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要出發去淡州,時間實在緊迫。李諭決定選一批人做先鋒,先帶一部分笨重的大件行李去淡州,布置王府,打掃整理。等他們全搬過去之後可省些麻煩。
本來這些事情是應該王妃馮氏來做,但是因為之前汝陽王橫豎看王妃不順眼,於是王妃成了個擺設,很少管理王府。如今李諭突然叫她管起來,是趕鴨子上架,她沒有威信,也不知道該如何管起。
汝陽王寵的呂夫人倒是一副躍躍欲試又十分能幹的模樣,但李諭覺得她的精明都在小事上,因此只派了幾件小事給她做。
最後李諭叫王妃推薦二十個人,又叫趙十五推薦二十個人,然後把兩份名單交叉對比,選定了一批人,他自己又隨機挑選了幾個人,都是這段時間他看著覺得忠厚老實的,一共二十人。在公中支了兩千兩銀子和五千貫錢給他們,作為路費和先期整理購置打點用。二十人的領頭是王妃帶來的老管家。趙十五也說此人雖然低調,但是做事靠譜。
低調,正是李諭現在最需要的。李諭特意叮囑了一番,一路上不許生事,不許張揚鋪張,到了淡州之後,不許結交收禮,若是被他發現砍手,哪只手收禮砍哪只——嚇唬人是必要的。
派出先頭部隊之後,李諭稍微安心了點,之後是考慮大部隊轉移的時候帶什麼人帶多少東西過去了。
之後兩天,李諭算是徹底領教了汝陽王是多有錢。
他花了大半天時間才逛完了王府的主體部分,幾個大殿堂用的都是傳說中的金絲楠木,比用純金造還貴,更別提上面描金繪銀,花費了無數人工精雕細琢。
「殿下,要不要把這些金絲楠木拆了帶去淡州?」身邊有人看出李諭的不舍,立刻揣摩著問。李諭掃了他一眼,是個挺機靈的內侍,不過還是不如趙十五老練。
「好不容易建起來的宮室,為了拿幾根木頭拆拆補補,何必呢。」李諭回頭望望宏偉的宮殿。他希望這座宮殿能儘可能長久地完好地保存下去。
逛完了宮殿,李諭又去看了汝陽王的金庫。
金庫建造在地下,入口處有侍衛把守。第一道門進去之後,是一個緩而長的甬道下地下伸展,光線很快消失在身後。
要不是看到不斷有人搬運東西出來,李諭簡直要以為這裡是地牢而非金庫。
他再往深處走,兩邊牆壁上的火把照亮了地下室。趙十五小心地在前引導。看到王爺入內,正在搬運東西的下人都半跪行禮。
地下修成整齊的四方形,開了八扇門,八個房間兩兩相對。
有四間庫房,李諭目測有五十平,堆滿了銅錢,有近一人高。這會兒下人正在用小推車往外運的是一車一車的銅錢。
隔壁兩間分別裝的是金子和銀子。銀子打成銀餅,有巴掌大小,李諭撿了一坨握在手裡,只覺得沉甸甸的,多握一會兒手腕疼。每個銀餅下面還打著汝陽王府的記號。金子則是打成金條,每條都用油紙封好,上面都有編號。金條有整整齊齊一百二十箱,銀餅裝在罈子里,像醬菜一樣,整個庫房裝滿了幾百個銀醬菜罈子。
再有一間則不那麼擁擠,擺放的是些金器,還有十幾箱子首飾,都是純金打造,並不甚珍惜的樣子,較為雜亂。
最後一間也是占用的地方並不大,只有三十隻箱子。裡面裝滿了珍珠,玉石翡翠,各色寶石。珍珠一粒粒全都是渾圓飽滿,色澤瑩潤。玉石按顏色不同,從白玉到綠玉,搜集齊全,共有十二箱。還有六箱全是紅藍寶石,每一塊都打磨得十分完美,只是還沒有仔細加工出形狀。另外還有珊瑚珠,琥珀,瑪瑙,全都是品相極佳。
李諭從最後一個庫房出來,久久沒有說話。出了金庫,他重新站在陽光下面,仍有些恍惚。
「這是我全部的家當?」他自己過去也算得上有錢人,年年上演員富豪榜的,但是和汝陽王一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回殿下,除了金庫。殿下還有絲綢庫房,香料庫房,藥材庫房,兵器庫房,一座藏書樓,存貯古書字畫和硯台筆墨。另還有幾處私庫。」趙十五認真提醒汝陽王。
李諭心想,難怪蕭從簡要搞他。
但換個角度看,蕭從簡只是把他趕出雲州,還給他一個月時間收拾東西轉移財產,已經十分厚道了。
王府太大,李諭為了抓緊時間行動迅速,不得不在裡面騎馬移動。早說了,汝陽王府和宮殿一樣。李諭在心中默默吐槽,皇帝的宮殿要大要大一定要大,那是因為非壯麗無以重威,顯示天威用的。一個王爺,把王府修這麼大,只會顯得張牙舞爪。
李諭已經想好了,到了淡州之後,王府不需要擴建得太大太華麗,夠用行,反正他已經不準備養那麼多人。淡州再貧瘠,以汝陽王的財富,足夠舒舒服服過一輩子了。
金銀寶石自然都是要搬過去的。絲綢衣物李諭並不很在乎,他自己只帶了成衣,絲綢布料沒帶,至於王妃她們要不要帶隨便她們。香料和藥材倒是很緊要,尤其是藥材。書,他想全帶走,又怕路上遺失,更加作孽。想來想去,還是都帶走了,李諭特意調撥了一隊人在路上保護書籍。
一個月後,李諭離開了雲州。他們出發那天正好天氣暴熱起來,李諭坐在馬車中,心神不寧。他們走得太匆忙,王府中還是有很多東西沒有整理好,許多東西還沒有變賣,只能留了一些人來做掃尾工作。
李諭這一路怕熱,怕生病,怕丟東西,怕遇到打劫的,怕被劫財,怕被劫色,怕蕭從簡,怕蕭從簡一拍腦門把他財產全沒收了。有天半夜他睡在驛館裡突然驚醒,醒來一身冷汗。
他想想都要哭,他三個月前還是個正經影帝,拍拍戲研究研究角色,戲裡再多劫難,也沒體驗過這種驚心動魄。
然而怕著怕著,一路竟也平安到了淡州。
只是這一路越走越窮,李諭是感受到了,臨到淡州城門前,這種感覺越發強烈。雲州的城牆全是一塊塊大小一樣的青磚砌成,高大雄壯。相比之下,淡州的土城牆,實在寒磣。
不過為了歡迎王爺入城,城門周圍做了清場,小老百姓被趕到一邊,在汝陽王的車隊入城前閒人不許入城。
李諭透過車窗看向外面,越發強烈地感受到一個字——窮。他目之所及,人人都是衣衫襤褸,灰頭土臉,少有幾個衣著乾淨些的,也都打著補丁。
李諭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
同一時候,皇帝在宮中也長長地嘆了口氣。
御醫正半跪在他面前,搖了搖頭。
「沒有診錯?」皇帝淡淡問。
御醫小心道:「皇后確實並未有孕。」
皇帝並未說話,但失望之色是顯而易見的。御醫大膽開口勸慰道:「皇后還十分年輕,再過兩年會更容易些。」
皇帝揮揮手,讓他退下。
隔日皇帝將此事告訴了蕭從簡,皇后疑似有孕的症狀並不是真的懷孕了,只是入夏之後的不適。
蕭從簡十分淡然,說辭與御醫一樣,只說皇帝與皇后年輕,將來必然會有孩子。
皇帝懷疑蕭從簡早已從宮中知道了消息,否則怎麼會如此平靜。有一句話他在心中不敢說——他總覺得蕭從簡比他還盼著皇后趕緊生下皇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