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蔓君怔怔地看著手中被硬塞的梅花銀簪,這式樣不正是之前在那小攤上看的那支?他買下了?
吃驚之餘,她想到了那過的話,臉色微微泛紅,忙抬頭看他,「你……」只吐出一個字,接下來的字眼卻是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只是她的雙眼泄露了太多內心的想法。
看著她亮晶晶的雙眼以及泛紅的雙頰,朱子期臉上那絲尷尬與**這才稍稍褪去,顯然她並不是對他無動於衷,嘴角微微上揚一笑,「就是想送你。」
未竟的話語盡數包含其中,有些話無須說得太直白,含蓄一點對方興許更能接受。
葉蔓君看看他再看看手中的梅花銀簪,頓時心內一暖,她正要開口說話,踱到她近旁的朱子然卻是笑道:「二哥,你這是做甚?就算要送東西給葉姑娘討好她,也不是選這樣粗鄙的簪子,這不是辱沒了葉姑娘?」
他原本以為朱子期會送什麼給葉蔓君,結果一看居然是支丟在地上他都不會撿起來的銀簪子,這庶出二哥估計是練兵都練傻了,就算要討好人家姑娘,好歹也要送些做工精緻的飾品才是。
朱子期聞言,面色一沉,冷冷地看了眼這三弟,他要送什麼東西給葉蔓君是他的自由,輪不到他置喙,遂冷笑地回應了一句,「三弟還是管好自己吧。」
朱子然也嘴角一撇冷笑地回應,「我是怕你這樣做不但辱沒你自己,也拉低了我們王府的格調,葉姑娘是我們王府的嬌客,豈容你用這樣粗劣的玩意兒侮辱她?」
眼看這兄弟二人就要爭執起來,葉蔓君微皺眉,讓他們當著她的面爭吵,她估計明兒起她就要成為紅顏禍水的代名詞,傳出去絕對沒有她的好名聲。
朱子期本來想要回應,結果看到葉蔓君微蹙眉的樣子,顧慮到她的名聲,這才做罷,要與朱子然計較有的是機會,不差這麼一刻。
朱子然卻是不肯輕易做罷,好不容易才找到打擊這二哥的機會,絕不容易他再贏得葉蔓君的好感,因而他看向葉蔓君,「葉姑娘,改明兒我命工匠給你打造一批精細的飾品,我們汝陽城有特產的玉石……」
「不用了,朱三爺無須如此麻煩,這支梅花銀簪子,我很喜歡。」葉蔓君打斷朱子然自以為是的話語,誰要他打造飾品相贈,比起她娘給她出嫁置辦的頭面首飾,這朱子然就是傾家蕩產打造也未必能及得,目光轉向朱子期微微一福,「謝過朱二爺。」
朱子期還了一禮,「葉姑娘有禮了,只要姑娘喜歡就好。」
說這話時,他大膽地盯著葉蔓君微彎的雙眼,這句喜歡裡面包含了太多東西,一時間,一種不足以為外人道的曖昧情緒籠罩在她與他的周遭,這種感覺該死的好,令他微微失了失神。
朱子然來回看了看兩人的表情動作,雖然沒有什麼不妥,但卻看得出來兩人之間的氣氛與眾不同,他突然產生強烈的危機感,沒能得到葉蔓君的心,他離世子之間就會越發遙遠,袖下的拳頭緊握,努力不讓自己的表情泄露出心事。
葉蔓君看了一會兒朱子期失神的表情,突然掩不住地露齒一笑,葉鍾氏一向把女兒往大家閨秀的樣子去引導,所以她很少會這樣笑,轉頭朝葉旭融道:「融弟,代我送客。兩位慢行,小女子先行告退。」
她將那隻梅花銀簪鄭重地塞進袖口中,這動作既是做給朱子期看的,也是做給朱子然看,其實就是含蓄地表達著她已心有所屬,最好能讓朱子然明白不要再糾纏於她。
朱子期一直嘴角含笑地目送她離去,然後才被葉旭融客氣地送出大門,只見這葉家嫡出的公子輕拍他的肩膀,用一種刻意偽裝的成熟的語氣低聲道:「再接再勵,不過前提可要說好,你可不許欺侮我姐,不然我們葉家可不會善罷甘休。」
「自當不會。」朱子期能談懂他語氣下的威脅與擔憂,因而並沒有與他計較,如果他有姐妹,一旦她們出閣,只怕他也會擔心不已,這麼易位思考,就更能理解葉旭融。
葉旭融對他的回答很是滿意,在轉頭離去的時候看到朱子然微沉的目光,他冷冷一笑,「我奉勸朱三爺還是就此罷手的好,這樣大家的面子上也好看些。」
這樣明晃晃直白的話,根本就讓朱子然難以歪解,尷尬之餘又發作不得,表情當場滑稽不已。
葉旭融冷哼一聲,徑自抬腳就走,不再理會這虛偽的偽君子。
等這葉家嫡出次子一走,朱子然的面色就冷了下來,當著朱子期的面,他一向不屑於偽裝,反正這張面癱臉的庶出二哥一向都與他不對付。
「二哥,你不要太得意了,現在不過是剛剛開始罷了,葉姑娘不過是受你迷惑才會對你另相相看,假以時日,她會明白誰真對她好。」他中干外強地道。
朱子期冷冷地回應,「那是當然,她又不是傻子,哪會看不出來誰是真心誰是裝的?」
這話幾乎嚴封不動地還給了朱子然,這讓他的表情更為獰猙,「二哥是不是早就知道會有今天這局面,當初才會去迎接這葉家嫡女,所以爭得了這先機,看來二哥真是真人不露相。」朱子然嘲諷地道。
當初那死鬼大哥命懸一線的時候,他顧不上遠嫁而來的葉蔓君,想著這女子八成就是守活寡的命運抑惑是給這死鬼大哥殉葬,因而在朱陳氏提出要人去迎接葉蔓君立即來成親沖喜之時,他裝聾作啞,沒與這二哥爭這功勞。
現在看來是失策不已,要不然也不會落得如廝地步,讓人占儘先機,朱子然滿臉的不甘,父王真是偏心至極。
朱子期一眼就能看穿他內心的醜陋想法,「你愛怎麼想是你的自由,不過你的心思齷齪,也別把人想成都與你一樣。」一躍跨上下屬牽來的駿馬,「我勸你還是別動太多的歪腦筋為好,這樣於你沒有半分好處。」
「朱子期,你不是我老子,輪不到你教訓我,再說你我出身一樣,沒有誰比誰高貴,咱們還是騎著毛驢看唱本——走著瞧。」朱子然絲毫不為所動,他一直沒想過會輸給朱子然這不解風情的木頭,此刻更是不願承認鹿死他手。
「隨便你怎麼想。」朱子期不屑與他在這兒打口水仗,畢竟他不要臉面,他還要,兄弟不和的話傳出去並沒有半分好處。
他一勒馬韁繩,馬兒就撒足狂奔朝前方而去。
雖然兄弟倆的談話並沒有讓人聽去,但是他們在這朝廷官衙門口面紅耳赤地說話模樣卻是傳到有心人的耳朵。
馬大人在聽到下屬回報之時,用手摸了摸後腦勺,隨後揮手讓人出去,轉頭看向一聲不吭的方漸新,「方大人也聽聞了,你說這汝陽王也有意思,他難道不知道他那提議會讓他的幾個兒子爭得面紅耳赤?直接就指一個不就完了?偏還這麼迂迴,真弄不明白他是怎麼想的?」
方漸新放下手中的茶碗,輕輕地敲著椅子把首,「汝陽王的心思確實難以弄明白,不過我來時受過葉侯爺的囑咐,這葉姑娘的婚事不得不妥善解決,可以說這汝陽王所做的對於葉姑娘來說是有利而無一害,至少她能名正言順地留下來,總比尷尬著好。」頓了頓,他終還是問出了心裡記掛的事情,「至於這新世子人選,馬大人可有什麼好的建議?」
這個問題一直是馬大人不想正面回答,撇開朱家第五子,其餘兩人在他看來都是半斤八兩,當然表面看來朱子然的上位對他的好處更大一些,畢竟這人較好相處,但那只是表面罷了,他在此處在任久矣,並不會完全相信朱子然表現出來的那一套。遂他又將皮球踢回給方漸新,「方大人中意汝陽王第几子?」
這不過是隨口一問,就他的觀察,方漸新更在意朱子然多一點,顯然在來的路程中,他與朱子期產生了較大的摩擦,以至於他對這位朱二爺並無甚好感。
方漸新不意外這狐狸把球踢回給他,微微沉吟片刻,「這世子人選要以葉姑娘為重,畢竟事關葉姑娘的婚姻,你我二人的前程都系在葉家這條船上,馬大人又何必對下官忌諱森嚴?」
馬大人聽他把話說到這份上,嘆息一聲,「我不是有意為難方大人,只是這人選我拿捏不好,這才要聽聽方大人的高見。當然葉姑娘的幸福是首要考量,娶了她就代表必要向朝廷盡忠,本來我是屬意朱三爺多一點,這人性子溫和易相處,相信不會薄待葉姑娘……」
「那馬大人還有何顧忌?」方漸新打斷他的話,這馬大人的話正中他的下懷,朱子期人冷心也冷,嫁給這樣的男人,女人怕是一輩子難開顏,「朱家二爺,我不太看好他,他這人不會是女人心目中的良婿。」
馬大人見方漸新表明了立場,這會兒他倒不好說什麼,本來他就不想直接表態,將來若是看走了眼,朱子然是表里不一之人,那他也可以推卸責任,遂這會兒更是不輕易表態,只一味地模稜兩可地應話。
方漸新看他這般圓滑的樣子,不禁心下冷冷一笑,這馬大人是想把他當槍使,他焉能看不出來?只是他相信自己的相光不會有錯,再者葉蔓君的婚事拖得太久於他越是不利,還是趁早把人嫁了,他好回京復旨。
「既然馬大人也同意下官的方案,那麼下官就寫摺子上奏為朱家三爺請命。」他不想再與馬大人兜來兜去,徑自直截了當地道。
馬大人仍舊圓滑地回應倆字,「好說好說。」
這次會談並不愉快,馬大人送臉色不大好的方漸新離去,好一會兒這才返回書房,看到夫人馬蘭氏在等他,他忙道:「夫人來有多久了?」
「我來有一會兒了,只是見到那方大人來找夫君商量事情,這才躲到屏風後頭去。」馬蘭氏道,「夫君為何要這般應付方大人?依妾身看,這朱家三爺確是女兒家的夢中夫婿……」
「都說你們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你還不信,你是朱子然肚裡的蛔蟲?知道他在想什麼?這看人不能看表面,要不然我們將來如何能倚重葉家離開這鬼地方?」馬大人呵斥了這結髮妻子。
馬蘭氏也被自家丈夫的態度弄糊塗了,素日裡看丈夫也與朱子然相談甚歡,怎麼背後如此說他?「夫君,這麼說是不是有些過了?那朱子期有什麼好的?我怕我們不作為,將來這葉姑娘不為我們鋪路,那可如何是好?我都不知道有多久沒見到孩子們,這麼些年怕是都長大到認不出來……」說到這裡,心裡一酸楚,她抹起了眼淚,就為此,她處處討好葉蔓君,就差把她當神奉起來。
馬大人也知道自己虧欠妻子很多,上前拿過她手中的帕子給她抹淚,「你別難過,這事聽我的,我們謀定而後動,就讓方漸新代我們打頭陣,這樣萬一我真沒看走眼,那朱子然是表里不一,我們正好改弦易張未為晚矣。」
退一步說,有方漸新墊底,更顯得他國慮周詳,這樣一來,將來與葉家接觸也能底氣更足一些。
馬蘭氏淚眼婆娑地看著丈夫那張方臉,她並不蠢笨,這麼一細思也能意會出丈夫的用意,恍然大悟地點頭之餘,她仍難免有些擔心,「萬一方漸新沒看走眼,我們豈不是落於人後?這葉姑娘不是易討好之人,不知道她到時候會不會遷怒於我們……」
「不會。」馬大人斬釘截鐵地道,「這兒女親事最是不易,你上回硬插那一手,這教訓還能受夠嗎?葉姑娘的心裡清楚得很,你要做的不是在我這兒哭訴,而是去探她的口風,看她心屬哪個?這汝陽王讓她再嫁下任世子,等於是把世子的選擇權交到她的手裡,這汝陽王絕不是傻子,你在這兒生活了這麼久還沒這點覺悟?」
馬蘭氏這回聽丈夫說得這麼直白,是真真明白自己之前是走近了誤區,頓時忙道:「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這就去探葉姑娘的口風,不過依我看,她似乎不太喜歡朱子然。」
馬大人皺了皺眉頭,「朱子期與她結識較早,她情傾這冷麵爺倒也不是不可能,若是這樣就好辦了,兩情相悅的姻緣才是真的好。反正我們借了葉家的東風能離開這裡,將來到任的官員受不受得了朱子期的冷臉,那就不歸我們操心了。」說到最後,他竟是撥雲見霧地大笑出聲。
馬蘭氏轉念一些,確如丈夫考量的那般,不過為了謹慎起見,她仍是制止了丈夫的開懷大笑,「夫君還是別開心得太早,此事不過是我的推測罷了,還得細細地再探葉姑娘的意思才是。」
「既然有了努力的方向,就趕緊去辦。」馬大人催促著妻子趕緊去辦事,他是一刻都不想再呆在汝陽城了,只恨他是大男人,不適合到未婚女子的住處,要不然他就親自上陣了。
馬蘭氏忙「哦哦」兩聲,然後就急色匆匆地離去。
另一邊廂的葉蔓君在閨房裡面剛喝了兩口茶水,就有人進來給她密報,她聽了半晌,看了眼那不起眼的嬤嬤,「此事不要張揚出去,先給我盯緊便是。」
「姑娘,真的現在不處理?」那嬤嬤擔憂地問道。
葉蔓君把茶碗往矮桌上一放,沉思片刻,還是搖了搖頭,「暫時不要動,你且出去吧,不要露出馬腳打草驚蛇。」
「是,姑娘。」那嬤嬤忙行禮,從另一側門退了出去,沒與葉蔓君的一群大丫鬟碰面。
葉蔓君看著這嬤嬤離去,這才從袖口拿起那支做工粗糙的梅花銀簪細細地打量,更孩子氣般舉著它往窗戶處光亮的地方照了照,銀子並不透光,但是朵朵梅花還是在窗戶處盛開,仿佛置身在光與影營造出來的梅園中。
想到朱子期那一系列的反應,她不禁噴笑出聲,從沒發現這男人居然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原本她還以為他與自家兄長相象,現在才發現兩人的區別甚大,她的兄長絕對沒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想著想著,她的心情又慢慢轉好,把銀簪子握在手中按在胸口處,或許前程並不是一如她想像當中那麼灰暗,她坎坷的命運也能迎來一絲陽光。
「姑娘?」繡簾奉茶進來,看到葉蔓君歪躺在羅漢床上發著呆,這是少見的舉動,不由得喚了一聲,接著目光落在那支連她也看不上的梅花銀簪上面,眼裡有幾分怨恨,不知道姑娘喜歡這朱子期什麼,一隻不解風情的呆頭鵝。
葉蔓君這才自沉思中回過神來,看了眼繡簾手中的茶碗,「放下吧。」她邊說邊把這梅花銀簪放回袖口中。
她端著新沏的茶碗了兩口,看到繡簾仍舊站在原地,不由得皺緊了眉頭,「還有事?」
繡簾沒想到葉蔓君一開口就是生疏的話,以前主子可不這麼對她,委屈地咬緊下唇,「姑娘可是討厭奴婢了?」
「沒有的事,你怎麼會胡思亂想?」葉蔓君道,「繡簾,你是因為我抬舉了珠簾與水簾,這才心裡不舒服的?」
「沒有,絕對沒有這樣的事情,姑娘,奴婢哪敢對姑娘有意見?」繡簾忙擺手道,一副急切不似做偽的樣子。
葉蔓君仔細地打量了她幾眼,想到自幼一起相伴的緣份,遂語重心長地開口,「繡簾,我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可能我用這樣的方式敲打你令你難以接受,但我還願意用這樣的方式對你代表著我還在乎你,若是哪一天我連敲打你也不願意,到那時候你才該要擔心,你明白嗎?」
繡簾聽得呆怔在那兒,自家姑娘現在說的都是真心話,她能感覺到那份誠意,但是,一想到朱子然的俊臉以及他們規劃出來的藍圖,她捨不得放棄這樣的未來。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她道「姑娘,奴婢明白的,奴婢在姑娘身邊這麼些日子,還能不明白姑娘的心意?」
「既然明白,就不要再做讓我失望的事情。」葉蔓君似嘆息般道。
繡簾聽不出其中的意味,以為暫時表了忠心,姑娘就不會再敲打她,「姑娘放心,奴婢哪敢做出讓姑娘失望的事情來?這汝陽城步步危機,奴婢恨不得代姑娘去死……」
葉蔓君見她說得急切,也似一副發誓模樣,俏臉微微一沉,隨後道:「我乏了,你且出去吧,吩咐珠簾和水簾她們,沒我的吩咐誰也不要進來。」
「是,姑娘。」繡簾應聲,拿著托盤福了福這才退了出去。
葉蔓君在她一離開,面容完全冷了下來,她起身走到梳妝檯前,用鑰匙打開盒子,鄭重地把手中的梅花銀簪放進盒子裡,然後蓋上再上鎖,做完這一切,她方才親自翻找出家居服,到屏風後頭換下這外出服。
正在她要歇息的時候,聽到繡簾隔著帘子稟道,「姑娘,馬夫人來了。」
她皺了皺眉,這馬蘭氏怎麼又登門來?隨後想到剛才在門口鬧的那一幕,八成是來探她的口風,遂道:「請她進來。」
她把外衣的帶子拉好,這處。
馬蘭氏一看到她,忙笑道:「打擾葉姑娘歇息了?」
「沒有,我不過是去換件家居服罷了。」葉蔓君道,「對了,馬夫人前來找我有何事?」
「也沒有什麼大事,不過是記掛姑娘,所以來看看。」馬蘭氏笑道,這笑容有幾分言不由衷。
葉蔓君也不拆穿她,只是應付與她說著話。
馬蘭氏最終沉不住氣,小聲地問道:「葉姑娘,聽說朱二你送了支銀簪子給你?」
這消息在來時她就收到了風,心下早就翻來覆去地想過了,這送簪子可不是小事,這有幾分情定的意味,果然這葉家嫡女還是情傾這朱家二爺。
「確是有這麼回事。」葉蔓君道,半晌,她又解釋道:「不過是我出去時碰到了朱二爺,一道逛這汝陽城見識一下這城中繁華時,我看上了這麼支不起眼的銀釵,當時因緣際會沒買下,沒想到朱二爺卻折返回去給我捎帶上罷了。」
這話她說得淡淡的,仿佛不過是不經意間的一瞬,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馬蘭氏難掩失望的情緒,這葉姑娘的話真難套,遂又不死心地問道:「沒想到這朱二爺看似個冷麵郎君,卻有如此體貼的一面,將來誰嫁著也是幸運的事情,這女人啊就是要夫婿體貼才能過得好,葉姑娘說是不是?」
葉蔓君斜睨了一眼馬蘭氏眼裡掩不住的急切,微微一笑,「是與不是又與我有何相干?馬夫人,你今兒個過來就是為了與我說這些嗎?」
馬蘭氏被她這麼一搶白,當即有幾分尷尬,忙喝了一口茶水掩飾一二,「當然不是,葉姑娘誤會了。」看著這葉姑娘不言不語的樣子,她突然恍然大悟,這葉家嫡女一向莊重,又豈會與她這等外人討論這麼私密的話題?只怕得需是嫡親才能得到她的真心話,自己這是自討沒趣。只不過就這樣鎩羽而歸,她又不甘心,誰叫自家的命運都系在她的身上?
好半晌,她又急灌了好幾口茶水,方才嘆息一聲道:「我也不瞞葉姑娘,這汝陽城再立世子,現今各方勢力都在暗中發力,我家那位雖然不是什麼高官之流,但是估計在這個問題上還是能說上一點話,不知道葉姑娘心中可有合適的人選?」
這回沒有兜圈而是直白問出,只可惜葉蔓君只是但笑不語,好似對這問題渾然不在意。
馬蘭氏都被她的態度弄糊塗了,好歹您倒是支一聲啊?好讓她知道怎麼做?
好半晌,她又沉不住氣試探地道:「朱二爺如何?」
葉蔓君還是但笑不語,不過一會兒後,她的素手將茶盞輕輕地往她的方向一撥,「馬夫人喝茶。」
馬蘭氏很想跳起來,她還喝什么喝?忤在這兒這久不就想知道她的心意罷了,就這麼困難?
不好拒了葉蔓君,她端起茶碗輕茗了一口,雙眼透過茶蓋的邊緣暗暗打量葉蔓君優雅喝茶的姿態,這姿態她是一輩子也學不來的,有時候她都感嘆這葉家嫡女的作派都堪當一國之母了。
正在感嘆之餘,她突然福至心靈,瞬間大悟,葉蔓君其實早已表態,只是沒有用語言直白地道出來,再細思她給自己解釋銀簪一事的仔細,這個姑娘是不屑於當眾與外人討論婚嫁之事。如果這樣做,難免不會被人在背後笑一句孟浪,並不符合葉蔓君的教養,她後知後覺地想到。
這麼一想,入口微澀的茶水都是甘甜的,自己這回算是猜中了她的心思,這樣一來就好辦了。
「果然是好茶。」心事一去,她笑著稱讚。
「可不是嗎?這茶可是我家大嫂親制的,聽說是從靜王妃那處學來的,倒是便宜了我。」葉蔓君笑道,想到家中的嫂子,她的笑容多也幾分懷念,與林瓏相處的時日並不長,但感情之深厚卻不是時間能衡量的。
「這是侯夫人親手制的?」馬蘭氏吃驚地道,在她的觀念裡面,到了這級別的貴夫人哪個不是養尊處優?一如汝陽王妃朱陳氏。
葉蔓君大方地點點頭,「我家嫂子倒是心靈手巧,聽說還生了對雙生子,我這一下子就當了姑姑……」
她早已收到兄嫂的家書,信中少不了安慰她的話語,以及讓她稍安毋躁,一切要以自身安危為重,當然少不得會提及她成了姑姑的喜事。不過在林瓏單獨寫給她的信裡面,卻透露出更多的信息,這對於她來說倒是雪中送炭,至少家人都還記掛著她。
馬蘭氏聽著葉蔓君少有的用興奮的語言提及家人,對於那未曾謀面的襄陽侯夫人,她不由得嘆一句,同人不同命,有些人就是好命到讓人連嫉妒都興不起,合該一切都是她應得的。
兩人談了個把時辰,她方才告辭離去。
一出了葉蔓君的住處,她就急急奔去外院找自家男人,把打探來的消息告知。
馬大人在得到妻子的信息時,還不放心地問了一句,「你確定?」
馬蘭氏拍拍胸脯道:「夫君,我還能騙你不成?這葉姑娘不會與我明說,不過我是女人哪裡會看不出來她的意思?你且給我放一百二十個心,這事情我敢打包票。」
馬大人看妻子這副樣子,終於打消了那些許疑慮,親自研墨,這回他打算上摺子舉薦朱子期成為繼任世子。
馬蘭氏忙在一旁打下手。
夫妻二人此刻同心協力,畢竟這是秘密上呈給聖上的密折,這是馬大人特有的一項權力,所以輕易馬虎不得。
汝陽王府。
在夜幕之下,朱翌正站在窗前看著這黑夜,一時間思緒翻飛。
在他身後的謀士嘆息一聲,「王爺這是何苦呢?直接指定一個,也省得他們兄弟反目,現在為了這位置都爭到了檯面上來了?」
朱翌聞言,這才回頭道:「非是本王心狠,只是這幾個兒子沒一個讓本王放心,子期過剛則易折,子然愛做虛偽的表面功夫,子佼不成熟仍舊還是個孩子,你說他們誰堪當大任?」
那謀士頓時說不出話來,身為父親,汝陽王對於幾個兒子都知之甚深,確實每一個都有缺點,「王爺,人無完人啊,我們就敢說自身一點問題都沒有?」
朱翌苦笑數聲,「本王當然不是完人,只是這是祖宗打下來的基業,讓我拱手讓給京城的那位,我做不到,為了這份基業,我只能慎重地選一個繼任的人選。子傑這孩子福氣薄,不過他在世時,我也同樣不放心,他性子太輕佻,這點比不上子期穩重,所以我刻意栽培子期給他當左右手,偏他就這麼去了,至今我仍連他是不是死於陰謀也沒能確定,這是我這個當父親的失職。」
說到這裡,他幾乎要老淚縱橫,他有兒子數人,未長大成人的不考慮,就這麼幾個長大的沒一個能令他放心。
「所以王爺就讓葉家嫡女來試驗他們?」那謀士總算猜到一點汝陽王的心思。
朱翌呆愣一會兒,方才道:「不完全是,不過我確是存了這心思的。如果這葉家嫡女能令子期學會柔能克剛,或者讓子然明白做人不是看虛偽的表面,都未嘗不是好事。加上我是真的欣賞這葉家嫡女,有她這樣的血統摻進我們朱氏一脈,未嘗不好。」
汝陽城想要與京城那位堂弟相抗抗衡,無異於雞蛋碰石頭,當初祖宗選擇便安於這一隅,自然是有道理的。
那謀士聞得這慈父的話也是久久無語,他在汝陽王府久矣,與朱翌都是半主半友的狀態,自然能放鬆地與朱翌說話。
「對了,王爺,現在城中正流傳一些不好的流言……」他沒有隱瞞,把城中那些不中聽的話都學說給朱翌聽聞,大多都是說朱翌看上了葉家嫡女的話。
朱翌冷笑一聲,「不過是區區流言,本王還不至於為此陣腳大亂,你且派人去暗查看看是何人在背後操縱。本來本王只是懷疑這城中有另一股勢力暗中潛入,現在卻是十分十的肯定,搞不好還與我兒子傑的死因相關。」說到最後,他的眼裡流露出一股狠絕,他必定會回報此人。
「王爺放心,我早已遣人暗中順藤摸瓜地查找源頭之人。」那謀士回道。
朱翌這才臉色一緩,處在他這位置上的人,必然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
因一隻梅花簪子,葉蔓君與朱子期倒是打破了僵局,兩人雖然沒有再會面,但朱子期卻是時不時地給她送些新奇的玩物來逗她開心,她也大方地收下,這當中放出的信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為此有人喜上顏面,有人急於心頭,一如此刻的秋風越刮越緊,似有入冬之嫌。
京城,襄陽侯府。
林瓏正得閒地逗弄兩個兒子,這倆小子現在越發沉了,她一人要抱起這兩個小傢伙都不容易,至此她體會到生一個有生一個的好處。
這一下子就當倆小子的娘,真心不容易。
正壞心眼地輪流掐了掐兩個兒子的鼻樑,惹得他們皺成一張苦瓜臉,母子仨玩得正來勁的時候,如眉在外稟道:「大奶奶,那沈家夫人又登門來求見夫人,這回還趕她出去嗎?」
林瓏聽聞,頓時臉色一沉,這沈之良的母親沈方氏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這幾天都上門來找她,她並不想與沈家再有往來,遂一早就吩咐下去,見到沈方氏就回絕掉。
這樣一來二去也頗為煩人,既然她執意要見她,那就一次把話說清楚,省得這人老是冤魂不散。
這麼一想,她道:「請她到南園來吧。」
「是,大奶奶。」如眉得了林瓏的應聲,這才趕緊去帶人過來。
沈方氏大病了一場,如今看來更添老態,非是萬不得已,她是不想登襄陽侯府的門。
跟著這引路的大丫鬟進了這暖閣,微一抬頭就看到那倆養得白白胖胖的小人兒,她有如雷劈一般僵在那兒動彈不得,雙眼怔怔地盯著那倆小人兒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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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今天打算雙更的,可現在估計更不了,抱歉啊,親愛的們!某夢現在接著碼,估計明天中午能更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