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抱著梅花?」周靖愷頗為詫異。他記得唐毅回清源那天,他有關注清源的天氣,記得是個下雪天,還讓他頗為擔心,給周雍發過簡訊,讓他注意開車。
此刻聽了周雍的描述,冰天雪地之中,一個女孩抱著梅花迎面走來,那畫面的確頗為詭異。
「我自然上前去跟她買梅花,我甚至打定主意了,如果用錢買不到那束梅花,我就算用強也要幫唐先生弄到花。那小女孩,一開始是不肯的。她說,她要拿那束花去送給她媽媽。我騙她說,唐先生要去見女友,而他女友最愛梅花,唐先生沒有買到梅花,女友必然不高興。」
周靖愷呵呵地笑起來,說:「二叔,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會騙小孩。」
周雍沒笑,只是看著手裡的威士忌杯子,琥珀色的液體裡漂浮著乳白晶瑩的冰塊。
「是,我騙了她,她卻深信不疑。她把那束梅花送給了我。我給她錢,她也不要。實在是個非常單純的孩子呢。」說著,周雍默默喝掉杯子裡的威士忌。
周靖愷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問道:「她是」周雍點了點頭。
周靖愷的下巴動了動,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像他們這種遊走在黑白之間的人,對於仁義道德有著比普通人更深的執念。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當然對於個人仇怨,也是睚眥必報。
尹一承有了關越提供的線索,調查有了方向。他先調查了唐毅,唐毅是從M國回來的富商,12月份才歸國,飛機在東海落地之後,他就直接去了清源。
而他去清源的理由,也很正當,他的義子沈涵在清源投資了一家酒店,酒店正在興建中,這是清源這個小鎮到現在為止接受到的最大的一項外商投資。
但是他在清源鎮並沒有停留太久,據說就是四處轉了轉,還去了一處墓園,然後就回到了東海,他停留在東海期間,下榻的酒店就是風華酒店。
聽到風華酒店的名字,尹一承不由得在想唐毅和唐輝怎麼都住同一家酒店?兩人莫不是也有親屬關係,這兩人的背景也差不多,又都姓唐。
由於風華酒店隸屬國際酒店集團紅楓集團,警方的調查比較困難。但尹一承還是動用了很多關係,找到了和唐毅有關係的人。
唐毅有兩個義子,一個是沈涵,一個是周靖愷。這三人都曾經到過清源,沈涵是去年八月去的,周靖愷是十二月到的清源,兩人比較特別的地方在於,他們都曾經打聽過蕭家的情況。
沈涵去了清源婦女兒童醫院,似乎打聽過蕭望月近二十年前生小孩的情況。
一番調查之後,尹一承鎖定了周靖愷。
尹一承對關越匯報了調查情況,關越經過研判,覺得是周靖愷動的手。但是周靖愷是外籍人士,警方不能對其進行調查。
關越沉默片刻,說:「這個事情,真是解鈴還須繫鈴人了。」
這幾天,唐毅自己開車在東海市內各處兜兜轉轉。
他去了她的母校。那時,東海警官大學正瀰漫著迎接新年到來的歡樂氣息,但管理也更加嚴格,平時可以自由進出的大學校園,門口的保安卻要求他出示證件,問他是哪位學生的家長,可能他的外形看起來讓保安有點琢磨不透。
他便轉身離開了。
他認識的那個人,早已不在這所學校了,這裡對他來說,已經找不到一點屬於她的氣息了,所以,進不進去都沒有意義。
有幾個身材高挑的女生聊著天,從他身邊走過,他不由得看了她們一眼。警大的女生別具一種特別的氣質,個個顯得很有精神,英姿颯爽。
一輛車從校園裡開出來,那群女生跟車裡打招呼,「小雪,你今天又要出去啊?」
年輕而充滿活力的聲音,讓他卻越發心痛,他避開了這群生氣勃勃,又嘰嘰喳喳如同小鳥一般的女孩子,壓抑著沸騰的情緒,離開了警大。
他去了南郊公園,去看那裡的梅園,東海南郊公園的梅園十分有名,裡面種了萬株梅樹,一大片白梅凌霜傲雪,獵獵綻放,景色蔚為壯觀。
他去坐了東海市的地鐵,坐在地鐵上,回想起當初他曾經小心翼翼地跟著一個女孩子的腳步,跟著她坐了一站又一站地鐵,直到她站在地鐵站的牆角等著他,皺著眉頭問他:「你跟著我幹什麼?」
他臉皮比較厚,笑呵呵地跟她說,「我跟你同路啊?」
女孩子問他:「那你接下來坐哪一邊。」
他說:「你去哪一邊我就去哪一邊。」
他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在整個城市中遊走,試圖再尋覓一點點屬於她的氣息,然而沒有,一切仿佛都改變了,變得更加嶄新,亮麗,甚至於他們常去的那個甜品店,也變成了大商場,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各樣風格的咖啡店、小吃店、專賣店。這個城市洋溢著節日的歡樂氣氛,而他自己,沉浸在無邊無際的痛和悔里。
他後悔自己為什麼現在才回來,才來尋找她。
他後悔當初自己為什麼要離開,以至於錯過了那麼美好的她。
曾經有過最美好回憶的地方已經不存在了。
他不明白,那麼健康、開朗、活潑的她,為什麼會突然消失在這人世間,她遇到了什麼?如果他早一點知道,會不會,也許她就不會死了。
被強烈的後悔和悲傷攫取了的男人,直到深更半夜才回到風華酒店。
酒店大堂的沙發上坐著沈涵,看見他就立刻迎了上來,「毅哥!」
「什麼事?」
唐毅晃了一下,把自己扔在沙發上,疲倦地閉上眼睛。
「東海公安局有電話找您。」
沈涵是風華酒店的所有人,東海市公安局電話打到酒店,直接說要找唐毅,接待員不知道如何處理——沈涵事先交代過,關於唐毅的任何事情都要保密。接待員便將電話轉給了沈涵。所以他才會深更半夜在大堂里坐等唐毅。
唐毅睜開眼睛,「找我?」
「是的,關越!」
聽到關越的名字,唐毅微微一震,隨即又疲倦地閉上眼睛,「有沒有說什麼事情?」
「他說,是需要和您見面才能說的事情。」
「我跟他沒什麼好說的。」唐毅微微不耐煩地轉過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