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帆還是義無反顧的啟動了那個四象離火陣。筆神閣 bishenge.com雖然這個陣法已經無用,可是畢竟是當年的那些人賭上性命留下的希望。雖然玄遠的劍已經在玄清後面高高舉起,將要斬下另一種可怕的劍,這一劍結束,或許林帆這個人就永遠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他來的不為人知,走的也很是愚蠢。
許多年後,老去的夏翮和已經風華絕代的花娘也許會在某個時候想起來他,於是微微嘆一口氣,說,曾經有個孩子,傻不兮兮的。
但也有可能,他們不會知道林帆這個傻不兮兮的孩子在乾雲山里,也不會知道林帆做了什麼。在他們眼裡,那就是一個承載了他們巨大的期望,卻不過是一個傻孩子的人。
林帆有點驚訝自己這一瞬間竟然會想這麼多的事情,這些事情好像忽然就從他的心底湧出來了,像一汪噴涌的泉水。想來自己一直是這麼想的吧,雖然也一直在說要怎樣怎樣的,可是心裡還是知道,父親是父親,他是他,他永遠代替不了父親。所以就算每次都昂首挺胸的說去吧去吧,大不了就怎麼怎麼樣呢。那個時候心裡其實很害怕吧。
林帆這樣想著,於是也嘆了口氣。神色蕭索,像個不出世的老者。
他從沒有想過有一日自己面對死亡竟然是這麼的淡然,都好像不是他了一樣。
四象離火陣飛快的旋轉,蛛網般繁複的陣法紋路春芽般萌生,連接,更多的符文在上面浮現。強大的氣息甚至可以和從身後斬來的劍力相抗衡。
可是林帆知道,沒用。這只是一時,擋不住一世。他註定死在這裡,就不會死在別的地方。兩股力量的碰撞發生在他身邊,白衣起伏,衣角粉碎,在相抗的力道中悽美的像是白色的蝴蝶。他忽然想起那日在鴻城,那柄飛鏢飛來的時候,他的衣角被釘死在桌案上,想來,那也是另一種實力不足的警告吧。
鏡靜的呼喊聲響在耳邊,林帆竟然能夠聽見那玄想冷笑的聲音。那是怎樣的聲音啊,陰冷,沉寂,好像是冰封在萬丈寒山下,萬里深淵中封印了無數時光的毒蛇,在狹窄的空間裡吞吐著信子的感覺。叫人毛骨悚然,恨不得拔腿就跑。
四象離火陣再是強大,也沒有了用處。林帆看著它從黯淡到極盛的光輝,絢爛奪目的像是永生的火焰,照亮了這片空曠的、黑暗的、可怕的山體內部,又看著它從極盛到死灰般的黯淡。想來所有的火焰都會熄滅吧,最後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塵,然後風來了,於是一切都沒有了。所謂的永生的火焰,只是燃燒的時間超過了火焰旁那個人的壽命吧,所有他不知火起,同不知火熄。
當最後的那一抹火色消失,一切光明蕩然無存,於是黑暗席捲而來。和那誓要奪人性命的劍一起,天地席捲,勢無可擋。林帆眉眼平穩,劍氣裹起狂風,吹亂他墨色長髮。鏡靜看見的,只是他一個平淡的笑容,和轉過身微微傾瀉擋在她面前的動作。
「不要!」
「放肆!」
和鏡靜的聲音一起響起來的是另一道威嚴的聲音。聲音莊重清越,仿佛穿越無數的時空來到他們身邊,那聲音中卻又帶了一點點女子的婉轉柔軟,好似一個傾世的女子眼波流轉間,便有無上危險,赫赫壓世。你要驚嘆於她的美,卻更加膜拜她的無上神通。
這道聲音一落下,就算是玄遠的那一劍也毫無作用,風輕雲淡間便化為虛無,只能攪碎了林帆的衣角,扼腕而歸。玄清還想再爭取一把,卻被那道聲音的餘威直接震碎了那柄長劍,劍力反噬,一口鮮血長吐而出。
這早已經不是他們這個層次的實力,能夠做到這個水平的,就算在荒古時期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就是不知道會是誰,又為什麼插手這裡的事情,目的是什麼?他們四大妖姬?還是……這個少年?
玄想剛要開口說什麼,那道女子的聲音卻先是響了起來,暴怒不已:「什麼時候輪到你們動手了?!乖乖退下!」
她一聲令喝,便是玄想這種桀驁之人,心中也生不出來多少想要反抗的念頭。倒是玄清年紀小,心性驕傲,根本不知道哥哥們到底忌憚著什麼。一把抓住林帆的脖子,眼底涌動著瘋狂。
「你有本事插手我們的事情,有本事站出來啊!藏頭藏尾,只怕也不是什麼見得人的玩意吧!」
女子氣極反笑,一道水波在黑暗中輕輕蕩漾,很快就勾勒出來一個曼妙的身影,只是三分剪影,便是劍眉狐目,神威赫赫,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惹之人。她上下掃視玄清,語氣含笑,勾魂斷魄:「我與你們的因果早已經斬斷,所以今日我不會動手對付你們。不過我欠這個少年一個人情,你放了他,我也就放了你們。」
「說,說什麼大話呢!」
玄清自知這個女子能夠如此輕易的出入九天伏魔陣,就一定不簡單。但是箭在弦上,現在叫他乖乖認輸卻是不可能的。
「就算我不插手,你們也殺不了他。我這是在救你們。」女子搖搖頭,鬢間步搖流光溢彩,「還記得明玉眸麼?還記得明玉眸只有誰有嗎?此事做了對你們來說,可是大不敬之罪。」
「蒼哥哥已經死了。當時我們是親眼看見他肉身隕滅,神魄消散的。就算是明玉眸那也算不了什麼。說不得是這天地重新孕育的。」玄清也是搖頭。
「你既然不信,那與我有何干?只管殺了他算了。」女子話鋒一轉,「不過今後如果後悔了,你們可就是孤魂野鬼一隻。」
「你這話什麼意思?!」
玄清的話被玄想打斷,玄想依舊站在黑暗中,牙齒廝磨一樣吐出一句話:「永恆的夜落,永遠的光去。紅蓮的業火燃燒天地迎接,無邊的墮落中凝聚出新的生命,當他歸來之時,諸天也要流下悔恨抹去善良——是他嗎?」
「心知肚明。」女子冷笑一聲,語氣里卻有三分苦澀,淡淡散去。
玄想眼睛一轉,卻還是搖了搖頭:「雖然有你這種強者出現幫他,但是我們還是堅持我們自己的判斷。只是一雙明玉眸算不得什麼。我們當年不會歸附與他,此後也不會。如果你說的對,那就是緣分已盡。如果你說錯了,我們也沒有留下大敵。」
「其實你們還是想殺他,何必找這麼多理由!」女子冷喝。
「既然你也是當年的知情者,就應該知道三千年的封印代表著什麼。區區人族,竟然再施封印……那無窮無盡的黑暗,孤獨,我要一一償還!」玄想大喝一聲,祭出一道火焰,那道火焰和其他的火焰都不一樣,它是那麼的生機勃勃,是那麼的惹人垂涎,更重要的是,它是那麼的帶著誘惑。
火焰落在女子的剪影上,頓時引起滔天的大火,那道剪影轉眼間就被吞噬,漣漪瘋狂的波動,最後卻還是消失不見了。
「本命火焰……」鏡靜喃喃自語,她當真沒有想到這個玄想會這麼瘋狂,如果這道火焰沒有贏過那道剪影,那麼火焰消失的時候,玄想也會徹徹底底的死去。他一出手便是賭上了全部。
「玄清,殺了他。咱們的路誰也不能擋,就算是蒼天,也不行。」
玄想聲音冷酷無情。
「玄想你真是瘋了!」鏡靜怒罵一聲,縱身一躍,就是要去救林帆。
「三耳兔你可別不識抬舉!」玄想也是縱身而起,「我們四兄弟敬你年長,給你點面子。但是也給我適可而止一點!」
「不識抬舉?!難道你要我和你算算十五年前的賬?!」鏡靜連拍三掌,掌風剛烈,饒是玄想倉皇之間也就接了後面兩掌,第一掌卻穩穩的落在了玄清身上,斷了他一隻胳膊,已經因為呼吸不順而眼前發黑的林帆軟軟的摔在地上。
「你現在實力不足往日十分之一,也敢在我們面前放肆!」玄想身形一晃,就從身後摸出一柄長刀,這長刀和其他人的兵器都不一樣,上面不僅有著荒古的紋路,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黑氣。
一刀斬來,黑氣繚繞,鏡靜只是碰到半分,半隻衣袖就已經化為飛灰。
「你……你這個是……陌!你竟然投靠了陌!」
「放屁!就算是死,我們四兄弟也不會投靠他!」玄緣粗獷的聲音從遠處傳過來,他一身淺金色的皮毛,在黑暗中還算是勉強可辨,「這是我們煉化的妖魔氣息,和陌有什麼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