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東胡人,來參加大明皇帝舉辦的宮宴的東胡人,全部被關進天牢裡了。涉嫌的罪名,包括詐騙,欺詐大明皇帝和百姓,沒有誠心向大明皇朝投降。為此,大明天子十分憤怒。
    把這些東胡人抓起來之後,會不會,接下來大明打算派大軍前往東胡再給東胡重重地一擊?
    只看皇帝的這個聖旨,可是半句都沒有提到護國公府,更別說會提到在宮宴中逃之夭夭的隸王妃,護國公府夫人了。
    淑妃坐在轎子裡頭回到景陽宮時,聽到了太后準備在皇后宮裡住下的消息,頓時眉頭一皺,直接拉緊了半截。
    皇后打的什麼心思,耐人尋味。如果她是皇后,肯定不會讓太后在自己宮殿裡住下。因為,太后在自己宮裡住下的話,等同於和皇帝有罅隙之疑,讓外界猜測其母子關係,這不是兒媳婦該做的事。其二,如果以後太后在自己宮裡出什麼事,難道,不怕人家說你對太后懷了什麼企圖和心思,作為兒媳婦,是擔當不起這個責任的。
    何況,皇帝老奸巨猾,能讓人明哲保身?
    是皇后拒絕不了太后嗎?兒媳婦到底是不能違抗婆婆?這倒不一定。如果態度足夠堅決的話,太后會另選後宮其它宮殿作為選擇。到時候,有義勇犧牲的人接盤。如果都沒有這樣的人,太后只能乖乖地回到自己福祿宮裡去。
    這才是正道,身為兒媳婦,孝順老人家是一回事,但是,維持丈夫與母親的正常關係,不被外人詬病,這是兒媳婦的名聲所在。
    皇后現在,說是被太后所逼,卻不能不說,這其中一定有東宮自己的算盤。
    什麼算盤?
    顯而易見。瞧瞧皇帝扣押了東胡人,真當皇帝只是懷疑東胡人為逆賊潛進皇宮裡裡應外合的內奸嗎?
    皇帝可不傻,光是抓住這些東胡人,不能抓住那些幕後的人,完全沒有用。那些幕後的人,早就把這些東胡人當炮灰的了。
    現在有兩種選擇,一個是,說服這些東胡人完全站在大明天子的陣營里,助大明天子一臂之力?但是,現在東胡人都已經內部不團結,可以說是群龍無首的狀態,哪怕有大明天子給呼延贊撐腰,呼延贊真要能團結到東胡所有人,然後東山再起,再回饋給他大明天子,怕就怕這個法子消耗大時日太長了,短時間內必然無法奏效,要三五年修生養息的時間,。
    這樣只能棄了這些東胡人了。
    棄了的話,總不能不拿來利用。皇帝都猜到幕後黑手是誰了,只是不知道怎麼弄倒對手。那麼,利用東胡人假心假意來大明投降,有辱大明天子的龍威和大明國威,身為大明的忠臣和護國將軍,護國公有必要出場,去攻打大明。
    想到這兒的話,一切雲霧好像都變的清清楚楚了。
    一切問題的實質性矛頭都指到了一點上——皇帝急了,真的急了!
    否則,再等那三五年收拾護國公難道不行嗎?為什麼非要這麼著急?
    皇子們各自乘車離開皇宮的時候,雖然各騎其馬,各坐其車,各有各的算盤。但是,保准心裏面都像這天空驟變的降雪一樣,聞到了什麼風兒。
    九爺掀開車簾,對著外面馬路上飄灑的漫天雪景,不屑地哼了下:「老十這個小子,八哥這樣救了他一家,他倒好,一句感謝都沒有。」
    十爺的馬車正巧從他們的馬車身邊經過,是急匆匆不知道上哪兒去。
    坐在車上的朱濟聽到老九說話,仿佛才從手裡的經書中拔出一絲神遊來,接著,優美的嘴角稍微輕抿,說:「十弟現在心裡只有老婆和孩子,能裝得了其它事兒?」
    「八哥!」九爺儼然不喜歡老八如此為老十說話,說,「十弟是什麼德行,你伸手救過他幾次了?他偏就沒有一次真心感謝過你的。不要說八哥,三哥也被他氣得夠嗆。」
    「都是兄弟,難道,真能見死不救?」八爺像是風輕雲淡的口吻。
    九爺卻被他這話一驚,仿佛有些醍醐灌頂。說白了,他們現在一群皇子,都是在皇帝眼皮底下猶如小螞蚱一樣。有點跳的高了,跳的過分了,那肯定是要被皇帝罰的。皇帝巴不得抓住他們的把柄把他們怎麼了呢。
    萬曆爺口裡說的最多的兄弟友恭,難道誰敢頂風做案?
    照此推斷,當時三爺出面救老十有可能是無奈。但是,對於他們這位足智多謀的老八來說,今兒出場,絕對打的是妙手的一招。
    想想吧,八爺有做什麼了嗎?不過是解救於困局於十爺,幫助其他人找出線索,其餘的,朱濟絕對什麼都沒有做。但是,這無疑已經成功地將矛盾的矛頭轉到了十爺和三爺身上。誰不知道,那時候十爺隨三爺辦差回來以後,兩人之間在外鬧罅隙的事,已經是眾所皆知了。
    十爺哪怕今天真做出了些什麼事針對三爺來,大家想著十爺那個愚蠢的個性也是絕對有可能的事。
    而他老八,和老十向來聽說關係還不錯,最少好過和老三。
    老八出來幫老十一把,倒是變成了合情合理,至少沒有人會懷疑是他老八想坑老十。
    朱濟那麼用力地拉攏所有人,怎麼可能坑對已經對東宮懷有情緒的老十?
    想到這兒,九爺嘿嘿嘿地笑著,對於剛才擔憂自己八哥的憂慮仿佛消失的一乾二淨了,走過去,陪老八坐在炕上,拎起車上小茶几上擺放的白玉大肚壺,給朱濟倒了杯清茗,嘴裡溢出一絲感慨:「以前,都說我們三兄弟,三劍客,如今缺了一個——」
    說的是十一。今兒皇子們難得齊聚一堂,結果,唯獨十一不在。聰明的人,都知道絕對不該提這個話題。所以,在宮宴上,所有人都當十一爺母子是從來沒有存在一樣。但是,到底,九爺在私底下還是忍不住酸了一把,把袖管往眼角擦拭一下。
    對此,朱濟好像也在眉梢上輕輕壓了一層烏青,有些動容地說:「當初,我從北燕回來的時候,沒有能把十一帶回來,確實是有違十一信任與我這個兄長。」
    「聽說——」老九在喉嚨里哽咽了兩聲,「十一弟在高卑國內戰中是寧死不屈,不當任何人的棋子,可是,到底,不知道是被哪方俘獲了。」
    不知道?
    分明是都知道,個個都心知肚明。
    怎麼,難道讓萬曆爺承認,自己後宮裡出了個間諜,還讓這個間諜生了一個女兒假裝他的兒子逍遙法外。天下只會當他萬曆爺是個大傻子!
    不,猶如絕對不承認魏香香一事一樣,萬曆爺對這件事一樣絕對不承認。皇帝只恨不得把這個污點擦掉,不要載入史冊。哪怕被民間人士不巧紀錄到歷史裡,也必須是這樣寫的。皇帝終於老謀深算地擺回了一局,把這些敢欺騙皇帝的人全殺了。
    朱濟手心裡握著的書卷在掌心裡敲了敲,眉間裡像是凝結了一絲冰。
    老九抬頭看到他這張瞬間宛如外面風雪一樣的臉,忍不住吞了一口驚怕的口水,輕聲道:「八哥,對於十一的事兒究竟是怎麼想的?十一他可是一片孝心都在皇上這兒。」
    「十一弟性情真切,是個真誠可愛的人,否則,不會說向我求情,非要去北燕和理兒攤牌。只能說,我沒能阻止十一弟這個幻想——」
    「八哥。」老九不得不打斷他這話,小聲說,「今兒,只剩下你我兩兄弟,如果十一在的話,我相信八哥一定是為十一著想。我老九也想了許多,咱兄弟誆誰都好,但是絕對不能誆十一。十一是我們弟弟,之前為我們做了無數的事兒,您說對不對,八哥?」
    「那是的——」朱濟像是沒有什麼氣道。
    「那就對了。」老九信誓旦旦地說,「我相信,那會兒,八哥之所以敢答應十一弟如此魯莽的行動,其實,是早料到些什麼了。一旦,王紹儀的事兒東窗事發,十一弟哪怕對皇上再表孝心,皇上又能如何?」
    朱濟的眸光里閃過一道無痕,仿佛第一次才發現原來跟著自己的老九如此聰明似的。
    老九卻像是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繼續說著:「要是我,絕對會勸十一弟這會兒不是回來的時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嗯。」朱濟手裡的書重重地打在掌心裡。
    為此,老九緊跟著嘆出一口氣:「我現在就怕,十一弟耐不住寂寞,性情又急躁,直接跑回來了。如果我和八哥不能及時接她的話——」
    「聽說,王紹儀對十一弟一直都是愛護有加。」
    老九仿佛腦袋裡開了一道靈光,目光爍爍望向老八:「是,八哥說的沒有錯。皇上子孫眾多,不缺少一個。但是,王紹儀不同,只有十一弟。」
    討論老十一的聲音,似乎到此可以告一段落了。
    兩個皇子在馬車裡安靜了會兒。大風雪中,往八爺府的馬車似乎比平常更為難行。半路上,似乎隱隱約約可見剛才急於趕路的十爺的馬車,被困在半路中間了。
    老九看了老八一眼。朱濟並不開聲,於是他們坐的馬車,往十爺馬車被困的地方南轅北轍離開了。
    遠遠可見,十爺被迫下了馬車,一腳踹在奴才的背上,滿臉憤怒。四周經過的人馬似乎在見到他發了脾氣以後,更是沒有人敢上前幫他一把。
    只可憐那個禧王妃了。
    不,禧王妃由於剛生子,皇帝作為爺爺,說什麼也不可能讓剛出生的孫子冒受寒的危險,因此,禧王妃這幾天會先和孩子住在皇宮裡,等大風雪過後放晴天了,再擇時機回十爺府上。
    在老九想來,哪怕禧王妃和孩子被送到討厭的莊妃那兒,也絕對比跟著十爺好。瞧,十爺這不變成孤身寡人了?
    十爺最糟糕的一點在於,毫不感恩。而且,看起來十爺的一家,都隨了十爺這個性。
    想那曹氏,一窩蜂地把什麼話都招出來以後,這個曹氏和禧王妃的人品,一樣都只算是很一般般了。
    要是其他大夫,恐怕早就又被這樣的一對母女傷透了心。但是,對李敏來說?
    朱濟的嘴角不由間勾起了一抹弧度,是想,她是早就看透了這對母子早知如此,所以在禧王妃生產的時候藉機逃之夭夭,真可謂是完美到無可挑剔的反擊!他都快拍手叫好了。
    因為他本人,一樣是被她這個計謀給騙了,騙的徹底!
    到底神醫就是神醫,不僅醫人醫病,對人心的把脈也是恰到好處。
    難怪他怎麼都沒有辦法獲得她的那顆心。老三也別想。皇帝更別想。除非,有護國公這樣——
    「隸王是真性情的人。」
    「八哥?」老九有些詫異他突然飛出這句話好像無厘頭,突如其來的。
    朱濟搖搖頭,隨之那溫和的眸光驟然轉變,栗色爆現,說:「皇上是該著急了。要是我,恐怕早就火燒屁股了。」
    老九其實最奇怪的就是這點,自己那父皇當了那麼多年皇帝,真的算是什麼事兒都給算在掌心裡了,怎麼,這回變的如此毛躁,看起來都不像萬曆爺了?
    天下最能忍的人是誰,當然是皇帝了。
    越能忍的人,才能越當的了皇帝。
    老九就朱濟的話,貌似想起了一件事,說:「之前,宮裡聽說和容妃一塊住的那個常在,突然在後宮裡不見了蹤影。到現在,王公公讓人翻遍了後宮,都找不到其被害的屍骨,周學士都調侃說,有可能變成千古奇案了。」
    朱濟不禁一句笑:「那個人嘛——」
    「怎麼,八哥見到了?」
    朱濟為此都忍不住要拿書敲老九腦袋:「你的消息不會比我少,我知道的事兒,你能不知道?」
    「八哥,我這個弟弟慚愧,說真的,八哥能知道的事兒,我要是能知道,不用跟在八哥後面跑了。我這是疑惑,好像八哥有答案。」
    朱濟怎麼可能老實回答他,只說:「不管這人是誰,如果不是屍骨找不到,而是這個人沒有死——」
    「沒有死,莫非逃跑了?」老九咂下舌頭。
    「很怪嗎?如果那時候覺得奇怪的話,這會兒肯定不奇怪了。你看看,隸王妃不也是突然間在皇宮裡好像消失了一樣嗎?」
    老九猛地身子打個激靈,於是,和皇帝一樣都要發起抖來,說:「老天!這豈不是說,皇宮裡有內賊!」
    如果之前,皇帝只是對此事有所懷疑的話,那麼,今天某人的逃脫,無疑確證了這點。
    因此,朱濟都快懷疑起,萬曆爺是不是早算準了有這個可能性,所以舉辦了這次宮宴,本想一箭雙鵰,抓住內賊同時把人抓住。可是,皇帝沒有算準到自己的心。
    萬曆爺掉以輕心了,讓李敏有了可乘之機給逃了。同時,皇帝卻絕對沒有完全敗局。至少,皇帝可以百分百確信自己皇宮裡出了內賊,接下來,該是除內賊的時候了。
    「這幾天,我會告病在家,你老九也一樣,趕緊找個地方躲去,千萬不要進宮,有任何事都不要進宮。」朱濟吩咐道,「皇宮如今猶如驚弓之鳥,必有血案流出。」
    老九紛紛點頭:「我都想好了,出行一趟,到京郊打獵去,給父皇打兩套裝備壓壓驚。」
    朱濟聞及他這句苦中作樂的話,不由破臉一笑。
    隨之,兩道大笑聲伴隨馬車,消失在大雪裡頭。風雪正颳得緊,沒有人聽得見。
    朱璃的馬車,同樣在十爺被困的地方經過。馬維看了主子一眼,朱璃坐在馬車上是閉目養神,根本看不到十爺怎麼樣。
    要說,和老十這個梁子,在上次辦差事時,被所有人歸結了是結下了。但是,說句老實話,事發的時候,他是挺埋怨老十的,可是,到底不會和老十賭這口氣。
    老十算得了啥?腦袋沒有,只剩下像豬一樣,被人利用罷了。
    猶如今日,再一次某人藉助老十成功對準了他和東宮。
    太子都氣得直發抖。
    然而,此次事件里,損失最為慘重的應該是他三爺府了。
    太子都有些猶豫了,還和不和他老三湊近。要知道,現在懷疑的矛頭都指到他老三的老婆身上了。接下來皇宮裡緊鑼密鼓的內部調查,不得對著他老三發作?
    不,那可不一定。
    朱璃睜開眸子,眼前一片似雲似霧的視野。
    她說過了,說是他的眼睛一輩子都別想好了。她的話猶如神算,比皇帝更准,所有事實後來都證明她是對的。
    朱璃嘴角勾了下,冷笑一聲。
    「主子。」馬維請示他下一步動作。
    「東宮近期是不能再有動作的了。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觸及皇上的疑心。做什麼事,不如不做。做了好事,一樣會變成壞事。除非,那些已經之前布局過的人。」
    「主子的意思是,八爺今天的表現如此淡定,都是因為,八爺已經布局過了?」
    「你沒有發現嗎?她身旁的人——」
    「小李子?」
    馬維知道,他們早懷疑小李子是李敏的人了。但是,這是苦於抓不到八爺的把柄。話說,這個小李子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總覺得這人好像似曾相識,但是,總是抓不到蹤影。
    「不管怎樣,如今八爺的人,應該還是在她身邊。」
    「盯八爺府!」馬維茅塞頓開。
    「八成,皇上一樣會派人緊盯著八爺府。」
    其實馬維心裡一直有個疑問,之前,皇帝怎麼發現李敏到京師的。究竟是誰走漏了風聲?
    皇后不可能說。東胡人不可能說。李瑩更不可能說。只剩下一個可能性。
    「真以為老八對她是真情實意嗎?」朱璃冷冷地說,「老八這是先下手為強。讓皇上抓住他把柄,不如由他先把風聲放出去,而他自己早全身而退了。」
    馬維不由心裡頭都打個抖,只能說這個老八,真的強,很強。難怪,朝廷上那麼多大臣力薦老八,意圖頂替掉窩囊的太子。
    要說眾皇子的實力排名,太子真是只能排在老八身後。可是,皇帝為什麼?
    「用得著說嗎?歷朝歷代,哪個皇上,會在在位的時候,立一個,最受歡迎的孩子為太子。尤其咱們這個皇上,壓根不愁沒有太子。」朱璃的聲音說到這兒微沉,「要到未來,那就難說了。」
    馬維看著主子陰沉下去的臉,忍住隱隱的一陣發抖。
    眼看這個京中的局勢,到了越來越讓人要窒息的時候了。
    淑妃回到景陽宮時,只見宮裡的人,突然少了不少,不由疑問:「出了什麼事?」
    留守景陽宮的姑姑上來答:「回貴妃的話,內務府來這裡帶走了一批人,說是例行問話,問完話,自然把人都放回來。說是,不止景陽宮而已。皇后的春秀宮都不會例外。」
    淑妃扶著桌椅走到榻上,坐了下來以後,感覺自己兩條腿都有點軟。剛才,在宮宴里,她算是九死一生了。
    她真的沒有撒謊。李敏什麼時候跑的,打算怎麼跑哪裡可能告訴她!
    是她都沒有想到,李敏居然會是這種逃法。
    還有太后突然病好了,李敏都從來沒有告訴過她。說明太后宮裡的人,也從來沒有信任過她淑妃。但是,不知道太后是不是惦記她淑妃的情了,醒了以後,直接先找春秀宮添堵去了,不找她淑妃。否則,她淑妃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朱公公走了進來,知道她今晚上受到驚嚇,趕緊從御膳房裡給她端來一碗壓驚的甜品。
    淑妃端過碗時,問:「事情都安排好了嗎?」
    朱公公點了點頭。
    回明被送走了,具體來說,是替包了。
    所以說,回明逃出皇宮,好像揀回了一條性命。但是,向來,達官貴族都不把人命當人命的,回明不在的話,豈不是等於讓她淑妃自己送死,怎麼和皇帝交代,必須找一個平常百姓家不要的孩子,來頂替回明。
    這替包的孩子要是好運的話,從此做小主子了,享盡一生榮華富貴。要是不好運的話,遲早活不過幾歲。不過,那都是這孩子的父母不負責任的緣故了。
    李敏不是沒有想到這些。但是,她那個時候不可能拒絕淑妃。拒絕淑妃的話,淑妃不會帶她去見太后,不見太后,她永遠沒有辦法把自己的人拯救出來。
    只能說人都是私心的。她李敏,也只是一個私心的人。
    朱公公把回明,早就送到小李子手裡待命了。
    所以,這會兒她一走,小李子帶著藥箱隨她出來,再帶上了回明。
    這個李華的女兒,倒也一路安靜,好像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樣。在這裡,李敏不想去推測這個孩子是不是和李華一樣居心叵測。一個只有一個多月大的孩子,能懂什麼?腦力都沒有長好呢。她李敏是個科學家,不是糊塗的迷信人。
    卻是她老公,在得知她和淑妃做了這樣一個出人意外的交易以後,有些吃驚。
    朱隸的目光,在那張小小的仿佛沉睡的小天使一樣的臉蛋上盤轉。
    李敏有一刻都可以認為,他可以不問她意思,一刀直接把這個孩子殺了!
    原因很簡單,這孩子,不僅僅是李華的孩子,還是萬曆爺的孩子。
    軍靴重重的一下,踩在雪地里,接著,護國公拂袖,轉開了方向。
    抱著孩子的小李子儼然被剛才那一腳重踩,嚇到驚魂未定。
    李敏一樣皺著眉頭,她總不能失信於人,再說了,把個孩子殺了算什麼,最多養到大了,再看苗頭對不對,不對再動手。
    回頭,她問起小李子:「你出來以後,大牛和小翠呢?」
    「他們兩個,被奴才鎖柴房裡了。」小李子可絕對沒有什麼仁心可言。趁她和李老不在的時候,早就想把這對皇帝的小狗腿子怎樣了。
    見李敏不說話,小李子繼續說:「奴才給他們留夠了七日的水和乾糧,有棉被。」
    「你還不如直接把他們賣了。」李敏知道他心裡想什麼,不就是想,把這兩孩子留個活口給皇帝自己處置,那也更活該,不用自己動手皇帝動手,少了自己的麻煩,可問題是,「不過是兩個孩子都不知道什麼。你主子教的你如此心狠手辣,連孩子都不放過?」
    小李子呵呵,呵呵乾笑兩聲:「王妃,誰都不敢保證這兩孩子真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們只是裝的。」
    「誰在本妃面前裝,本妃能不知道?!」李敏瞪了他一下。
    孩子的思維和行為表現不比成人,有規律可循。她和李老,都是學過這方面知識的大夫,完全可以知道這兩個孩子有沒有撒謊。李老之前之所以十分猶豫,十分痛惜的原因就在於此,這兩孩子真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完全被利用的。
    小李子低下頭。
    李敏知道,他心裡覺得冤枉。也是,讓他了解什麼叫做兒童心理行為學,他能懂嗎?
    在他們這些古代人的想法裡,一個孩子哪怕剛出生,都是和成人一樣!
    像她老公,八成現在心裡想的都是,這個回明會和李華一樣,或是和皇帝一樣。
    但是,到底她老公和小李子不一樣,梟雄的智商和胸懷,是小李子比不了的。
    朱隸走了回來,大步的,沉穩的,走到抱著孩子的小李子面前,說:「一路到北燕之前,這孩子由你來照顧。若有個閃失,本王惟你是問。」
    「奴才不敢!」小李子慌忙答應。
    他心裡一樣是想不明白,眼看之前朱隸氣成那樣,怎麼轉瞬間變成一百八十度改變的態度了。
    李敏悄悄睨了下護國公的側臉。這個單純的態度改變,可謂是最不單純。
    馬隊,經由這個短暫的停下匯合以後,再次往前進發了。
    目的地,是往東邊去。
    這大概又是跌破皇帝的眼球吧。
    東邊,能有什麼可以逃跑的路線嗎?
    李敏想起上回公孫給她的那張逃亡地圖上清楚標明著,東邊,一般來說,是最不可能他們選擇的逃跑路線。雖然東部有海,他們可以一路乘船北上。可是,冬季的海面,不排除到了東邊會結冰。
    顯然,她是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
    高卑為北燕的北部,一樣臨海。而且,高卑的港口,有據稱可以抵禦嚴寒的冬季港口,擁有可以破冰在海上形勢的船隻。
    所以,這是她的貓爹親自出馬,帶著國王的船隊,來迎接她了。
    隱蔽在海上的船隻里,另外一場抉擇在同步進行著。
    高貞坐在椅子裡,略帶涼薄的丹鳳眼俯瞰眼前跪著的,被五花大綁的少女,說:「如今,我們的船隻要靠岸。靠了岸以後,你可以上岸,接著,直奔回大明京師,如何?」
    朱琪抬頭,似乎不假思索,嘴角勾起一道不信邪的弧度,道:「我能相信你有這麼的好心嗎?」
    「朕,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好心人。」高貞懶洋洋地睜了睜眼片,儼然,完全不被對方所動,「但是,朕確實可以放你回去,做這樣一件壞事。」
    「什麼?!」
    放她回去是壞事?
    「你娘親上次不是和你說了嗎?你認為,大明的天子,真的會很高興你回去?」高貞眯下眸子,「或許吧,因為,大明的天子,終於能因為你回去挽回一點面子和自尊,但是,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他被人騙了,你說,他該怎麼辦?」
    朱琪好像一時沒有能聽明白他的話,再仔細琢磨了一遍之後,眉頭皺成了個疙瘩,怎麼都解不開。
    「朕其實之前,也挺佩服你的。聽說你是為了心愛的人,一路背叛大明天子跑到北燕。」
    「我沒有背叛我父皇!」
    「可是,你認為,皇帝有可能承認你的做法是可行的嗎?」
    不可能。這用得著說嗎?要是能,她會私自跑到北燕去?
    「如果,你不回大明,回高卑,朕可以成全你。」
    「什麼意思?」
    「你娘親是朕賜的郡主,朕一樣可以賜你其它名號,然後,你可以和你心愛的人,毫無阻攔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畢竟,朕的女兒,可是嫁給了護國公。」
    朱琪的呼吸一瞬間緊促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