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點頭,想為平樂說幾句,平樂雖是動了手也有不對,但依她看那扶戚的使臣在府上的三日,做人做事都太八面玲瓏,好得沒話說,反倒感覺假的,裝的。那女子對少爺存了什麼歪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平樂也不過怕自己的相公被搶了去。
「少爺他們這才成親多久啊,沒有那清芩姑娘之前還如膠似漆。」陽春想探一探景帝儀的口風,看看她對清芩這件事是什麼態度,「底下有人議論,說什麼天下男子皆薄倖,可我說我們家少爺是小姐教出來的,不是那樣的人。」
景帝儀慢悠悠的開了口,「陽春。」她稍稍停頓,陽春還以為能聽到什麼內幕,住了嘴,沒想到景帝儀接著道,「去廚房吩咐一下,晚上我想喝山藥薏仁粥。」
陽春心想還真是摸不清她家小姐心思。
景帝儀去了清芩住的客房,清芩褪了鞋襪,受傷的腳就擱在她帶進府里服侍的婢女的膝上,由婢女幫著上藥。見景帝儀進來了,刻意讓景帝儀瞧清她的腳傷,這才裝模作樣撿起襪子穿上。
景帝儀道,「一回來就聽說姑娘受傷了,我來看看。」
清芩讓那僕人下去,大方得體的道,「多謝姑娘關心,沒什麼大礙。本想著今日就要離開湛王府了,實在捨不得,就想到花園裡再看看風景,卻遇上少夫人,也怪我自己笨嘴笨舌,可能言語上冒犯了少夫人,起了些誤會,爭執間我笨手笨腳自己摔了。」
平樂推她的事當時不少下人瞧見了,清芩想著景帝儀應該是聽說了的,便裝作大度的給平樂遮掩。
景帝儀見桌上擺滿了牧笙的字畫,有幾幅還頗為珍視的裝裱了起來,換成其他男子看到這麼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對他這般費盡心思投其所好,不知是不是飄飄然的感動。只是牧笙是她教的,秉性她還算了解,不至於定性差成那樣。
景帝儀開門見山,「你喜歡牧笙?」
清芩沒想到她問得這麼直接,還以為景帝儀來是要為平樂的事賠禮道歉,先前陳牧笙來過,默許了她能待到腳傷好了為止。清芩先是羞澀,「陳大人他年輕有為,乃是國之棟樑……」
景帝儀擺擺手,有些話她聽得耳朵起繭了,比方說她教養得好,牧笙不但一表人才,還能文能武,「他會什麼不會什麼有幾斤幾兩我清楚。文嘛識得幾個字,武嘛懂些花拳繡腿,帝都里比他優秀的大有人在,清芩姑娘貌美聰慧,家世也好,如果牧笙沒成親,我或許會撮合撮合你們。可是,他成親了。」
景帝儀加重了最後那句的語氣。
清芩想著既是把話說開,景帝儀是聰明人,她也不必把心思藏著掖著。清芩不介意道,「在帝都,且不說皇親國戚,哪怕只是個小門小戶的商賈也是有三妻四妾。」
「別人家的事我懶得管,可牧笙是我兒子。」她強調,「我的兒子只能娶一個妻子。」
景帝儀和平樂雖人前裝得婆媳和睦,但平樂不懂偽裝,清芩看得出這二人關係並不太好,「我以為景姑娘並不太喜歡平樂。」
「我不喜歡她和牧笙娶不娶她有關係麼?」
清芩笑道,「姑娘的想法還真是特別。若換作是我,必不能忍受不喜歡的人在同一屋檐下。」
話題還是不要扯得太遠吧,在晚膳之前把該處理的處理完,才能專心致志享用美食,「宗政去疾還住在我府里時,曾經有扶戚的刺客進府行刺。你們扶戚人都會在身上刺上刺青,但刺青的圖案好像又不太一樣。」景帝儀取出一張圖紙,「這是我之前從刺客身上描下來的,清芩姑娘看看,有印象麼。」
清芩不露痕跡輕輕扯了扯衣袖,算是明白為何景帝儀答應讓她住進湛王府,是要找機會讓人查看她身上的刺青,「這樣的刺青要冒充並不難。」
景帝儀讓她不必緊張,「你放心,冤有頭債有主,就算刺客真是和你有關係,你要殺的是宗政去疾不是我,這我還是分得清楚的。不過是偶爾會好奇心重,有些問題總想求得答案罷了。」
清芩問道,「姑娘覺得陳大人和陳夫人相襯麼?」
景帝儀反問,「你想我怎麼接下去?我若說相襯,你就會死心?我若說不相襯,你難道要告訴我比起平樂,陳夫人的位置你坐更合適?牧笙的眼光和他清雅的畫技不同,庸俗淺薄得很。清芩姑娘是珍珠,可他就是喜歡魚眼,你機關算盡你這顆珍珠也不會變成魚眼,還是去找個識貨人。」
清芩猶不死心,「景姑娘是想我今日搬回驛館?我的腳畢竟是因少夫人才受的傷,我只是擔心若就這麼回去,其他人知道了……」
景帝儀截了她的話,「你怎麼看誠信二字?」
清芩不解她為何突然這般問,但知景帝儀定是有下文,還是答,「誠者天之道,誠之者人之道。」
「解釋得好。」景帝儀話鋒一轉,「那不知道扶戚一邊派你出使,一邊向南蠻書信示好,算是誠信之舉麼?」
清芩的手微微顫了顫,「姑娘哪裡聽來的謠言。」
景帝儀道,「我自然有我消息來源的渠道,宗政去疾是駙馬,你們比不得他和皇室親近,定不敢孤注一擲。」扶戚現在不過是個千瘡百孔的爛攤子,也不過是還占著地利這一優勢,還有談談條件的籌碼,「經過先前那場內亂,扶戚想必財匱力盡,民不聊生。別說禦敵,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偏還占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咽喉之地,除了依附大國,也沒其他辦法了吧。只是你們像牆頭草那般兩邊的倒,換做是誰,聽了都不會高興吧。」
清芩撥著心裡的算盤,她知道朝中大臣對於她的出使態度分成兩種,「姑娘也想干涉扶戚的內政?」
景帝儀搖頭,「這倒暫且沒什麼興趣,我和宗政去疾並沒有交情,和現在在扶戚自稱為王的那位更是連面都沒見過。日後誰能在扶戚的王位上坐穩坐長我真是不關心,我只關心眼前是不是有人不聽我善意的勸告。」
景帝儀這也算是扼住她的軟肋,清芩並不打算此刻就和她硬碰硬,「清芩今日便搬回驛館,這幾日多謝姑娘的照顧。」
……
平樂筷子老是夾空,偏她自己又沒察覺,還以為是夾上菜了,放進嘴裡咬著,其實咬的是筷子,陽春實在看不下去了,輕輕拍了平樂一下,「要是想著少爺,就別倔了,賭什麼氣。」
平樂嘴硬道,「誰想他了,下午那麼凶的罵我,我恨死他了。」
陽春道,「你們吵架是因為那位使臣,她都搬走了。你就軟聲認個錯,先把少爺哄回來再說。」
陽春提了個建議,她們家少爺算是府里最沒地位的一個了,沒成親之前聽慣小姐的話,成親後還要聽媳婦的話。被欺負慣了,所以鬧矛盾了總是少爺先低頭,可也不能總是他低頭,偶爾,也是要給給他面子的。
平樂訝異,「那女的走了,她不是要死皮賴臉的賴著的麼。」
陽春崇拜道,「湛王府是小姐的,小姐讓誰走,誰能留呢。」到底是小姐手段高明些。
景帝儀一邊理著衣襟,一邊走進來。陽春端上景帝儀指明要喝的山藥薏仁粥,平樂好奇的問,「那女的真的走了?你用了什麼法子把她趕走的。」
景帝儀先掃了一眼菜色,還算滿意,廚娘還做了酸甜乳瓜,「就告訴她三日到了,她便走了。」
平樂道,「怎麼可能。」那隻狐狸精哪有那麼容易請走。
「你不信你就自己去問她,問我幹什麼。」景帝儀舀了一勺粥,吹涼要吃。
平樂用筷子夾住她的勺子,制止道,「你怎麼能吃薏米呢。」
景帝儀道,「我為什麼不能吃薏米,我吃什麼還要經過你們同意麼。」
牧笙列了張單子,上面寫了禁止入口的食物,她也有份記的,平樂情急道,「你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就為了滿足你這口腹之慾,就算不顧你自己好了,你也要顧著腹中的孩子,顧著我夫子的骨肉。」
陽春震驚的看著景帝儀的小腹,景帝儀愣了愣,「你說什麼?」
「我說你不顧著大的,也該顧著小的。都要當娘了,怎麼能這麼不注意。」
難怪他們兩奇奇怪怪的,「誰跟你說我有身孕的?」景帝儀問。
「牧笙啊。」平樂答。
景帝儀沒好氣的道,「我葵水前兩日才來,你就算不懂醫術好了,身為女子這點常識應該還是有的吧,我若是有身孕了,還會來葵水麼?」
平樂想了一會兒,搞錯了?「你沒身孕?」那為什麼牧笙說得那麼確定,還操心著景帝儀和鳳靡初連孩子都有了,怎麼成親的事還不見提,連著她都操心得好幾夜睡不好,那是白操心了麼?「真沒有?」
這是要她說幾次,景帝儀不理了,喝起山藥薏仁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