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如此安排了,陳昕蘭還是覺得不妥,越發坐立不安,簡母最近頗為疏遠她,也對她說要嫁給姐夫的話不再熱衷搭腔,除此外,還明里暗裡勸她不要在一顆樹上吊死,趁年輕趕緊找個好婆家云云。
原來簡母這麼早之前就已經否定了她,虧她還把她當靠山,以為讓姐夫點頭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趕緊換了外出的衣服,她沒有耽擱地就前往母親所住的禪房而去,一推帘子進去就梗著脖子道,「娘,我要到簡家去。」
陳昕蘭的生母陳寧氏一聽,頓時不悅地看向女兒,「又到簡家去?你還要臉不要?我探過簡梅氏的口風,她家並沒有打算下聘於你。」
陳家是京城有名的布商,好不容易混了個皇商的名頭,生意自然做得大,只不過這皇商到底沾了個商家,在有權有勢的世家那兒就是不入流的存在,與上流世家的聯姻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最好的結果也就是送了個嫡女給郭候爺當妾,以保住皇商的身份地位。
陳寧氏自身也是商家女出身,曲意奉承,手段用盡,也沒能讓上流社會的夫人們對她另眼相看,但為了自家生意,還是要擠破腦袋往裡面湊,儘量多弄幾張請帖,給自己抬抬身份。
再者她本身又是妾室起家,當初嫁到簡家去的女兒是她丈夫死去元嫡妻的女兒,所以她與簡家並不親近,在她眼裡,這也算不得什么正經親家。只不過想著簡靖書好歹現在重新被起用,丈夫又說此人前程大好,不可得罪,她這才勉強維持著親家的顏面。
她可是一心一意想要將親生女兒嫁進真正的豪門世家,這樣一來總能壓住那已做古的元配嫡妻一頭,因而對女兒的心事並不太熱衷。
「娘,我這輩子非姐夫不嫁。」陳昕蘭任性地道,她打小要什麼都能得到,自從對那溫文儒雅的姐夫起了心思後,就更是執著,「不管你同意與否,都不會影響我的決定。」
「你,你這個逆女。」陳寧氏氣得用手指著女兒大聲罵道。
陳昕蘭重重一哼,甩下門帘就匆匆往外走,顯然對於母親的反對並不看在眼裡。「來人,給我備馬車,我要出門到簡府。」
陳寧氏一臉的怒氣,想要好生教訓一下這個女兒,結果正要衝出去就看到丈夫進來,她忙收斂起怒火,行禮道,「老爺,您怎麼過來了?我……」
陳昕蘭的父親陳順看了眼妻子,擺手道,「蘭姐兒既然有此想法,你阻攔她也是沒有用,再者,靖書前程大好,我們女兒嫁給他不會吃虧的。」
在他眼裡,這可是一本萬利的姻緣,長女死得早,那會兒他就嘆息這好姻緣還沒能看到利處就沒了,後來小女兒胡鬧非要嫁姐夫,他就順水推舟睜隻眼閉隻眼,更是暗中助了一把小女兒的行事,這才將女婿簡靖書再婚一事給拖了下來。
「老爺,您真這麼想?那人到底是蘭姐兒的姐夫,這樣像話嗎?」陳寧氏據理力爭。
「自古以來就有娥皇女英,我們女兒嫁到簡家去有何不可?」陳順斜睨一眼古板的妻子,「你當初的聰明勁兒到哪兒去了?他簡靖書如果再升官,將來就是朝廷重臣,我這筆生意絕對不會虧本的,你就給安定點。」
哪怕丈夫這麼說,陳寧氏的心仍舊是緊揪著,丈夫的心思她明白,無非就是覺得簡靖書潛力巨大,是奇貨可居。
陳順焉能看不出妻子的心思?無非就是想與他死去的髮妻較一日之長短,只是那高門大戶容易進嗎?他想盡辦法,最終也就是將妹子送給了郭候爺當妾。
妻妾有別,他陳順算不得郭侯爺的什么正經親戚,妹妹吹枕頭風的效果也有限。如今簡靖書前途看好,小女兒再嫁給他,那就還是正經親戚。
長女死後,就算還維持著岳婿的名份,可沒有個自己人在簡家,這名份就是虛的。
「你素日裡也多往簡家走動,簡梅氏是不會任由靖書膝下猶虛的,簡家也要有人繼後香燈才行,聽我的准沒錯。」
陳寧氏拗不過丈夫,惟有違心地應下。
陳順混跡商場這麼久,早就練出了看人的本事,「你可別給我打馬虎眼,若是你當不好這個家,我也不缺那當家的女人。」
這可是警告了,陳寧氏的身子一顫,這回不敢再與丈夫耍心機,忙表態會盡心盡力辦好此事。
陳家到底是商家,規矩也不如豪門世家的嚴,要不然她如何能從妾室一躍成為正室,所以陳順要找個女人頂下她也是輕而易舉之事。她兒子還小,絕不能將這家業全部拱手讓給那死去的元配所出的長子,她得為自己的兒子爭一份可觀的家業才行。
陳順看到自己成功震住了妻子,這才滿意地輕撫鬍鬚,想著將來的勝利果實,嘴家微微帶笑。
簡家,簡梅氏正在與家族的婦人說話,就聽到人稟報陳昕蘭來了,遂道,「趕緊讓蘭姐兒進來。」
陳昕蘭匆匆進來,看到一旁坐著簡家的族婦,這才收斂一點,行了個禮,抬頭朝簡梅氏嬌笑道,「簡伯母,蘭兒可想死您了,只是要陪祖母法事離開不得,要不然早就來看望您了。」
陳昕蘭嬌俏又熱情,性子活潑,極得簡梅氏的喜愛,遂招招手讓她坐到身邊來,「我瞅瞅蘭姐兒瘦了沒有?這庵堂中只有齋飯,你必定吃不慣。」
「可不是?我可想死了簡府廚子的手藝。」陳昕蘭撒嬌地道,「簡伯母,我要在您這兒住上幾天好好吃一頓,您可不能吝嗇趕我走?」
「好,我這老婆子正愁沒有人陪呢。」簡梅氏笑著輕颳了一下陳昕蘭的俏鼻樑。
一旁的簡家族婦看到這兩人的親熱勁兒,暗自撇了撇嘴,面上卻是笑道,「我瞅著大伯母與蘭姐兒就像一對母女似的,要不然乾脆認個乾親如何?」
「這主意好,蘭姐兒若願意,我這就去讓人擇日子,再與你娘相商,辦場宴席,我呀就多了個女兒。」簡梅氏想著這蘭姐兒不能給她當兒媳婦,當個閨女也使得。
陳昕蘭面色一僵,她可不能當簡梅氏的乾女兒,這樣一來與姐夫定了名份,以後還如何成親?遂一臉為難地道,「簡伯母,您能收蘭兒做乾女兒是蘭兒幾輩子修來的福份,但是蘭兒真的不能給您當女兒,蘭兒……」
說到這裡,她嬌羞地垂下頭,手指卷著帕子,有些話不能點得那麼明白,要不然就是不知羞恥。
簡梅氏的面上喜色也漸漸地消融了,她明白這小妮子的心思,但她兒子沒這心思啊,這事就成不了,思索半晌,她握緊陳昕蘭的手,「蘭姐兒,這個提議你好好想想,我也真想把你當成自家女兒一般,等你將來出閣了,我再給你一份添妝當彩頭。」
陳昕蘭全身如被雷擊,這是簡梅氏第一次正經地告訴她,她想要嫁給姐夫是痴心妄想,一張小臉瞬間就蒼白了。
簡家族婦笑道,「看來我得回去把紅包給包好,到時候恭賀大伯母收了個貼心的女兒。」眼有不屑地掃過陳昕蘭,就沒見過如此厚臉皮的姑娘,連親姐的男人都肖想,簡直是噁心得很,「今年大伯母必定能雙喜臨門,堂兄若真的娶了權家姑娘,必定仕途亨通,將來只怕一品大員也做得。」
「我可沒想到讓我兒靠妻子的娘家爬上去,你這話可不許到外面亂說。」簡梅氏先看上的是權英姿的為人,至於權家的背景,她當然知道是極為深厚的,肯定能助兒子一臂之力,但這話不能說,故而她的臉此刻頗為嚴肅。
那簡家族婦一臉的愕然,心理轉念一番也就明白了,只要簡梅氏有這心思,這婚事准成,她也就能得到神武侯夫人大筆的獎賞,立即輕拍自己一巴掌,「看我這張臭嘴在胡說些什麼,大伯母可不要見怪,如今這婚事還得遣冰人去探權子爵夫人的口風才行……」
陳昕蘭聽到她們倆的討論,眼睛微微一眯,「大伯母,這權家姑娘是子爵府的?」
她沒想到這權氏女來歷如此大,這爵位雖說沒有實權,但有爵位的人家哪個不是高高在上的?只要子孫爭氣,還愁弄不來實缺?根本就是錦上添花之事。
眼睛突然一睜,對了,這京城有爵位又姓權的不就是那淮陰子爵府,這家曾經還是伯爵呢,想到這裡,她突然記起關於權氏女那不利的名聲,看來老天還是站在她這一邊的,她忙抱住簡梅氏的胳膊道,「簡伯母,這權家女的名聲不大好呢,我就聽聞過她家女兒還與人私奔過,當時鬧得滿城風雨,那些個豪門大家都不考慮娶她家女兒,您可不能娶個這樣的女人害了姐夫一生。再者我還聽聞,她家降爵也與女眷不檢點有關……」
那前來鼓動簡梅氏的簡家族婦一聽,頓時就來氣,冷冷地道,「那不過是道聽途說,如何當得真?就算被降爵,這權家仍舊是京城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又豈是區區什麼下三濫身份的人可以比擬。」
至於這下三濫身份的人是誰,她沒有明指,可明眼人都知道指的是誰。
陳家是商家,本來就配不上簡家,如今還敢詆毀人家子爵府的女兒,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貨色。
被人這麼暗罵一通,陳昕蘭的臉色陣青陣紅,姐夫這堂弟媳婦甚是可惡。
簡梅氏自然看到陳昕蘭的不自然,暗中警告地看了眼這堂侄媳婦,看向陳昕蘭時,臉色還是十分柔和的,「蘭姐兒想得多了,這權家女兒私奔一事純屬子虛烏有,最終人家夫妻和好而已,這事情算不得陳家女兒的污點。至於我為你姐夫物色的人選,雖說是歸宗女,可人品也是沒得說的,當初也是她夫家不對在先,也不能全然怪到人家年輕的姑娘身上……」
「什麼?她還嫁過人?」陳昕蘭猛然站起來,一臉的吃驚,「簡伯母,姐夫值得更好的黃花大閨女,娶個和離婦有什麼好的?這是辱沒了姐夫,讓他名聲受損……」
她千想萬想也沒想到權氏女居然還有這樣的黑歷史,遂抓住這點她猛力抨擊,就是想要簡梅氏打消這個念頭。
簡家族婦實在聽不下去,不管她的出發點是什麼,至不見不得一個商家女如此囂張,「陳姑娘這話就不對了,權氏女雖說是歸宗女,但樣貌家世人品樣樣不缺,前夫家的老太太還說了,要給添妝的。你年紀輕見識少,這世上可沒有幾個歸宗女能得到前夫家這麼大的支持,至少我就沒見過。」生怕簡梅氏打退堂鼓,「大伯母,這可是打著燈籠也尋不到的好婚事,說句難聽的,若沒這一遭,也輪不到我們簡家娶進這麼一個好媳婦來。」
這可是明擺著的,權英姿若非和離過,憑權家的家勢,嫁進任何一家豪門大家都焯焯有餘,哪還輪到簡家?
陳昕蘭臉色更為著急,又去搖簡梅氏的手,「簡伯母,您可要三思啊,這娶媳婦得娶賢,要不然就是禍害了子孫後代,將來可得吃苦頭……」
「你給我趕緊住口,哪有年輕姑娘咒人家的後代子孫的?」簡家族婦忙叫嚷道,一副陳昕蘭說了什麼污言穢語一般,「我說蘭姐兒,你不過是大堂兄的小姨子,我們簡家的事情何時輪到你指手劃腳?除非這兒站的是過世的大堂嫂,要不然我勸你還是顧忌一點閨譽為好。」
她本來不想再與陳昕蘭一般見識,畢竟剛才簡梅氏的警告她是看在眼裡的,但是這陳昕蘭越說越過份,她都聽不下去了。
簡梅氏看到陳昕蘭還要再辯,忙出言制止,「蘭姐兒,你還是未嫁姑娘家,這些事情得避忌點,我知道你是想你姐夫能得好,可我是他親娘,能害他不成?」
陳昕蘭聽聞,這才不得不閉上嘴巴,心裡卻是急成了一團,怎麼能這樣?她怎麼能輕易認輸?
簡梅氏輕撫陳昕蘭的手,「蘭姐兒,這權家姑娘還真是人品甚好,等以後你姐夫再成親後,你與她接觸過就會知道了。」
陳昕蘭心想,她怎麼可能會認為權氏女好,這就是個不要臉面的狐狸精。只是現在她說什麼都是錯,惟有暫時收斂一點。
簡家族婦看到陳昕蘭不吭聲,鼻子還低聲地哼了哼,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陳昕蘭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簡梅氏的屋子,只知道等她從那個噩耗中回過神來,不再渾渾噩噩後,看到的是珍姨娘著急揮著手的臉孔。
她不悅地一把將她的手抓下,惱道,「我還沒傻。」
「三姑娘,婢妾不是這意思。」珍姨娘在這陳昕蘭的面前,一向很識趣,給足這前主家姑娘的面子。「太太那兒怎麼說?」
一提起簡梅氏,陳昕蘭不由得一陣心煩意躁,把氣撒在珍姨娘的身上,「你也是的,現在才告訴我這件事,你讓我現在能有什麼好法子?當初讓你看住姐夫,你怎麼就看不住?你真是一點用也沒有,虧我以前在我姐面前說盡了你的好話……」
噼哩啪啦地指責一通,珍姨娘心裡恨極,面上卻是不得不認錯。
想當年大姑娘還在世時,這三姑娘沒少嫉恨,甚至後來大姑娘的病重,這三姑娘也不是無辜之人,什麼姐妹情深,全然敵不過一個男人。可惜大姑娘至死也不知道這妹妹的真面目,在病重之時還拉著妹妹的手,不放心地將自己的男人交託給妹妹,只為圓了妹妹的一片痴心。
所以這也是陳昕蘭出入簡家的最大的藉口,只是簡靖書不同意這婚事,事情也就拖到現在。
「三姑娘歇歇氣,都是婢妾的錯。」珍姨娘又再一次安撫陳昕蘭。
陳昕蘭這才輕舒出一口濁氣,沒好氣地喝了一口茶水,「珍兒,我們都走到了這一步,可不能功虧一簣。」
珍姨娘的眼睫毛眨了眨,簡梅氏母子怕是到死也不知道簡靖書所謂虐妻的名聲都是拜眼前這心狠手辣的女子所賜,而她,只不過是其中一道不起眼的助力罷了。
「姑娘說的是,可是婢妾也沒想到什麼好對策,三姑娘有何高招?」她道,「其實這事情我也是聽說沒多久,這第一時間就給姑娘通風報信,太太的心意又豈是我這樣的妾侍能改變的?」
她若在簡家有地位,也不會淪落到與她互相勾結做這對不起丈夫的事情來,當然,她是萬萬不想新主母進門的。
陳昕蘭的眼睛微微一眯,這是她思考的慣常表現動作,好不容易才搬開長姐這擋路石,她不能再讓另一塊石頭擋自己的路。站起來踱了踱步,好半晌,這才道,「她成過一次親,這就是她最大的錯處,我們要抓住這個不放才行……」
「三姑娘,我們如何才能抓住這個不放?」珍姨娘不禁疑問道,「我剛剛才打聽到,她那前夫被流放三千里,可不能出來當那攪屎棍。」
陳昕蘭瞪了眼珍姨娘,真是個蠢貨,就算權英姿的前夫沒被流放,這人也不是她們能請得動的,權家是子爵,那權英姿初婚嫁的必是高門大戶。「這天下可不是只有一個男人?」
「您是說?」珍姨娘隱隱猜得到是什麼。
陳昕蘭嘴角上勾,一把拉住珍姨娘在她耳邊耳語幾句。
珍姨娘眉頭皺了松,鬆了皺,好半晌才道,「三姑娘,婢妾沒有這麼大的能力……」
「得了吧,當初是誰幫你在陳家放流言的?」陳昕蘭也是把珍姨娘拿捏在手裡,並且容忍她到今天,也是暗中有了打算的。
珍姨娘的神色一駭,這陳昕蘭實在是令人畏懼,她那麼隱秘的事情她也能知道?
「你且放心做好我吩咐之事,我可以發誓,不會在姐夫面前亂嚼舌根。」陳昕蘭現在還用得上珍姨娘,自然不會卸磨殺驢。
珍姨娘咬緊下唇,只能暫時聽這三姑娘的命令行事。
此刻身在莊子裡為了應付即將到來的災情,而開始做好各項準備的權英姿,並不知道在不久的將來她要面臨一場腥風血雨。
連打了三個哈啾,權英姿揉了揉鼻子。
「奶奶,可見哪兒不舒爽?」一旁的侍女道。
權英姿擺擺手,「無礙。」
搖了搖算盤,她重新打了起來,看看還有多少余錢囤糧食,這莊子就是她最大的財產,可不能輕易弄垮了。
襄陽侯府。
葉鍾氏決定的事情一向行動力很強,更何況這事涉及到親娘,就更不能怠慢,聽到兒子說要秘密請來太醫給親娘診脈,她就不顧大雨,回了趟娘家以請罪為名把親娘接到葉家來。
林瓏也沒有閒著,把各處都安排妥當迎接鍾尤氏的到來,務必不能讓鍾郭氏這入了魔障的瘋婦察覺出端倪來。
鍾尤氏這兩天來是十分小心應付兒媳婦,就算是做戲也是不容易的,鍾郭氏居然還能面不改色地面對自己,實在讓她佩服得緊。
到了葉家後,她先是見了見那對曾外孫,看到這對娃兒被養得極好,她頓時一臉的高興,兩手捨不得地一再輕撫那嫩滑的臉蛋。
「快喚曾外祖母。」林瓏這當娘的自然要教兒子說話。
倆娃兒對看一眼,並不認得眼前這個老婦,但還是極聽親娘的話,甜甜地喚了聲,「曾外祖母。」
「誒,我的寶貝曾孫們。」鍾尤氏相當高興,當場就著人賞了不少好東西給倆寶貝,這才是她的嫡親血緣後代,自然不是神武侯府的那些個能比擬的。
林瓏忙笑道,「外祖母會寵壞他們的……」
「寵不壞,都是好孩子。」鍾尤氏笑道,目光落在林瓏那張年輕的臉龐上,頗為欣慰,眼光下滑到林瓏的肚子,「這胎還好吧?」
林瓏輕撫自己凸起的肚皮,「等到入夏就要生了,到時候這閨女還得請外祖母賜個芳名才好。」
其實就是請鍾尤氏好好保重身子,看到這曾外孫女的出生。
葉鍾氏暗地裡抹了抹淚水,面對母親時則是一臉的笑容,「娘,您可要撐住啊,我這孫女兒還沒名兒呢。」
「就你意見最多。」鍾尤氏笑著輕拍女兒的手。
正在屋裡一片祥和之際,葉旭堯領著個人進來,那人是太醫院有名的太醫,一進來就給屋裡幾個女人行了禮,哪怕他花白了頭髮,但這屋裡的人身份都比他高,自然怠慢不得。
葉鍾氏忙招呼太醫。
林瓏怕倆兒子在一旁礙事,忙讓大丫鬟抱出去讓他們玩耍,自己一臉凝重地配合葉鍾氏行事。
葉旭堯並未久待,與外祖母鍾尤氏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後,就匆匆離去。
鍾尤氏並不會對這一向最疼愛的外孫子有意見,而是讓林瓏掀起手腕的袖口,朝太醫道,「我都這把年紀了,診出什麼也能承受得住,若有不對勁處可不要瞞我。」
「鍾老夫人放心。」太醫仔細地坐到鍾尤氏的對面,手穩穩地搭在鍾尤氏的脈膊上。
葉鍾氏與林瓏都緊張地看著,兩人都暗暗祈禱著鍾尤氏的病情不太嚴重。
雨勢淅瀝中,神武侯神色匆匆地踏進襄陽侯府,本來面色還有幾分凝重,待看到葉旭堯親迎後,這才臉色一緩,「外甥著人攔我請我過府可有重要事相商?」
除了這個,他想不出來這外甥讓人攔他請他過府到底還有什麼用意。
葉旭堯揮退匪鑒,拱手朝神武侯行了一禮,兩人的品階一樣,不過,他是晚輩,自然得執晚輩禮,「我請舅父過府是想請舅父看一場戲。」
「哦?何戲如此重要?」神武侯根本不信,這外甥可是嚴肅之人,哪會無的放矢?更何況這天氣還不好,一直都在下雨。
「舅父隨我前去一觀便知。」葉旭堯做了個請的手勢,並且在一旁帶路。
神武侯看了看葉旭堯的神色,沒有說什麼就隨葉旭堯往前走。
屋內,太醫一番望聞問切,這才停下來端坐著。
林瓏細心地上前幫鍾尤氏把袖口拉好,沒有假手於下人。
「太醫,我這是不是中了毒?」鍾尤氏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葉鍾氏忙寬慰般地輕撫親娘的手。
「鍾老夫人,您這身子能撐到現在實屬不易,對方給你下的毒十分隱蔽,而且有段時間了,對你體內的五臟六腑都有傷及。」太醫嘆了口氣,這些世家大族的內宅一向複雜得很,他自然也不鮮見,「下官倒是可以為老夫人驅毒,只不過正如下官所說,這毒傷害了老夫人的內臟,老夫人的壽命自然有所損傷……」
簡而言之,就是鍾尤氏應該會折壽。
葉鍾氏聽聞一陣的心塞,險些站不住,她沒想到會這麼嚴重,要是她早點發現,就不會讓親娘受這樣的罪。「娘……」
林瓏忙一把扶住自家婆母,滿臉的焦急,「婆母,我們還是先聽聽太醫如何說?這會兒不是哭泣之時。」
「對,我這外孫媳婦說得對。」鍾尤氏在一陣的錯愕後,自然也極豁達地接受了這個宿命,「我活了這麼久,該見識的也見識過,還有什麼捨不得人世繁華?只是那害我之人,我自然不能任由其逍遙法外。太醫,你且詳細說說我中了何毒?如何中的?」
太醫不得不敬佩這神武侯府的老太太居然如此有魄力,遂神情嚴肅道,「鍾老夫人,這下毒之人必是你身邊之人,因為您所中之毒先是湯藥,隨後就是身邊的用具,與這毒素互相交織,讓您越來越覺得睏乏,思考不力……」
簾外聽著這些話的神武侯的神色已是大變,袖下的拳頭握得死緊,沒想到,府里居然有人要害他這養母。
他與鍾尤氏雖然沒有培養出多少的母子親情來,但他還是極敬重這個養母的,至少是她給了他這身份地位,雖然人強勢了一些,但這也是神武候府至今不倒的因素之一。
葉旭堯沒有吭聲,只是把這舅父變幻的神色一一看在眼裡。
神武侯做不到一聲不吭,這裡面的老太太是他神武侯府的定海神針,一把就將帘子大力掀開,他大邁步進去,「母親,兒子不孝……」
話未說完,他已是先行跪下。
這變故讓在場的人都愣了愣,沒想到會有人闖進來。
葉鍾氏看了眼兒媳婦,再看了眼兒子,沒想到兒子還留了這一手,也是,這事不能瞞著她這便宜大哥,他是神武侯,有他出面事情才能更容易。
葉旭堯面色清冷地輕輕邁了進來,沒有再上前插手。
鍾尤氏一雙銳利的老眼看向這繼子,「起來吧,這事你不知情,我也不怪你……」
「都是兒子的錯,要是兒子早知道有人起了歹心加以防範,定然不會讓母親遭其毒手。」神武侯義憤填膺地道。
「有人存心害人,這是防不勝防的。」鍾尤氏雖然一向強勢,卻不是不講道理之人。
「若讓兒子查出來,必將其碎屍萬段。」神武侯一臉發狠地發著誓。
鍾尤氏的目光閃爍一下,家醜不外揚,她不想讓這事傳得沸沸揚揚,所以必須是私下說才行,抬頭朝葉旭堯看了一眼,她這外孫一向聰明。
葉旭堯也當即會意,忙請太醫出去開方子。
太醫也是識趣之人,對於神武侯府的醃髒事並不感興趣,客套地隨著葉旭堯走了出去。
林瓏也不好在此聽著這幾位長輩的私密話,同樣識趣地隨丈夫身後走出去,反正還有不少事要打點,這裡面的空間還是讓給幾位長輩吧。
鍾尤氏這才道,「這害我之人,我已知曉。」
「母親請直言,兒子必定不輕饒。」神武侯忙再度保證。
「是你的媳婦,我那『好』兒媳郭氏。」
鍾尤氏冷冷地話音一落地,一雙老眼就緊盯著神武侯吃驚地瞠圓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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