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大紅龍鳳喜燭爆出燈花,聲音不大,卻嚇了羅錦言一跳,她這才發現,她全身繃得緊緊的,心也懸到了嗓子眼。
秦珏真的受了重傷。
這個騙子,居然讓白九娘來騙她,說什麼只是輕傷,他只是要讓她安心而已。
騙子,他就是個騙子,她為什麼要相信他,剛剛聽說他受傷時,她就應該退婚,然後到蘇州那座二表哥送給她的宅子裡躲起來,那宅子連父親都不知道,除了二表哥,誰也沒去過,保管他找不到,讓他知道騙她的後果。
門帘一挑,掃紅笑盈盈地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四個穿著粉紅比甲提著食盒的小丫頭。
&婢們給大奶奶請安,祝大爺和大奶奶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掃紅帶著四個丫鬟齊齊給羅錦言行禮,夏至連忙拿了封紅賞給她們。
掃紅又笑著說道:「大奶奶帶來的幾位姐姐都在外面,奴婢剛才陪著常貴嫂子和那位叫綺霞的姐姐,去看了姐姐們住的地方,湯圓和耳朵這會兒跟著春分姑娘。」
待到那四個小丫頭擺了飯菜,掃紅沒讓她們在這裡服侍,對羅錦言道:「大奶奶,她們四個都是剛從莊子裡過來的,雖說學了點規矩,但畢竟初來乍到,就是今天臨時過來打打雜幫幫手,像她們這樣的小丫頭,通州莊子裡還有二三十人,等改日大奶奶得空,再去挑幾個過來服侍吧。」
羅錦言微微蹙眉,秦家這邊沒有準備丫頭?
&里除了你,還有幾個丫頭?」她問道。
掃紅笑著說道:「不瞞您說,這含翠軒里只有奴婢一個丫頭,以前管著到楊樹胡同的差事,她們四個過來之前,除了奴婢和兩位粗使婆子以外,就還有八個小廝,若谷原先也住在這院裡,前陣子和清泉他們幾個全都搬到外院了。」
也就是說,這座含翠軒里沒有服侍的丫鬟和管事的嬤嬤。
羅錦言鬆了口氣,夏至叫了雨水和立春進來,服侍著羅錦言用了宵夜。
夏至親自把掃紅送到門外,在廡廊里低聲問她:「大爺受傷了,湯藥是姐姐在熬,還是清泉他們管著的,是幾天換一次藥,大夫來換還是咱們自己換啊?「
掃紅搖搖頭:「不怕姐姐笑話,我以前在原來的東家是侍弄貓狗的,到了明遠堂沒啥用處,好在腿腳還靈便,大爺就指了我每天去給大奶奶送東西,至於別的事,我真的都不知道。」
夏至和掃紅也認識一年多了,看她的樣子就知道沒有說謊,只好回來向羅錦言如實稟報。
這時,小雪滿臉不高興地從外面進來,對羅錦言道:「外面來了兩個嬤嬤,拉著常貴嫂子嘮嘮叨叨的,看那樣子,不像是這院子裡的人。」
羅錦言嗯了一聲,掃紅已經說了,這院子裡沒有管事嬤嬤,那這兩人應該是秦家長輩派過來的。
是不是還有什麼規矩是她不知道的?
她忽然發現,她不知道的事情還真多。
過了一會兒,常貴媳婦便進來了,羅錦言已經換下大紅喜袍,除了頭上的釵環,散了頭髮,正在往臉上抹香脂,見她進來,便問道:「那兩位嬤嬤來幹嘛的?」
常貴媳婦噗哧笑了,道:「這也是哪家都有的,是來聽牆角的。」
&牆角?」羅錦言一怔,哪家都有,那就是民間的規矩了,可惜她只知道宮裡的規矩,民間的都不知道。
常貴媳婦便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羅錦言立刻羞紅了臉,竟然還要這樣!
什麼聽牆角,這就是聽房,聽聽新婚夫婦夜裡有沒有行房。
常貴媳婦見她害羞,便笑著安慰:「您別害怕,做女子的都有這麼一天,忍忍就過去了。」
忍忍......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小丫頭的聲音:「大奶奶,大爺回來了。」
雨水和立春連忙手腳麻利地給羅錦言把大紅寢衣的絲帶系好,秦珏已經走了進來。
他臉上有了無法掩飾的疲憊,羅錦言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秦珏,無論何時,他都是神采奕奕,從未有過現在的樣子。
他傷得很重吧。
&是不是不舒服,要換藥嗎?雨水,你出去把大爺的小廝叫進來服侍。」羅錦言說道,看著秦珏坐到床沿上,她卻站在妝檯前,沒有要過來的意思。
&用了,他們沒有跟過來,以後沒有吩咐,他們不會過來。」秦珏說著,便從床前的暗格里拿出一隻匣子。
他對羅錦言展顏一笑,道:「我該換藥了,你幫幫我好嗎?」
換藥?
羅錦言點頭,對雨水和立春道:「你們去給大爺換藥。」
秦珏皺眉,臉色陰沉,對羅錦言道:「你不問問是傷的什麼地方,我還不想要通房,你最好別讓她們給我換藥。」
雨水和立春都還只有十二三歲,兩人立刻面紅耳赤,腳像被釘在地上,一步也不敢向前邁。
羅錦言無奈,對她們揮揮手:「你們在外間值夜,有事再叫你們,下去吧。」
兩人立刻像如獲大赦一樣,施禮退了出去,看都沒敢再看秦珏一眼。
&幹嘛這麼為難人,她們是我陪嫁的丫頭。」羅錦言不悅。
秦珏笑了,可那笑容很勉強,像是在隱忍著巨大的痛楚,這讓羅錦言的心抽了一下。
&沒有為難她們,如果是府里的粗使丫頭也就罷了,就因為她們是你陪嫁來的,才不能讓她們給我換藥,否則,她們以後還怎麼嫁人?」
說著,他把匣子打開,裡面是細紗布和兩個陶瓷小瓶。
他站起身來,見羅錦言依然站著不動,嘆了口氣,搖晃一下重重摔坐到床上,這一次便再也站不起來了。
羅錦言吃了一驚,他不是能夜闖敵營,殺人無數嗎?可現在這樣子,恐怕不止是重傷,這簡直就是強弩之末了。
她連忙走過去,把灑了一床的花生紅棗掃到一旁,拿了大迎枕正想放到秦珏身後,卻見秦珏的額頭都是豆大的汗珠。
五月天,屋裡雖然放了冰,可還是有些炎熱,她拿了團扇正要去扇,秦珏卻抓住了她拿著團扇的手:「我不熱,就是疼,你扶我起來,幫我把衣裳換了。」
&還是叫大夫來吧,是府里供養的大夫,還是要到外面去請?」羅錦言急急地問道。
&用不用,是太醫,他要過兩天才會來,平時自己換藥就行了,你先給我把衣裳脫了,我告訴你怎麼換藥,別害怕,我還死不了。「
這個混蛋,這個時候居然還在笑,只是那笑容蒼白而又無力,羅錦言的心沉了下去。
明天繼續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