走入浴室,拿起掛在牆上的吹風格外認真的對我說:「唱歌唱得不錯啊,為什麼平時和我們去KTV的時候都不唱歌呢?」
她說完這話,感嘆的語氣。不待我解釋就打開了吹風機,嗡嗡嗡的聲音在耳邊迴響,根本不給我機會解釋我樂感不好的事實。
在這點上,我的母親是個特別開通的新時代女性,她不會阻止任何早戀的情況在我身上發生,甚至從小就培養我有關琴棋書畫方面的才藝和愛好。即便家裡收入不多,她也會想辦法讓我拜入各位名家門下學藝。
可惜我天生樂感不強,在唱歌跳舞方面沒什麼天賦,書畫倒是不錯。但才學太重,她又擔心我會朝著「女博士」不可逆轉的方向發展,後來就不讓我繼續學習書法和國畫,改讓我學刺繡……
我這十多年來,幾乎學會了所有家庭主婦必備的相夫教子手藝,烹飪、縫補、洗衣燙衣樣樣不在話下。可母親又擔心做家務太多,手會變得粗糙,就沒有讓我再繼續「鍛煉」下去。
所以母親對我的教育,從來不在於我的學習好不好,而在於我找的男朋友好不好。
可這些年來我並沒有談戀愛,反而學習成績,誒,一直蒸蒸日上……
思緒再度回歸現實,眼前的事令我困惑不解。還沒想明白樊月聽到的歌聲與這裡的奇怪現象有什麼關聯,我就再次看到樊月身側的牆壁上浮現出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此刻浴室內熱氣未散,不大的浴室牆面距離樊月還有一段距離。
在我正對的方向,越過樊月肩頭,目光所及之處正是那個模糊身影出現的白色磚牆。
那是一道女人的身影,依舊是凹凸有致的身段。
我感覺那個藏身於牆中的女人正在漸漸散去的熱氣中一點一點的清晰,仿佛隨時隨地都會走出牆面一樣,只好一直緊盯著她出現的地方,看著她身影的輪廓……
不料,這時樊月卻拉了我一把,將我拽入了浴室,走到我身後撩起我濕漉漉的頭髮,幫我吹頭,還在嗡嗡嗡的吹風聲後大聲對我說:「我跟你報了同一所大學的文學系!」
誒?
聽了這話,思緒再度被拉回。我想回頭看她,又想看牆面上女人的身影,只好借著身前的鏡子瞅著左邊的牆面,發現那女人的身影已經從牆面上消失了,便收回目光,對上樊月映在鏡中的眼神,聽她關上吹風機,極為認真的在我耳邊繼續說下去:「說不定上了大學,我們仍是同學。」
「是嗎?那就……太好了。」
那一刻,我原本想笑的,可是樊月映在鏡中的眼神太過認真,認真到讓我總覺得她依舊話裡有話,並沒有將她真實的想法說出口。
過了一會兒,她揚起了嘴角,將吹風機遞到我手裡:「風力挺強的,你看我的頭髮都已經吹乾了,你再吹吹就可以睡覺了。」
之後她便離開了屋子,朝著靠牆而放的行李箱走去:「我先出去整理一下換下來的衣物,再想想明天穿什麼……」
她總是這樣,特別的注重穿著,打扮一直都是精緻的田園風,走到哪兒都像一個小公主。可我,誒……
我這大大捏捏的性格,和她相比,真是相形見絀了……
可當天晚上,我並沒有睡著,腦子裡一直想著之前看到的奇怪畫面。
關燈之後,樊月似乎很快就進入了夢鄉。我睡在靠門的那張床上,聽見均勻的呼吸聲一陣一陣的傳來,感覺周圍很靜,仿佛只能聽見她發出的呼吸聲,再度想起兩次在浴室中出現的那個女人,便在視線適應黑暗之後,微微轉身,朝著樊月身旁的白色浴室房門看去……
黑暗中,那裡什麼也沒有,只有白色的房門集中在我視野中,被我密切關注。
我也不知道是怕什麼就來什麼,還是那深藏的惡靈察覺到了我的擔心。很快我就聽見輕微的滴水聲從浴室中傳來,啪嗒、啪嗒的擾亂我的聽覺和心跳,不多時女人的身影就自門框的透明磨砂玻璃上浮現,露出一張被長發遮掩的臉,也不知門背後的她露出了何種表情,總感覺她藏在門背後的眼睛正盯著我,不,是樊月的位置,慢慢的、慢慢的,垂下頭去……
嘎吱一聲,原本關上的房門從內被拉開,應該出現在門後的灰白女人卻消失無蹤。
我緊張的抬頭一看,沒有開燈的浴室中十分灰暗,但裡面真的是空無一人,只是有輕微的腳步聲不著痕跡的落下,仿佛沾著水,一步一步,越走越沉。
後來,那腳步聲也消失了,有一股冷氣在屋子裡縈繞。
炎熱的夏季夜晚,房間裡原本就開著空調,我之前是感覺不到有異常的,但此刻傳來的冷意就像是粘在身上的,一個勁兒的往被子裡鑽,仿佛有什麼格外冰冷的東西,恨不得爬滿我全身般,讓我渾身不自在起來。
而就在這時,我聽見了掀被子的聲音。不是樊月在動,而是她雙腳的地方,白色的被子被莫名的掀起,鼓鼓的,像是有什麼東西悄然鑽了進去……
看到這一幕,我嚇到了。
之前發現了那麼多古怪的事沒有讓我害怕,但此刻我卻是真的害怕了起來!
鬼會殺人麼?會吃人麼?
無數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海里轉,眼珠子死死的盯著被子鼓起來的地方——只見樊月皺著眉翻了翻身,卻沒有醒來,而鑽進她被子裡的東西卻一點一點再往上爬,已經爬到了她腰部的地方,她卻還沒有醒來!
那一刻,我竟連呼吸也忘記了,心頭撲通撲通直跳,唯恐樊月出什麼事,不知不覺就站起身來,朝著她的床鋪走去……
後來的事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發生的,意識回歸時,我的右手已經抓住了樊月身上的白色被子,仿佛也抓住了藏在被子裡的可怕東西,像是握住了一條手臂的骨節,觸感十分真實。只是很短暫的時間,冰涼刺骨的感覺就從我掌心消失,我聽見女人慘叫的聲音在耳邊徘徊,愣愣失神的看著一股黑氣從樊月的被子裡鑽了出來,還在透明的空氣里撲動了一下,而後,黑氣便全然消失無蹤,好像那東西從未出現過一樣,全是我眼花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腦子裡依舊是無數個問號,樊月卻在這時醒來,支起身子移動,發出沙沙的聲響,半坐在床上狐疑的盯著我問:「天星,你在做什麼?」
「我……」
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麼,只是感覺準備襲擊樊月的女鬼被我,誒,掐碎了……
依舊失神的坐回床邊,我盯著樊月困頓的眼神暗自嘆了口氣,很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問:「你剛剛沒有什麼奇怪的感覺嗎?比如冷,腳底很冷?」
說完這話,樊月就打了個寒戰,抱著被子怯怯的看著我說:「別嚇我啊!都說酒店的尾房很邪門的,是陰氣匯聚的地方,過路鬼最喜歡在這種地方呆著!」
「過路鬼?」
對她的說法,我狐疑了一下,樊月便急切點頭,擰開了手邊的床頭燈開頭,同我解釋:「就是徘徊在附近的孤魂野鬼,他們活著的時候也是人,是人就想有個家。有的鬼會不記得自己的家在哪兒,所以就會跑到酒店來……」
「為什麼?」
我還是不明白她的意思,樊月就同我急了,瞪著眼道:「這都不知道啊?你想想看,酒店有多少房間?入住率又是多少?旅遊淡季的時候,酒店的房間多半空置,那些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會不來占地方嗎?這尾房是最容易被鬼占據的,不然我們的房間明明比李勤他們的好,為什麼他送我們上樓時,還一個勁兒的跟我們道歉?道理就在這兒,尾房不吉利,很邪門的!」
原來是這樣……
我垂眸皺眉,正在想看到的灰白女鬼究竟是過路鬼還是什麼鬼的時候,樊月又繼續看著我說:「哎,你爸媽都在酒店工作,我以為你是知道這事的,所以李勤提的時候我也就點了一句,沒有繼續往下說。現在才知道你是個傻丫頭,連這些最該避忌的事都不知道!若不是今晚有你陪我,來22樓時看見這間房是尾房,我就不想入住了!」
難怪之前她站在房間門口拿著房卡沒有開門,原來是不想住在這裡。但對比之前發生的事,我聽樊月說的頭頭是道,便想將我看到的事告訴她。誰知她突然抱著枕頭來到了我床上,不待我開口就匆忙說道:「晚上不該提這些事,越說越害怕,今晚我們還是一起睡吧!」
關上燈後,我卻怎麼也睡不著了。擔心樊月說的過路鬼會再次出現,幾乎睜眼到了天亮,一整晚的時間都在四處打量,唯恐又有什麼地方鑽出什麼可怕的東西來!
但這樣的事,並沒有在後半夜發生,我失眠了一整晚,卻也不覺得困,反而有些,誒,興奮……
不知道其他人第一次見鬼時,是不是和我一樣充滿好奇,次日一早七點起床洗漱完畢後,我和樊月就帶著隨身物品去2樓和李勤他們匯合,在酒店吃早飯。
原本我還想找個機會告訴李勤昨晚的經歷,順便嚇唬嚇唬他,哪知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同他提起這件事,在酒店自助區選早餐的時候,李勤就神神秘秘的將我拉到了一房,十分緊張的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