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神情一怔,好一會兒才能意識到自己聽到了什麼,遂神情暴躁地一手提起那個前來報信的穩婆的衣領,「你說什麼?」
「皇……上……,娘娘……她……大出……血……」穩婆打著冷顫結結巴巴地再說一遍,明顯被嚇得不輕。
朱翊一把甩開那穩婆,他和蘇梓瑜好不容易才能夫妻和順,這才過了多久,神色蒼白地搖了搖頭,不,他絕不接受這麼一個結果。
穩婆跌落在地摔得不輕,卻是哼都不敢哼一聲,只能徑自爬起來跪在地上。
朱翊懷裡的小太子感覺到父親的怒氣,兩手緊緊地抓著父親的龍袍。
林瓏的身形也差點站不穩,怎麼會?怎麼就大出血了?她生過孩子,知道一旦出現大出血的症狀,產婦的生命是九死一生,大多都是救不回來的,抱著倆孩子的手更是不自覺地收緊。
「娘,疼。」葉耀輝小聲地道,這場合不大對勁,他自然不敢大聲喧譁。
葉耀庭卻是沒吭聲,兩隻眼睛在殿裡到處轉悠著,他也能感覺到這氣氛凝窒得讓人心生不安。
林瓏這才回神,略略鬆了鬆手勁,朝小兒子道了聲「抱歉」,是她一時情急沒有注意。
她把倆兒子托給一旁的宮娥照顧,打算進去看看蘇梓瑜的情況,現在她的一顆心都飛進了產房裡面,這情況實在讓人心焦得很。
身為帝皇的朱翊卻是把懷裡的兒子交給自己一旁的侍衛抱著,上前一腳踢開擋路的穩婆,打算進去產房。
抱著小公主的穩婆和那被踢開的穩婆忙上前阻止,「皇上,進不得的,裡面血氣重,會衝撞……」
「滾開——」朱翊大聲喝道。
無奈倆穩婆卻是打死也不讓,這產房自古以來哪有男人能進去的?更何況眼前這位是真龍天子,她們就更不敢輕易放行。
朱翊怒火上升,卻是顧忌著仍抱住新出生小女兒的穩婆,要不然他早就一腳將這老婆子踢開,「再不讓開,信不信朕會砍了你們的人頭?」
倆穩婆面面相覷,一方面心裡害怕,另一方面卻又堅守著這規矩。
朱翊沒有時間與這倆穩婆耗,一心只想著產房裡面的妻子,遂打算下令讓人強行將這倆女人弄走。
偏在這時,太后匆匆地走進來,看了眼強行要闖進產房的皇帝,神情肅穆道:「皇兒,你這是幹嘛?身為帝皇怎可如此沉不住氣?這產房污穢,皇上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朱翊聞言,轉頭皺眉地看著憑空出現的母親,她怎麼回來了?「母后?」
一邊同樣神情焦慮的林瓏也吃驚地看著太后的出現,這半年多來都沒有太后的消息,她以為她甘心於在離宮養老,不再插手宮廷事務,哪裡知道居然會在這節骨眼上出現?
目光看了看產房,又看了看太后,她覺得這太過於巧合了。
太后卻是挺直腰板上前,兩眼直視兒子,努力緩和一下緊張的母子關係,遂表情溫和了些許,「皇兒,哀家昨兒做了個不祥之夢,夢到梓瑜難產,今兒個一天都心神不寧,後來接到梓瑜生產的消息,這哪裡還能在離宮坐得住?」似慈藹地嘆息一聲,「好在哀家回宮來了,要不然這場合皇上一個大男人如何應付?這產房血氣重,你進去不得,哀家這把年紀了卻是無礙的,你且在此等著,哀家自是會盡力讓人保住梓瑜的命。」
說完,太后就想要抬腳往產房裡面而去。
林瓏卻是一臉的著急,怎麼能放太后進產房?自家義母與太后的關係明眼人都知道,這兩人失和久矣,這不等於是放虎進去傷人?後宅女人之爭從來都是一場不見硝煙的戰爭,太后此舉老辣又無恥。
就算她人微言輕,眼前站著的是皇朝地位最高的兩人,此時也得豁出去,「皇……」
她才說了一個字,卻見到朱翊卻是一把抓住太后的手臂,眯著眼睛道:「母后,您還是在此站著好,這裡面就不勞煩您了,自有兒臣擔待。」
太后猛然睜大眼睛看著兒子,這舉動是因著什麼,身為當事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真的這當皇帝的兒子離心離德到如此地步?「你不信我?」
這四個字她說得既淒涼又憤慨,如此懷疑她的居然是她的親生兒子,這世上還有比她更可悲的母親嗎?
朱翊卻冷然道:「母后明白,不是兒臣信不過您,而是您無法讓人相信。」在這個時候他不想與母親爭執,畢竟裡面危在旦夕的妻子更讓他掛心,有什麼疑問也要等妻子平安後方才再行追究,「母后既然回了宮,還請回您的寢宮歇著吧。」
「皇上,我是你的親娘。」太后大聲喝道,兒子這行為就是不孝,「大順朝以孝治國,皇上,你要當那不孝子嗎?」
朱翊對於太后這挑釁只覺得心涼,並沒有多少氣憤的感覺,畢竟在九弟一事上,母親的所作所為傷了他的心,「母后,說再多也沒有用,兒臣現在只掛心梓瑜,至於母后,等兒臣騰出時間來,咱們再理論。」朝身邊的心腹侍衛道,「請太后回去寢宮。」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著皇帝,這就是她的好兒子?
林瓏卻是暗鬆一口氣,好在皇帝此時沒有糊塗,就怕男人以不懂內宅之斗為由諸事不理,然後任由悲劇一再上演。
她上前道:「皇上,義母她在產房裡面凶多吉少,這時候還請不要顧忌別的,讓太醫院的院判進去施救。」頓了一會兒又接著道:「男人進不得產房,但事有輕重緩急,義母此時情況緊急,還請皇上以義母的生命為重,讓太醫進去診治。」
這裡所有人都不是大夫,縱使進去也只有添亂的份,惟有讓太醫進去才是最為正確的,畢竟他們是惟一的救命稻草。
朱翊還沒有做聲,拒絕侍衛碰觸的太后卻是厲顏出聲,「不行,皇上,男女有別,太醫是男人,皇后卻是女人,男女授受不親,寧可死了也不能讓除了皇上之外的男人看了身子,這視為不貞不潔。」
一雙厲眼狠瞪著林瓏,她以為這是哪裡,容得她提出這樣的建議,這簡直是其心可誅,其行可殺。
林瓏何嘗不知道這太醫進去不合適,但現在命都快沒了,還要顧慮這些個做什麼?這又不是偷情見不得人,難道生命不重要嗎?「皇上……」
朱翊舉手示意林瓏不要再做聲,目光看向一邊不敢吭聲的太醫院院判,「你趕緊隨朕進去給皇后診治。」
「皇上,這不合規矩……」太后大聲阻止。
朱翊轉頭目光森冷地看著親娘,「朕說合規矩就合規矩,有朕在,誰敢說皇后不貞不潔?朕第一個就把她的頭砍下來,然後誅她全家九族。」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對她屢次出言不遜的兒子,臉上不禁有頹敗之色,怎麼會這樣?換做以前,兒子是絕對不會對她大聲呼喝,現在卻為了一個蘇梓瑜連自己的底線都不顧及了,她實在無法接受。
林瓏卻是一臉喜色,有太醫診治,定能救得蘇梓瑜一命。
跟在皇帝和院判的後面,她的心情還是沒能從谷底爬上來,太后出現耽擱了些許時間,也不知道裡面蘇梓到底如何了?
剛進去產房,就聽到晉嬤嬤的大喝聲,「抓住這二人,等待皇后娘娘發落。」
這變化又讓三人都怔在原地。
晉嬤嬤看到皇帝和太醫院的院判進來,忙讓紅菱和綠素把帳幔放下,上前急道:「皇上,您怎麼進來了?」
「梓瑜她?」朱翊顧不上詢問這老嬤嬤發生了什麼事,心裡只記掛著自己的妻子。
「皇后娘娘現在安好。」
「那怎麼之前說大出血?」
朱翊是滿臉的震驚和不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晉嬤嬤正要解釋,帳幔後的蘇梓瑜疲憊的聲音傳來,「嬤嬤,讓皇上過來。」
朱翊聽到妻子的聲音,這才一臉輕鬆,這聲音是不高昂,但聽著還是很精神的,忙撇下晉嬤嬤,跨步到帳幔後面,這會兒誰也無法阻止他與自己的妻子見面。
林瓏見狀,得到了晉嬤嬤點點頭的示意,知道蘇梓瑜沒有出事,這才真正鬆了口氣地趕緊把院判請出去,好在晉嬤嬤反應快,算是免去了一場口舌之爭。
院判不過是剛進門,這會兒撤得比誰都快,他也怕事後會被皇帝砍了腦袋,畢竟太后那幾句話還是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底,這天家之事能少摻和就儘量少摻和。
林瓏就算再好奇這裡面的彎彎繞繞,也知道這會兒不是說話之時,遂也趕緊退了出去。
還沒有被侍衛強行架走的太后看到這二人一前一後地出來,眼珠更是左右轉了轉,猜疑地看了眼產房,莫非裡面沒按她的想法進行?
這麼一想,她哪裡還能站得住?一把推開那幾個侍衛,礙於她的身份,這些個侍衛並不敢真的架走她,畢竟這可是太后娘娘。
以自己的身份開道,那是相當的順利,太后匆匆地進去產房裡面,還在門口處與林瓏對視一眼,這一眼飽滿了警告與秋後算賬的意味。
林瓏倒是神色如常地退到一邊給她讓路,有皇帝在裡面,她是絲毫不擔心太后再使什麼下作的手段,這會兒太后還不知道收斂,就枉為太后了。至於秋後算賬什麼的,換做以前她還會怕上幾分,可現在蘇梓瑜平安無事,這是她最大的靠山,有她在,自然能保得她一條小命。
她看了眼太后的背影,一會兒方才把目光落在穩婆懷中睡得香甜的小公主,這會兒才有心思好生地看看這新生兒,她上前道:「把小公主給我抱抱。」
穩婆不敢遲疑,眼前這位可是皇后的義女,身份高著呢,她趕緊把懷裡的小公主遞到林瓏的懷裡。
林瓏仔細地打量著懷裡的小人兒,重量適中,看來蘇梓瑜的胎這麼大沒能生出雙生子,估計是羊水太多的緣故,想想倒也合理。再看小小的嬰兒眼睛緊閉,卻能看到頗長的睫毛,只出生了這麼一會兒皮膚就開始轉變成粉紅粉紅的,五官小巧而精緻,真是越看越可愛。
「娘,妹妹?」倆小娃兒掙脫負責看著他們的宮娥,小跑著到林瓏的身邊,兩雙小手抓著她的裙擺,伸長脖子打算看這新出生的小公主。
侍衛懷裡的小太子見狀,也不甘寂寞,他也要看妹妹,遂扭著身子要落地。
侍衛按捺不住他,惟有放他到地上,看到小太子跑向襄陽侯夫人,遂趕緊地跟在後面,生怕小太子有個閃失。
小太子也上前學著雙胞胎般抓著林瓏的裙擺,急切地伸長脖頸,他也要看妹妹啦。
林瓏的裙擺被這三個小娃用力地揪著,真真讓她好笑又擔心,生怕自己的裙擺被他們用力扯下,趕緊蹲下身子,讓懷裡的小公主與三個小娃初見面。
三個小娃兒睜大三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小公主看,眼裡滿是好奇之色。
「這,妹妹?」小太子率先出聲,聲音還算清亮,只是吐字不大清晰。
葉耀庭乾脆伸手輕觸小公主的小臉蛋兒,軟軟的,真好摸。
林瓏見狀,趕緊移開小公主,看到大兒子睜著眼乾巴巴地看著她,她輕咳一聲,「公主還小,庭哥兒,你不能這樣碰她,知道嗎?」
葉耀庭似懂非懂地看著他家親娘,縮回手,兩眼又放回在小公主的嫩臉蛋上。
林瓏讚賞地看了眼聽話的大兒子,這才看向小太子,「太子殿下當哥哥了,高興嗎?」
小太子卻是一直盯著熟睡的妹妹看,是怎麼看都覺得妹妹好可愛。
這邊廂林瓏與幾個小娃互動,產房裡面卻是氣氛緊張凝窒。
蘇梓瑜的臉色很蒼白,身體更是使不上力,但她的神色十分嚴肅地靠在朱翊懷裡,雙眼緊緊地盯著那跪在地上的兩個穩婆。
朱翊卻是怒火上升,朝那兩人喝問,「說,到底是何人指使你們前來害皇后?」
他的身子還在隱隱的顫抖,想到妻子所說的話,他就感覺到後背發涼,有著深深的後怕,畢竟他與妻子都做了萬全的準備,仍然是出了差錯。
原來蘇梓瑜在順產誕下小公主的時候,晉嬤嬤把孩子抱起來去清洗血跡,這收拾善後的事宜交給了身邊的穩婆處理。
而當時晉嬤嬤把包好襁褓的小公主遞給其中一個穩婆抱出去報喜,就是這麼一個空當給人鑽了空子,那穩婆暗中做了手腳導致蘇梓瑜突然大出血。
看到這場面,晉嬤嬤整個人頓覺不好,再看自家主子本來還挺精神的臉漸漸蒼白了,遂趕緊去補救。
偏有那些個嚇怕的穩婆怕擔責,自作主張地衝出去向皇帝報危,畢竟若真的讓皇后死在產房裡面,她們不但要人頭落地,只怕家裡人也會受到牽連。
成為皇后的接生婆是個榮耀,同時也是個人頭隨時會掉地的差事。
晉嬤嬤到底最後還是把蘇梓瑜的命給救了回來,當然這其中的貓膩也沒能瞞得住她,因而未等蘇梓瑜徹底清醒,她就下令讓人制住那兩個暗中想溜的穩婆,想走,沒這麼容易,好歹要把這幕後主使交代出來。
帝後二人都不是傻子,當然知道沒人主使又有誰敢輕易地加害中宮之主?
那倆穩婆見到皇帝雷霆大怒,嚇得差點遺尿,瑟瑟打抖地跪在當下,一臉悽苦,她們沒有料到晉嬤嬤居然醫術了得。
太后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個場面,她的心下大驚,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皇上,梓瑜如何?」
蘇梓瑜若不是靠朱翊半抱著,哪裡還能坐得住?只不過在看到太后到來,眼睛一眯,瞬間就坐了起來,全身戒備。
太后到來絕對沒好事,就算用腳趾頭去想,她也不會認為太后是在真的關心她。以前惺惺作態或者還有點關心,但經過九王爺一事後,她與太后就真的勢成水火,哪裡還有半分以前的情誼?
朱翊輕拍妻子的後背,表示他絕對站在她這邊。
太后的目光略過兒子看著這兒媳婦,居然沒能趁她生產要她的命,實在可惜,真是一群廢物,連這點事都辦不好。若是沒了蘇梓瑜,她就能以太后之尊撫養小太子,這樣一來,小太子必定會與她親近。
「梓瑜沒事,哀家就放心了。」她輕聲道。
「多謝太后娘娘關心,臣妾怕是承受不起。」蘇梓瑜也嘴角一撇地回應。
那倆穩婆看到太后出現,忙奔過去求太后相救。
晉嬤嬤見狀,還沒來得及阻止二人,那奔向太后求救的二人卻是被太后身邊的嬤嬤用匕首捅在了心臟處,而太后卻是一臉驚恐地退後,一副深怕她們會做出不敬之舉的樣子。
蘇梓瑜睜大眼睛,這太后居然就這麼弄死了兩人?
晉嬤嬤顧不上驚訝,忙上前去檢查兩人脈膊,其中一個還沒有死透地用手無力地叩著她的掌心,只是再也說不出話來,一雙眼卻是死死地看著太后,直把太后看得心驚肉跳。
晉嬤嬤看著這輕叩她掌心的女人死都不瞑目,也透過她的目光看向太后,眼裡自然有著猜疑。一會兒她方才轉頭向朱翊和蘇梓瑜道:「稟主子,兩人俱已死透。」可見其出手之快之狠。
「太后娘娘,你這是何故?」蘇梓瑜隱忍怒氣道,這太后太猖狂了。
朱翊卻是神色冰冷地看著親娘,看來親娘在這裡面扮演了一個很重要的角色,他還不至於昏庸得令人愚弄。
那出手用匕首捅死倆穩婆的宮娥下跪道,「太后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明鑑,奴婢也是怕這兩人衝撞到太后要行不軌之舉,這才出手將其擊殺,這都是奴婢之過,奴婢願意承擔責任,但還望主子們開恩。」
太后這才有了反應,臉上的驚恐仍未完全消去,一手輕拍胸脯似驚魂未定,「皇兒,梓瑜,哀家也被嚇得要命,這兩個穩婆既害了梓瑜,焉知會不會也來加害於哀家,哀家這嬤嬤反應太快又太烈,看在她忠心護主的份上,從輕發落吧。」
「謝太后娘娘。」那名捅死倆穩婆的宮娥忙磕頭道。
由頭到尾,朱翊和蘇梓瑜都未做聲,完全是太后一人的戲碼。
「母后,這是不是不過於兒戲?」朱翊沉下臉色,「這二人暗中加害於皇后,這可是重罪,若是衝撞了母后,推開便是,何必一下手就下重手?母后,您真把兒子當成了傻子?」
太后聽聞,大怒,「皇上,哀家已解釋清楚了,這是情急之下做出的行為,哀家到現在仍然受到驚嚇,你非但沒有安慰一二,還要質疑哀家,皇上,你別忘了哀家再不濟還是你的親娘。」
「母后,正正因為您是兒臣的親娘,兒臣才不得不有這樣的懷疑。」朱翊輕拍妻子的手安撫她的情緒,有他在,母后不敢在明面上輕舉妄動。「這倒像是……殺人滅口。」
這話朱翊說得輕飄飄的,太后卻是心驚不已,只是在這節骨眼上,她不能做出驚慌的舉動,要不然與兒子將再無修復關係的可能。
「皇兒,你要懷疑母后也得有真憑實據,要不然你難堵天下悠悠之口。」
蘇梓瑜看了眼那死得不能死的倆穩婆,至此,線索斷了,沒有真憑實據,要扳倒太后就會陷朱翊於不利的境地,畢竟太后還是皇帝的生母。她輕握了握朱翊的手,暗暗地搖了搖頭。
一定要追究,但不是現在。
朱翊說那句話意在也是敲打太后,讓她暫時安份,當然要證據的話,他必定會找出來給她,不過同樣需要時間。看到妻子這反應,他終於還是把火氣暫時壓下,「母后何必如此緊張,兒臣又未說您必定參與謀害皇后。」
對這兒子的話,太后是氣得要吐血,之前那樣說還不是在懷疑她,現在又說沒懷疑,她的心底也隱著一把怒火,「既然哀家好心來看望皇后會招致你們的不滿,那哀家走便是了,皇兒,梓瑜,你們非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哀家很是失望。」哀淒地嘆息一聲,「九皇兒沒了,哀家只剩皇兒這一親生子,難道哀家還要對你們不利不成?可憐可嘆哀家這老婆子,若是早些死了找先皇也好過現在活受罪。」
說完,她表情落寞地轉身離去,卻是不忘給那替她殺人滅口的宮娥使了個眼色,那宮娥也緊緊地跟在太后的身邊。
朱翊的拳頭握得很緊,以前有多敬重這個母親,現在就有多厭惡,自打母親偏心到令人髮指以後,他是越發不想看到她。
蘇梓瑜卻是微昂頭,太后此舉無疑是在給她下戰帖,她這次生產過程很順利,肚子雖大卻是羊水較多,但產後的兇險讓她到現在還是全身緊繃,就差一點,她就要拋下倆個親生子離去。
把他們交給身旁的男人,她死也不會閉目的,她不信朱翊在沒有她在還能好好地待自己的倆孩子。看看現在的七皇子和永安公主,昔日高凝珍在時,朱翊是如何寵的,現在又是如何對待的,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沒了生母的孩子在宮裡就是任人魚肉的對象,高居太子之位的皇子只會死得更快。
她的拳頭也緊緊地握住,不行,她要先下手為強,既然太后已經產生了要除去她的心思,她就不能坐以待斃。
好半晌,朱翊沒聽到身邊的聲響,這才輕啥一口氣,神色柔和一些,「梓瑜,你放心,朕必定護住你。」
蘇梓瑜輕聲回應,「皇上,臣妾信你,不過太后對我似乎越來越不滿了,天曉得她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臣妾實在是擔心。」
「你莫怕,她害不了你,朕不會允許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動情地一把抱住妻子,手輕輕地摸著她的後背。
蘇梓瑜靠在他的肩上,眼睛卻滿是冰寒,或許他真有心會護她,但她更知道,太后縱有千般不是,萬般不對,她終歸是朱翊的生身母親,皇帝能做的有限,無非是再趕她離開宮裡罷了。
這招已不清鮮,而且依太后今日之舉動,也無半分約束之力。
果然,朱翊隨後又道:「朕會將她再遣返離宮,非奉旨不得擅自離開……」
蘇梓瑜的嘴角無情地一勾,輕輕地推開抱著她的朱翊,她的表情已是如常,「皇上無須如此,太后既然回了宮,再趕她到離宮,這不是在昭告世人,你與太后母子生隙了嗎?好歹是天家母子,傳出去也不像話,天下人不會認為太后有錯,只會認為皇上你有違孝道,連帶地猜疑臣妾這個皇后容不下太后這婆母,此舉再用不妥。」
朱翊皺緊眉頭,他何嘗不知道此時把太后趕到離宮不妥當,但,「朕不想也再做什么小動作?」
「離宮重重把守,她還是進了宮到了這裡?」蘇梓瑜反諷道,「既然看不住她在離宮,又何必捨近求遠?就讓她回她的寢宮內,近些也好。」
她要做任何手腳也方便些。
朱翊仍舊皺緊眉頭,顯然對於這個建議在認真思考,好半晌,他方才道:「也罷,便依你的意思,朕再派多些人看住她。」
蘇梓瑜很想吐槽,派再多的人有用嗎?這太后始終是太后,身為帝皇之母,她的地位尊崇得很。不過罷了,她無意在這個話題上與丈夫爭執,反正她現在心意已決,她與太后必能只存一個,既然如此,這活的人就必須一定要是她蘇梓瑜。
她還不能死,她的孩子還小,她得好好地活著,一定要比眼前這男人死得遲,等她熬成了太后,這天下也就太平了。
經過太后這一鬧,蘇梓瑜的神情很是萎靡,畢竟她剛生產完又失血不少,能撐著說了這麼一會兒話已是極限。
朱翊將她輕輕地放在枕上,「梓瑜,你累了,先睡會兒吧。」
「皇上,小公主……」蘇梓瑜已是知道自己生了個女兒,這連一眼也沒瞧著,心裡始終記掛著,也深怕太后再動什麼手腳。
「義安在看著。」朱翊為了讓妻子好好休息,只好把林瓏抬了出來。
「這就好。」蘇梓瑜終於放心地閉上眼睛睡去,這疼痛至極的生產後又經歷了一場大仗,她已是把精力耗盡。
別人她信不過,林瓏還是信得過的。
沒多久,她睡著的均勻的呼息傳到朱翊的耳朵,朱翊輕撥了一下她的秀髮,低頭在她的額上輕輕一吻,「梓瑜,謝謝你,咱們的小公主回來了。」
對於他與蘇梓瑜之前所出的女兒的死去,他不是不痛心,只是身為帝皇,他的痛心是不能隨意地表達在臉上。
所以這回添了個小公主,他是無比高興的,絲毫不遺憾於這只是個女兒。
睡夢中的蘇梓瑜的嘴角輕輕地勾起。
林瓏暫時被安置在皇后的寢宮內,她也樂得看顧這個小公主,尤其看到她睜開眼睛,一雙葡萄般的眼睛圓碌碌地看著她,這小公主在長相上完全承襲了爹娘的優點,長大後怕是不容小覷。
「小公主長大後不知道要便宜哪家兒郎了。」她不由得輕嘆,這漂亮的小臉蛋再加上這身份,將來怕是京城的男兒都要趨之若鶩了。
被晉嬤嬤指派來為這兒的紅菱也一臉的讚嘆,「小公主長得真好,這天下沒男人能配得上小公主。」
林瓏聞言,抬頭看了眼紅菱,其實想想倒也是,這般好的女孩兒還真的鮮有配得上的人,不過,「女兒家終歸還是要嫁人的。」
兩人正說著話,小公主已是小嘴一咧要哭出來,應是餓了。
林瓏忙把小公主交給奶娘抱著,看到奶娘掀起衣襟給小公主餵奶,上前看了看,小公主倒是吃得香甜,這才輕舒一口氣,這吃得好才能長得快。
紅菱也伸長脖頸看了看,她還是未嫁之身,倒是不好意思湊近了看。
不遠處鋪著地毯的地上,三個小娃兒正玩得起興,根本沒把目光往這個方向看。
直到一天一夜後,蘇梓瑜方才幽幽地轉醒,正喝著晉嬤嬤親自燉好的補品,「太后暫住回了寢宮內?」
「沒錯,娘娘,那天不用皇上下旨,她根本就沒打算回離宮。」綠素一臉的義憤填膺。
蘇梓瑜把空碗遞給這侍女,輕聲道:「這事我知道了,你們也管好自己的嘴,別讓她抓到把柄大做文章。」
晉嬤嬤嘆氣道:「娘娘,可不能再容太后猖獗下去了。」
蘇梓瑜冷冷一笑,「好戲還在後頭。」頓了頓,「我這會兒大好了,把小公主抱來我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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