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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差不多弄了三個多小時,結束的時候都已經是深夜了。蘭天看了看日程表,還要去參加一個招標會。
標是蘭天的公司發的,線下基本上都是廣告和傳媒類公司,線上的已經分開在談了。
現在這個招標會蘭天只是來看一下,簽個字走人,具體負責的是他剛花了一百多萬歐元年薪請的公關部總監,當然,這個招標會也可以看看這一百多萬花的值不值。
會議上每個人都西裝革履,開始之後,照例要準備依次闡述各自的理念。但總監似乎自己有了新的想法——他讓所有與會準備上台演講的人都請到台上,然後讓他們一起說。
一起說是翻譯直接翻過來的想法,很快蘭天就知道這個「一起說」是個什麼意思,就是讓這些演講者互相辯論——其實就是吵架。
蘭天很感興趣,表示想聽聽他們都吵些什麼,然後那個的國翻譯嘴皮子就開始抽筋了。
這個所謂的辯論是不分立場的,也沒有所謂的邏輯和理智,規則就是每個人都先用一句話指責上一個人說的觀點,然後再用一句說自己的觀點,隨便說什麼,但僅限一句話。這個說話有時間限制,兩句話在30秒內必須出口,不說直接就算棄權退出這個遊戲。其實意思就是可以棄標了。
第一個人上台不必要指責誰,不過他說的時候比較緊張,似乎還念念不忘公司的稿子:「上帝創造,我們維護。」這個創造和維護顯然是指代生命,如果在媒體上配合畫面、語音,可以想像也算得上是高大上的廣告了。
但接下來那個競爭對手顯然很不給面子:「雖然上帝根本不存在,」然後他又說,「但幸好藍色天空還在。」藍色天空的公司名是在剛才的會議上剛定下來的,顯然這個人是做了點準備工作的。
然後後面說:「現在的天空已經不再是藍色的了。」又說,「我們不在乎,我們來自天空之上。」這已經是暗指藍色天空公司的外星科技背景了——這個背景是招標材料中透露的,不涉及機密,他們可能只是以為這是一個才華展示的噱頭。
……
這樣重複的幾輪之後,氣氛漸漸變得有些尷尬,幾個發言人似乎絞盡腦汁想出一些精妙的廣告詞,但似乎那些好的詞彙總是被對手搶先了一部。為了免於淘汰,只能開始說一些平庸的。反對的那句話還比較好說,只要在對方的基礎上,隨便加幾句質疑就算了,而且因為是先說第一句,所以考慮的會比較周到,有力量,但是自己說的後面那句宣傳語就難了,因為你不知道說出去之後,會被別人說什麼。
很快,每個公司的代表都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們剛開始以為,這可能只是一個遊戲,靠一兩句精彩的廣告語來吸引人注意就好,但是幾輪下來他們意識到,投標方是在考驗他們在現實環境中,在對手壓力下長期的廣告策略。
一家公司的言論開始變得空洞,比如說:「你們這群企圖控制我們的外星怪物。」卻又很快說,「跨越十萬光年,僅為您的健康而來。」
一家公司顯然深諳蘭天的華國背景以及華國的廣告套路,每一次不管對手說什麼,他都開始重複這兩句話,一句是反對別人的:「你相信藍色?繼續吧,會有東西在前面等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態度是嘲諷的,顯然那個東西指代的是不好的東西。另一句則是給自己的,「不管你說什麼,我都選擇把自己染藍。」
他剛開始重複兩三遍的時候,對手和旁觀的一些員工都會笑,以為他這是已經詞窮,到四五遍的時候,大家開始沉默,意識到這是一個策略,一直到這次辯論的最後,他的每一次重複,都讓對手意識到這個策略很可能是全場最省力,也可能是最管用的策略。
一家公司開始用數據說話:「今天,2000人死於藍色。」然後還是數據,「今天,20000人被藍色拯救。」
一家公司開始情懷:「過去我們同樣幸福。」意思是沒有藍天公司的產品也可以,然後畫風一轉,「現在我們沒必要痛苦。」
……
這個過程中,真是讓藍天見識到了,什麼叫做人嘴兩張皮。同樣的說辭和道理,正過來反過來似乎都很打動人,其中很多句子聽起來似乎還很熟悉,仔細想想,生活中似乎最不缺各種類似的句子,其中很多的一些,甚至都變成了大家默認的某種真理。
又是幾輪下來,大家似乎都開始說的有點累了,但總監並沒有說停,於是還是要繼續。也許是為了省力,大家的詞句開始變得簡單而銳利:「藍色惡魔。」「藍色天使。」
「藍色毀滅人類。」「藍色造福人類。」
「NO,外星人。」「YES,外星人。」
「滾出地球。」「蠢貨只配在家等死。」
……
接著就越說越不像話了,幾家公司本來就是相互競爭的關係,這麼說著說著,會場上幾乎就有了火藥味。在最後差不多快打起來的時候,總監才宣布這次招標會結束,然後告訴各位結果會在3天內給出。
記錄的職員用視頻完整的錄下了他們整個吵架的過程,每一句廣告詞也都寫下來了,總監拿過來那張紙,然後迅速用一支筆,在上面做了決定。
最後過來給蘭天匯報的時候,總監說的很簡單:「一共來了9家,淘汰4家,他們說話太慢太不自信了,在網際網路時代這可不行,大家不關心你說什麼,但你說的快,說的響亮才是最重要的。剩下的5家,3家可以做正面宣傳,2家做反面。」
「反面宣傳?」蘭天有些疑惑。
「網際網路時代,輿論就是戰爭,」總監解釋道,「這三家說話很有策略,有紀律性,適合當正規軍,還有兩家說話很有煽動力,卻沒條理,最適合做反派,陰謀家。
平時可以聚攏和控制反對我們公司的輿論力量,能一點一點瓦解最好,不行的話,到了關鍵需要的時候,就讓他們倒戈。」
「倒戈?」蘭天以前只是聽過一些網際網路輿論的陰謀論,這還是第一次要參與且策劃。
「網際網路裡沒有無辜的人,」總監似乎已經習以為常,聳聳肩,「搜集那些反對者的負面材料,越多越好,然後全撒出去,吸引輿論注意力。
即使是在華國,這應該也不少見。哦,順便提一下,我們最好還需要組建一個黑客團隊,如果預算不緊張的話。臨時雇也可以,但那些人都不可靠。」
蘭天有點尷尬,這還真是專業人士,說這些話的時候,臉色變都不變。
「把你的計劃和預算報上來,我會優先考慮的。」
在馬的里的工作非常緊張,差不多一連一個多星期,蘭天都沒好好睡過覺,每天都是各種各樣的會議,見各種各樣的人。
從戲班牙的各個政府機構,到聯合國的許多組織,還有其他對這個項目同樣有意的團隊。
幾億歐元以驚人的速度花了出去,變成辦公樓、電腦、員工、合同和許多網站上的內容。
直到幾個副經理差不多都開始接管工作,蘭天才開始有了閒暇的時間,但這個時候,楊帆又給過來了新的任務。
「一些名單,需要我們篩選出一部分人員。」
「什麼名單?」蘭天什麼都不知道,「什麼篩選?技術的事我不太懂。」
「跟技術無關,」楊帆說,「是各國目前參與S治療計劃的志願者名單,超出了我們能夠提供的限額,所以要劃掉一部分。」
「隨便劃?」
「為了表示尊重,你還是看一遍再劃。」楊帆說,「這畢竟關係到他們的生命。」
然後蘭天電腦里就顯示出這份文件。裡面幾乎都是一張一張的申請表,上面有每個病人的履歷,病症,家庭收入情況,所在國家,以及申請理由。
絕大多數都是難以治癒的絕症,絕大多數也都是家庭困難,可以說,如果現在要評選全地球最慘的一批人,估計眼前的這份名單里,就有不少能夠上榜。
文件最後有一份總的數據,全部名單上有24556人,名額只有14000人,超出的名額,全部需要劃掉。同時還給出了之前楊帆選擇的幾張名單,以及名單里的人的現狀——許多人都已經死了,還有一些還活著的,都在繼續申請,每一輪篩選,對這些人來說就是生存的一道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