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崇文遠望著城內照亮夜空的沖天大火,沉思了一會兒抬起頭道:「諸位回營準備,全軍打起火把展開攻城,馬軍也派出去,繞城游探,不能走脫一人。記住!上了城頭不擅自進城攻擊,以免造成無謂傷亡。」
半個多時辰後,全軍再出營,這次登城非常輕鬆,士兵們打起火把,小心冀冀地扒著大木梯攀登,見城頭守軍跑得一個不見,連放箭的人都沒有,幾乎一口氣就衝上了城頭。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宣崇文隨軍登城,站在東城頭扶著牆垛向城內遠望,只見城北與城西一角幾乎全部起火,而夜裡正起著東南風,火勢從東北向西南曼延不止。
而烈烈火光中,喊殺聲不斷,大群的人影亂鬥不休,根本無法分清都是些什麼人。為免火勢燒上城頭,將門樓、角樓、箭塔、瞭望塔等土木建築引燃,宣崇文分派兵力占據四面城牆,然後傳領各軍,以每兩營一組從甬道下城頭,分頭展開巷戰,清理抓捕城內亂兵,並展開滅火。
這一場亂戰直打到天亮,半城建築物全焚毀了,沈般若、沈伽藍等人得救,但六穀部一萬族兵僅剩**百人,十不存一。宣崇文詢問是什麼原因,二人臉色不善,陰沉似水,卻都下願多說。
不過很快,駐守城西布防的王廷訓的部下過來稟報,昨夜折逋葛支率千騎出城向西逃跑,王廷訓率兵連夜追擊而去,暫無消息傳回。
宣崇文無奈嘆息,率兵駐守各條街區要道,親自往城西察看,半城黑灰廢土一片,到處是殘垣斷壁,有的房梁木柱還在冒著濃煙,發出一陣陣焦糊的氣味。
「吾等只恐胡患不止,何懼焦土?來年今日,此地必將又是繁華熱鬧的雄城一座!」宣崇文面沉似水,舉頭望天興嘆不已。
早膳後,宣崇文派人飛報姑藏,下令全軍休息半天,下午便率兵清理城西一片爛攤子,並出榜安民,清點城內倖存蕃民,僅三萬餘人,多是老弱之眾,問青壯哪裡去了,老人小孩都只是哭泣不止。
直到兩天後的下午,王廷訓與薛可言一起回。宣崇文聽說了,便召兩人來見,見兩人一臉疲憊之色,便問道:「交城、大斗兩座軍城都接收了吧?如何安排善後?」
「已分派兵力駐守,折逋氏的族兵已繳械,已經全部帶回來了,是要聽候兩位節帥處理麼,畢竟是叛軍吶!」王廷訓說。
「自古以來,叛賊一經逮捕,要麼流放,要麼貶為官奴,這可能要等朝庭的旨意了!另外,沈般若的一萬兵怎麼會少那麼?你們可審問過俘虜?」宣崇文至今還沒弄清楚,那晚的內訌是怎麼回事。
「審訊過……知道一點!」王廷訓看了看薛可言,臉色頓時變得怪怪的,有點心有餘悸的樣子,後怕地說:「折逋嘉施回嘉麟州的路上就死了,折逋葛支回來後威望不足,難以號令族中頭人,想要脅迫沈般若、沈伽藍率兵相助守城,不料兩人抵死不從,折逋葛支將他們的人手一批批的悄然調出來坑了,等發現人出營後就沒回來的,已只剩下三千人不到。」
「坑了?」宣崇文大驚,雙目瞪得溜圓,滿臉不可思議之色,怔怔的說不出話來,想想也就明白,沈般若叔侄聽到已方攻城的鼓聲,採取亡羊補牢之舉,拼死一搏,也算幸事。
王廷訓面色訕訕地又說:「折逋葛支疑似逃入了回鶻軍營中,末將循著馬蹄足跡追到天寶縣西大斗軍城,恰逢回鶻軍宿營在那兒,再向西查看,路上沒有蹄印。」
「跑就跑了,落架鳳凰不如雞,他還能翻起什麼大浪,我們還是趕緊善後回姑藏。」宣崇文無所謂地安慰,其實心中有些擔憂,以折逋葛支如此狠毒的本性,將來必鬧出大事,仳羅王子只怕是收留了一頭白眼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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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騎戰報送到姑藏,章鉞便召沈念般委婉說明,沈念般勃然大怒,當即暴走說要去嘉麟州接回沈般若,章鉞沒同意,他若去了不定會出大事。
接下來幾天,章鉞便與侯章商議安排善後,涼州雖然收復了,可剩下的是一個爛攤子,青壯農耕人口也變得更少,城中街頭隨處走一遭,到處可見成群的婦孺和老人。
還有一種人比較多,那就是僧人。這些蕃僧信奉的是吐蕃時期的佛教,與中原禪宗有極大區別,如何措置也是一個問題。章鉞與侯章稍作統計,涼州地境內共有大大小小的佛寺不下三四十座,其中最為著名的有海藏寺、蘭若寺、百塔寺等古剎,大寺廟中僧人達到兩三千之數,這是非常恐怖的。
為解決這個問題,章鉞和侯章不得不派快騎四處傳令,讓各大寺廟住持到姑藏商議,釋放一些經義不熟的青壯弟子回鄉務農,為此與僧人們吵了兩天,最終僧人們頂不住壓力一致同意,共釋放一萬青壯交付涼州府衙安置。
政務上章鉞暫時不感興趣,防務則比較上心,怎麼說也是自己的主力打下來的地盤,當然分一部份好處了,侯章也是心知肚明的。
涼州地域廣大,只是目前人口少,不過架子要先搭起來,設為上等軍州。兩人交換意見後,將原有的軍號撤消,共設置七軍一萬七千五百人,採取軍屯模式自供自給,當然朝庭會補給制式軍服及軍器鎧甲。
在先期設置的沈念般、論悉心領烏城軍、崔虎心、潘羅格勒領通谷軍;蘇論阿缽、沈般若領白亭軍,這三軍的基礎上,再設置四軍。可候章手中沒有合適的軍官,只能從朔方軍抽調,另外章鉞麾下調一些。
以侯超、宗延嗣為河西節度牙軍正副都使;以王廷翰、周建章為神烏軍正副都使;這兩軍戍衛涼州州治腹心之地,五千兵都稍嫌多了,短期內需要靠軍糧供給。
以溫崇樂、劉少英為天寶軍正副都使,駐地天寶縣及涼州西境。東境是以昌松縣、白山戍、和戍軍城為駐防區的昌松軍,章鉞留下了二團,以團主李多福、副團主宋凌光為正副都使;參議丁保勝、副參議袁慎明兩人職責不變,對外可稱河西節度昌松軍,內部則稱為鎮遠軍加強團,蕃號不變,不輕易調用就行了。
防務軍隊設建立,還只是紙面上的東西,沒有一年都無法落實,然後就是官員的設置了。章鉞與侯章共同上湊,舉薦了宣崇文以會州團練副使的本職,攝涼州刺史、兼涼州團練使。所謂攝,就是暫時兼任比本官高的職務。
會州本來就缺員,刺史的職務一直沒調官員來,麾下將領很多人論戰功都能升到從四品上的宣武將軍了。章鉞以高級將領戰功擬表章上報,順勢舉薦了溫元愷為會州刺史、兼團練使,宗景澄為會州團練副使。
正常來說,團練使是領鄉兵的,但會州是軍州,州兵就是鄉兵,暫時沒有分立,章鉞打算回會州時,順便分開來,鄉兵以後正好作為預備役。否則出征時,老是留一半新兵在後方運糧,太也不值得,新兵還失去戰場鍛煉的機會。
三團宗景澄調出來了,不兼職,以何成惠升任團主,以押衙副使符昭吉為副,正式從押衙調出來帶兵,因為正使楊玄禮不願下部隊,副使以二郎章鋮頂替了。
三月十五,章鉞與侯章擬定表章上湊東京,等候朝中宣旨。為減免後勤負擔,章鉞則先率兵歸鎮,由宣崇文、侯超、宗延嗣等留任涼州的將領,一路陪同送行到白山戍方回。
眾將得勝而回,路上興高采烈,唯有史德遠悶悶不樂,他是老資歷了,論功建節也不差多少,卻沒人舉薦他為涼州刺史。不過章鉞是準備回去讓他知涇州,卻也不說破。
經六天回到會州烏蘭,章鉞沒有停留,也沒什麼好看的,後勤糧草自捷報發到永興軍就停運了,在路上的要發到涼州,烏蘭是不會有存留的。
到會寧時三月下旬了,章鉞想起出征時妻子殷殷話別,估計早就盼著回去,但在會寧還有事要處理,便讓符昭吉和二郎先回去報個信,免得苦等著。
鐵礦煤礦和鹽場、馬場的經營,還有棉田、布坊等產業,這些年來也不知具體發展得如何,章鉞都要去看看,尤其是鐵礦,這個既然已經上報朝庭,那自然要召集人力動工開採了,儘管相關的職能部門官員還沒到位。
現在涼州拿下來,移民也要開始,會州說不得能截留下一部分人口,勞力資源不足的問題正好一併解決。
最麻煩的是州縣和節度府衙行政機構,在大量官職是沒什麼用的,有的則要分權制衡,如民政與財政就是兩回事,戶口管理、刑事訴訟與律法,這些都應該分權,只是相應的官職會增加。
章鉞是有心想大行改革的,但這簡直要觸動朝庭相公們的敏感神經,皇帝雖然開明,但涉及到制度也不一定能批准,要達成目的還很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