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琦聽到母親問起,忽而想到葉蔓籽口裡的霍姐姐,心下漸起防心,就算嘴裡喊了娘,但不代表她內心就真正地認可她,臉上卻是笑道:「極好的,我這未來姐夫是真的沒話說,娘,你若是擔心這個,那盡可以放心,我姐將來必是個有福的。」拈了塊面前的點心來吃,她似漫不經心地提及林瓏救了葉鍾氏的事情,甚至還加油添醋說得驚險無比,有這恩情加上當初的承諾,那個叫什麼霍姐姐的可以滾到天邊去。
權美環沒想到還有這一出,想到那砍向女兒背部的大刀,心不由得抽緊了一下,好在最後平安無事。看了眼那正與大哥家女兒說話的林瓏,這麼說來女兒與葉家的婚事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有變,私心裡是高興的,不過在想到繼女時,又是一陣心煩意亂。
她知道霍家對於香玉的婚事有期待,是萬分希望她能嫁進葉家去,這樣兩家也能在朝堂上聯起手來,這樣的聯姻於兩家都是大利,女兒沒有強悍的家世,當長孫媳婦真的合適嗎?她自己在霍家就步步難行,她的身後還有權家可靠,女兒卻是拍馬也不及她。
林琦不知道她內心在想什麼,以為母親還是憂心大姐得不到葉家重視,遂拍拍母親的手,「娘,我在葉家這兩天觀察了一下,雖說有人老說破落戶的女兒這幾個字眼,但大姐還是攤上了個好婆母,未來姐夫也給大姐出氣打了那人一頓,有未來姐夫護著,出不了亂子。」
權美環不聽猶可,一聽到破落戶的女兒這幾個字眼,再也笑不出來,女兒要面對的挑戰連她都難以想像,嘆了口氣,「豪門大族的兒媳婦難為啊,更何況是當葉家的長孫媳婦?」
林琦不知道她這麼發愁做甚?撇撇嘴道:「別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姐能做好。」當初家裡一分不名,自家長姐不也闖出一條路來?如今家裡也算有幾萬兩的壓箱銀子。
權美環做不到女兒這樣的樂觀,當初的她不也以為容易,可看看這結果?哪裡能這麼容易得好?憂心忡忡地看了眼大女兒,她的手又開始卷著帕子。
林瓏不知道母親的想法,聽到權英姿邀她過兩天一塊去游湖,她笑著搖搖頭,「只怕不得閒,這兩天不要忙著搬家事宜,婚前總住在襄陽侯府也不是個事兒……」
「這有什麼,你住到我們家來不就行了?到時候從我們府里出嫁,這才叫風光呢。」權英姿看向祖母權蕭氏,「祖母,我們就留瓏表妹他們住下吧,他們難得回京一趟。」
權美環一聽,自然是希望幾個兒女能住在自個兒娘家,這樣她來也能常見著,於是也勸說道:「就住下吧,這樣也好有個照應。」
權蕭氏也怕別人背後說她不照拂這幾個失怙的外孫,當初遠在蘇州鞭長莫及還有得推,如今卻是無可推卸,「瓏姐兒,外祖母已經讓人收拾妥了屋子,你明兒就搬回來住吧,直到你出閣後再進葉家也不遲,這才是禮數。」
林瓏不太願意進權家,「外祖母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們回京之時就選好了住址,過兩天就搬過去,老在外祖母家打攪也不是個事。」
權蕭氏皺皺眉,「你家也沒個長輩主持,免不得有人說閒話,住到府里來,誰還敢在背後嚼舌根?」
「二娘就是長輩,怎叫沒長輩主持?」林瓏理所當然地道。
「她不過是個妾室,算哪門子的長輩?」權美環尖銳地道,實在受不了林瓏如此抬舉一個妾室。
「當初在蘇州的時候,二娘就主持家事,沒理由到了京城就不是長輩了,這樣有失偏頗。」林棟看不慣他親娘這作派,淡淡地開口為綠姨娘正名。
林瓏肚子裡也窩了火,尤其看到權家的人如此排斥綠姨娘,那火燒得更旺,「當初我就想過要在宗族裡表明,抬二娘為我爹正妻,這樣她打理家事也更名正言順,無奈二娘不想讓她的出身拖累我們,所以才會做罷……」
「你休想!」權美環一向被人捧慣了,現在更是難掩怒氣地站起來朝大女兒吼了一句,就算她再鄙棄當林則的正妻,也不想讓別的女人占去這名額,此時的她額頭青筋都凸起,哪裡還有平日的半點優雅?
這個大女兒是不是天生就愛與她做對,重逢不過半天功夫,從她的嘴裡就沒蹦出一個好詞來。
「你不是改嫁到霍家了嗎?那我林家的家事與卿何干?」林瓏不動怒,對這母親她就沒再抱過希望,占著茅坑不拉屎說的就是她的親娘,正所謂當了biao子還要立貞節牌坊,恬不知恥,外祖父剛才在時,她還是給了幾分薄面,如今他老人家有事出去了,她何須再客氣?「我喚你一聲娘,不過是看在外祖父的面子上罷了。」
這話說得相當絕情,權家的眾人的臉色再度難看,那幾個年輕姑娘家都面面相覷,沒人大膽地再吵吵鬧鬧,權英姿更是拉了拉林瓏的衣袖,她沒看到祖母的神色都變了嗎?
林瓏對於這虛偽的一家子並不喜歡,比起義父母鄭家來說,這一家給她的印象更不好,真有起事來,除了外祖父會挺身而出,其他人都是扯蛋,還不如鄭華翰那義兄。
「瓏姐兒,為了一個上不得台面的煙花女子,這樣說你娘,太過份了。」權蕭氏怒拍向矮桌,一家子高高興興不好?她偏要破壞氣氛,「別以為你要進葉家的大門,就不將我們看在眼裡,瓏姐兒,這京城大得很,眼光給我放長遠點。」
「我可沒這麼說,這些不過是你們臆測的罷了。」林瓏攤攤手並不悔改,別以為拍桌子就能強迫他人聽從,「孰好孰壞,我懂得分曉,外祖母莫要氣壞了身子,到時候不划算。還有我二娘也不是讓人侮辱的,比起親娘,她做得更多,你說是不是啊?霍夫人。」她轉頭看向權美環。
權美環的表情已經沒了往日的哀愁,而是一臉盛怒,搖了搖頭道:「瓏兒,你太讓我失望了……」
「那還真對不起,我從來沒對你有過希望,所以你的失望於我無痛無癢。」林瓏也回了一句,哪怕心裡再痛,也不及見到親娘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對於自己拋下年幼的子女改嫁到別家去,她果然從無悔意。
權美環氣得胸口直痛,拿帕子掩著胸,身體又搖晃起來,身後的侍女忙扶著她坐下,一旁的林琦也起身相扶,看了眼長姐,「姐,你少說一句吧……」
權美環欣慰地看向次女,還是這女兒貼心,當初她就該帶她到臨沂伯府去,這樣也不至於讓她到蘇州去吃苦,心裡更是暗暗地打定主意。
「二姐,大姐並未說錯。」林棟輕咳了咳,用帕子按了按嘴角,立場堅定地站在長姐這一邊,母親的言語讓他越發不舒服,人,怎麼可以自私到這地步?
權美環氣得想要當場昏過去,兩手死死地掐著侍女的手腕,她不能昏,她的兒女都要被人教壞了,惡狠狠地瞪向綠姨娘,「都是你教壞他們的,你這個掃帚星,當初我就不該讓你進門。」
綠姨娘並不想林瓏姐弟因她的原因而與外祖父家再起爭執,可不代表她怕事,「他們尊我敬我,是因為我有可尊可敬的地方,我的夫君已去,霍夫人嘴下積德。」既然改了嫁,那就不再是林家的主母,她又何須再給她面子?
「你!」權美環可以忍受得了林瓏的挑釁,卻是萬萬容不得綠姨娘的,「來人,給我狠狠地掌這個侍妾的嘴……」
權蕭氏看到女兒被激怒得行事開始有所偏差,這樣一來,與林家的關係重新降至冰點,「美環,你冷靜點……」
林瓏也「嚯」的一聲站起來,「誰敢?」
「我是你娘,懷胎十月把你生出來的親娘,我教訓一個侍妾,哪輪到你多嘴?」權美環也受夠了這大女兒,當即態度也強硬起來,「她教得你是非不分,親娘也不認,我不打她那還得了?」
「你有何資格打她?」林瓏冷笑一聲,「她是我爹的侍妾,可你是我爹的什麼人?你自個兒說說啊,你算是我爹的什麼人?」
權美環的眼睛瞠得大大的,呼息不順,改嫁到霍家的她,算來與林家是形同陌路了,她與林則早就緣盡,不再是林家的當家主母,如何能教訓林家的侍妾?
「給你家太太拿藥。」權蕭氏朝女兒身後怔愣的侍女怒喝一聲。
那侍女這才回過神來,急忙跑出去拿藥進來,端著一碗淨水侍候權美環吃下,心裡頗為震憾,沒想到太太的幾個兒女居然厲害如斯。
林瓏看著吃藥的權美環,眼睛看向一別,真是冤孽,她最不喜她這一面,哪有那麼柔弱?當初就是這一招把她的祖母氣得要死,因為父親看不得她難受。
林琦給權美環順氣,「娘,你何必跟二娘動氣?這些年我們確實也多虧了她。」
權美環不聽猶可,一聽那怒火只升不降,連貼心的次女也為那個女人說話。
「瓏姐兒,外祖母對你也相當失望,本來以為你是是明理的好孩子,現在卻這樣對你娘,你認為你這樣就對了?」權蕭氏板起臉嚴肅道。
林瓏也呼出一口濁氣,「外祖母這話有失偏頗,二娘於我們來說那是猶如親娘一般,見到親娘受辱也不吭聲那就不是人了,外祖母,你說是不是?」她也不管會不會氣著這老太太,反正這老太太也不是那般正直,她看人的眼神讓人相當不舒服。
權美環緩過氣來,拂開次女的手,正色看向林瓏,這個長女今天來就是為了刺痛她的心和眼,「瓏兒,為娘真是不放心你這性子嫁進葉家,你這樣不肯服輸,又得勢不饒人,葉家的老夫人和各房夫人能容得下你?」
權呂氏等兒媳婦聽到權美環這話,紛紛皺眉,這說得有點過了。
「姑奶奶別這麼說,瓏姐兒還是有分寸的。」權呂氏說了句公道話,這小姑的作為,換成她是林瓏,必定也不會給她好臉色看。
「就她那樣叫有分寸?」權美環之前的低姿態只不過是希望兒女們能諒解她,可是現在看來他們過於放肆了,她再怎麼不好也生養了他們。
林瓏的面孔一板,對這親娘一直的防備到這會兒升到頂點,冷笑一聲,「我總算是明白了,開始打親情牌,希望能用親情來打動我,後來不見效,就改為嚴母牌,霍夫人真是為了繼女不遺餘力,小女子佩服。」
權美環的臉漲得通紅,女兒的話像刀子一般插到心臟處,難受得很。
「夠了,瓏姐兒,別這樣說你娘,她為了你也頂住了霍家多少壓力。」權蕭氏心疼女兒,看向林瓏的目光越發嚴厲,「難道你不比她那繼女更親?你娘不似你,她知道分寸。」
「分寸?外祖母確定不是在打趣?」林瓏這會兒不再相讓,「我本以為她會顧念我們姐弟的艱辛,可看看她現在都說了些什麼,不放心我嫁進葉家,那是什麼意思?不就是想讓我放棄這門婚事,給她的好繼女騰地方。」不客氣地看向臉色變白的權美環,「這話我幫你說出口,只怕你憋在心裡也難受了吧?」
林琦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生母,「娘,我姐說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打了這主意?」猛地起身離母親一丈遠,「我萬萬想不到你會這樣,這婚事有婚書為證,如果不要這婚事,你讓我姐以後嫁到什麼樣的人家去?」
「沒有,我沒有這意思……」權美環急著想去拉次女的手,「琦兒,娘真的沒有這麼想過,對於你們的婚事,娘也著急得很,你相信娘,娘將來絕對給你找一樁好婚事,」越說越急,「你不要擔心,如果對方嫌棄你門第不高,娘讓霍家收留你,有霍家當靠山,什麼樣的人家嫁不進去?」
林瓏忽然很想大笑出聲,親娘顛倒是非黑白的本事真的讓她望塵莫及,她兩眼看向小妹,這次她不再替她做決定,如果她決定跟親娘走,就由得她,強扭的瓜不甜。
林棟覺得一陣噁心,這親娘越發讓他厭惡,皺眉道:「姐,我有點不舒服,我們走吧。」
林瓏一聽他說不舒服,哪裡還顧得上與這群人應酬?遂站起來,扶起弟弟,朝皺眉一臉嚴肅的權蕭氏道:「外祖母,棟弟犯病了,我們先行告辭。」
「哪兒不舒服?」權美環聽到,立即緊張地起身,上前去想要摸摸兒子的額頭。
林棟身子側向長姐,避開了生母的手,眼帘微垂,「沒大礙,你不用擔心,再說現在擔心也遲了。」
「連你也怨我,棟哥兒,娘有苦衷的……」權美環皺眉欲泣。
林瓏似沒有瞧見,那層窗戶紙捅破後,她也就徹底死心了,原來心裡有多少怨恨就還有多少期待,現在看明白了,原本矛盾的心理也消失不見,取而找之的是一股輕鬆的感覺。
「霍夫人的苦衷,還是留著與你的夫君說吧,我們聽了也是白聽。」林瓏略帶嘲諷地道,「我也不希望你過得不幸,不過改嫁的婦人能過得稱心如意的有限,希望你是那有限之一吧。」扶著林棟徑直往外走,也沒去招呼林琦,是走是留看她自己吧。
綠姨娘上前扶著林棟的一邊手,林棟就倒向她,一副信任的樣子,她心疼地環住林棟瘦弱的身體。
「你這個賤女人放開我兒子。」權美環受不了這反差,上前怒喝。
林瓏擋住她,兩眼看向綠姨娘,「二娘,你與棟弟先上馬車,」朝一邊的香椽與素紋道:「你們也過去侍候吧。」
香椽與素紋對視一眼,知道有些話林瓏不願給她們聽見,遂也不多話,徑直就跟在綠姨娘與林棟的身後侍候著出去。
「瓏兒,你這樣對你娘就不怕天打五雷轟嗎?」權蕭氏看到這不歡而散,怒吼了一句。
「老天長有眼,知道什麼人該轟什麼人不該。」林瓏毫不相讓,一把拉住權美環的手,「你不是要我們認回你嗎?走,我們現在就到你夫家去,你敢當著你夫君的面認我們嗎?敢到外頭的大庭廣眾之下承認我們之間的關係嗎?哪怕人人知道你曾經嫁過一次,你也是希望把這一段抹去吧?從小到大,你都把我們當成了你畢生最大的屈辱,是也不是?」
權美環面對這咄咄逼人的長女,一時語塞。
林瓏的眼眶發紅,努力忍住眼裡的淚水,「英姿表姐,你不說要請我們去游湖嗎?好啊,我答應你,只要我這親娘願意送我們過去,當著所有人的面承認我們是她的女兒。」雙目又看向權美環,「如果你做得到,我就真心認你。」
她拋了一個難題給權美環,這生母的性子她早已摸透,她愛面子,自認為丟不起那人,哪真敢在上流社會上承認彼此的關係,光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權美環不動,她心亂如麻,不知道該如何端起母親的架子。
林瓏不管她,以及僵掉的權家人,拉著她就往外走。
才堪堪出了廳堂的門,權美環就一把甩開長女的手,「瓏兒,你給我理智點,娘全都是為了你好,你以為你這性子嫁進去人家就真的接受你了,還不照樣說你是破落戶的女兒?」
林瓏轉頭冷眼看她,「你也這麼想的,對吧?」
權美環不自在地避開她的目光,話說到這份上,她也不再藏著掖著,「瓏兒,娘可以再找適合你的婚事,葉家這門親,你放棄吧……」
「你憑什麼讓我放棄?」林瓏氣到極點反而冷靜下來,「這婚事是你主持的嗎?他們是向你提的親嗎?統統都沒有,現在你憑什麼讓我放棄掉這婚事?這世上還有比你更自私的人嗎?」
連續的詰問都是權美環應對不了的,她覺得自己很委屈,明明知道女兒嫁進去是吃苦,可她為什麼就不明白她一片苦心,「我知道你對娘怨恨極深,豪門大族的兒媳婦不是好當的,並不是為了香玉。就算我不幫她,她也能找得到幫她的人,你知道她喜歡葉旭堯多少年了嗎?」
「多年少又關我什麼事?我與他訂親光明正大,有婚書為憑,她霍香玉有什麼?真要娶她,葉旭堯會拖到年過二十還不定親?」別把人當成傻子,林瓏腹誹。
權美環嘆息一聲,「之前因為種種原因這婚事才沒訂下,瓏兒,若沒有你,香玉必定會是葉家的長孫媳婦,我們只不過是將之還回去,娘給你找一個會對你一心一意的夫婿,不好嗎?」
林瓏怒極反笑,「你以為這世上有多少個我爹?家世不顯赫的人就不會偷xing嗎?我從不擔心這些,你又是不是想得太多?」
權美環受不了她這樣的態度,表情也嚴厲起來,「你怎麼如此冥頑不靈,瓏兒,你可知霍家是不會輕易罷休的?他們正打著別的主意,你也不看看你現在是什麼家世?林家的風光已過去了,你不再有個當大學士的祖父,瓏兒,你鬥不過他們的。」
她的堂姐得不到丈夫的疼愛,可她生的女兒卻得到了,霍堰極疼這個女兒,為了一個霍香玉,他們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她是巴不得霍香玉趕緊出閣,只是一直沒盼到而已,現在好不容易機會來了,只要將這繼女嫁出去,她就再也不能在丈夫與婆母面前攪風攪雨。
再加上女兒這婚事她不滿意,為什麼還硬要維持呢?給了霍香玉,讓她去煩惱豈不更好?
看到林瓏繃緊的面容,她上前握住女兒的手,聲音放柔,「娘知道自己說得太過份,瓏兒,你爹……叔叔答應過我,到時候一定會給你找戶好人家嫁進去的。」本來想將霍堰說得成林瓏的爹,好在想到她的排斥,臨時又改口為叔叔。
「你真的很自私。」林瓏甩開她的手,「權美環,你的心裡只有你自己,我們這些兒女什麼也不是,直到這一刻,我才徹底看清你。」不顧親娘蹙緊的眉頭,「這樁婚事我不偷不搶,是我祖父給我的,我心安理得,至於你擔心的事情,我也從來不擔心,畢竟這世上不是人人都那麼自私自利。」
「我說了那麼多,你怎麼一句也聽不進去?」權美環著急道。
林瓏不想再搭理她,在轉身離去之際,拋下一句話,「你,好自為之吧。」
權美環看著她絲毫不回頭的背影,兀自也生著悶氣,這個女兒真的是孺子不可教也,看到次女出來,壓抑著怒氣道:「別學你姐那一套,琦兒,娘現在只有你了,你不會也離開娘,對吧?」
林琦將她們兩人的爭執都聽在耳里,「娘,你真的要讓姐把這婚事讓出來?」
「不是讓,你也糊塗了嗎?你姐她性子不適合葉家,娘也是為她好。」權美環道,在她看來,這是在救女兒,為什麼她們大家都不明白?
「未來姐夫對姐很好……」
「再好也會有變心的一天。」
「姐似乎很喜歡未來姐夫……」
「琦兒,姑娘家家說這個讓人不齒,相信娘,男人說得再好聽也當不成真,成親還是門當戶對最好。」權美環覺得有必要糾正次女的想法,別再走錯了她當初的路。
林琦突然譏諷一笑,「娘,爹對你不好嗎?你為何就不能為他守下去?」
「我……」一提到林則,她就再也理直氣壯不起來,「大人的事情,你不懂……」
「我懂,因為你不喜歡我爹,所以你不開心,你喜歡霍伯爺,我可有說錯?」林琦眼裡的幻滅比林瓏更甚,「你自己都要嫁個喜歡的人,為什麼要我姐放棄?你知道她與葉公子之間是有感情的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想娘要好好想想,不是你的感情才是真的,別人就是假的。」
她深深地看了眼似受到打擊的母親,心裡也在滴血,「對於當霍家的養女,我不去,我還不至於窮到要去別人家乞食,我自己有家。」
說完,她欠了欠身,最後也急忙跟上去追長姐。
「為什麼一個兩個都這樣?我做錯了什麼?」權美環呢喃道,她都是為了他們好啊,有霍家這樣的靠山,將來無論是女兒成親還是兒子出仕都能用得上,為什麼都要這麼對她?
外頭母女的爭吵,屋裡的人都聽得真切,權蕭氏嚴厲地看了一眼廳堂裡面的人,「家醜不外揚,這事誰也不許外傳。」
一眾女眷都行禮表示知道。
權蕭氏這才起身由侍女扶著上前,踱到門外不意外看到女兒的淚水,「哭什麼?這樣的不肖女,就當沒生過就是。」
「娘,我這心裡難受。」權美環捂著心抽泣道,「他們為什麼都不明白……」
「你是真的要她退婚成全你的繼女?」權蕭氏皺眉道。
「我……」權美環看到母親那雙似乎洞悉世事的眼睛,下意識地避開,「我也是為她好,你也看到了,在自家就這性子,到了人家家裡,只怕更糟糕,我未雨綢繆,難道還能虧了她?」
「林家的家境你也看到了,她好不容易才能攀上這婚事,你讓她退,她焉能聽你的?」權蕭氏以為自己看得明白,「站在我們淮陰伯府的角度來看,美環,她嫁進葉家對我們最為有利,比你繼女要強得多。」
「霍家不會放棄的……」
「別把霍家想得那麼強大,現在這局面他們控制不住。」
權蕭氏在這一點上很理智,自家女兒這是自亂陣腳,這三年來在霍家應是過得極壓抑,她既心疼又怒她不爭,由得一個老女人與小女娃壓在頭頂上喘不過氣來。
看著她要暈倒,她上前扶緊她的手臂,「別再這麼一副受不得打擊的樣子,你是我淮陰伯府的姑娘,沒有必要過於看人的臉色,至少你那女兒比你在這一點要強得多,也別把她想得太弱,她這是先聲制人,而你傻傻的把心窩處的話掏出來。」從而導致自己毫無還擊之力,頓了頓,「這婚事你就站邊上看吧,不是你能插手的,你在霍家還沒生養,如果將來霍家靠不住,你還能回頭找你兒子,放心吧,那侍妾越不過你去的。」
在她眼裡從來不覺得林瓏軟弱,相反她爭強好勝,這樣的性子初期可能吃點虧,長遠看來卻未必。
權美環垂下眼眸,並未去應母親的話。
遠處的林瓏沒有下人帶路,只能憑著三年多前的記憶尋找出府的路,突然有人衝上來抱住她的手臂,「你怎麼不等等我?」
不用轉頭她也知道這是小妹林琦,眼角斜睨她,「我以為你不打算離去,要跟她到霍家去?」
「誰要去當霍家的拖油瓶?」林琦撇撇嘴道,「你別想把我扔下,我可不依的。」
林瓏好笑地掐了掐她的俏鼻尖,「沒人想要扔下你,要走要留都隨你。」
「我沒想到她會這麼過份。」林琦抱緊長姐的胳膊,表情有幾分失落。
林瓏摸了摸她的頭頂,就算這小妹有再多的缺點,在大是大非面前,她還是能分得清,「別為她難過,她不值。」
是不值,她也微微嘆息一聲,不指望她能支持自己,可也別打著為她好的旗號說些似是而非有顯自私的話。
姐妹倆互相依靠,這次的事情更拉近姐妹倆的距離。
好不容易才尋到自家的馬車,她讓小妹先上去,自己正要由素紋扶著上去,突然聽到有人喚她,「瓏表妹。」
林瓏回頭看到匆匆追來的表姐權英姿,頓了頓,憶及自己之前沒給權家面子,這表姐追上來會是個什麼意思?
權英姿抓住林瓏的手,「你別把我也想歪了,我沒那麼齷齪的想法,往後我還可以去找你嗎?我不為姑姑說話,那是你與她的事情,我不攙和。」
林瓏微微一笑,「好,不過可說好了,你若是要當和事佬,我可不睬你。」
「我曉得。」權英姿只比林瓏大數月,笑起來有兩顆虎牙頗為可愛,「到時候我找你玩,你也別太悶了,對了,那個霍香玉,你別管她,就姑姑老是就著她,我看了就煩。」
林瓏暗思這霍香玉也算有本事,前有葉蔓君如此討厭她,這會兒又有一個權英姿,可那葉蔓籽偏又被她迷得七暈八素的,這人還沒照面,她就覺得必定不簡單。
「我知道。」
權英姿笑著送她上馬車,「你那夫婿人是冷了些,可愛慕他的人女兒家不少,現在人人都羨慕你,可要抓好了。」
林瓏聽她提及葉旭堯,臉色微微一紅,「我不理你了。」說完,將車帘子放下。
權英姿看她這嬌羞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絲毫不顧忌形象,朝她的馬車揮揮手,林瓏也探頭出窗與她揮手致別。
林棟歪躺在軟枕內,「這府里總算還有個不錯的人。」
林瓏拿起桌上的水餵給他喝,看來過段時間她要催一下葉旭堯,暗地裡找御醫給她弟弟看看病,一想到他很可能無法傳宗接代,這心就會揪起來。
林棟看到她皺眉,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姐,我會好的。」似安她的心也似在撫自己的心。
「嗯。」
林瓏硬擠出一抹笑來。
綠姨娘與林琦看到他們這樣,也沒有多想,畢竟一般人哪會往那方面想去。
「瓏姐兒,這樣與你外祖父家鬧翻可好?二娘都快擔心死了。」
「二娘,他們一家子如果因此記恨我們,那我也沒損失,省得他們以為我們要抱他們的大腿,再說這牽涉到我娘,他們出不會做得太過份。」林瓏淡淡神色地說道。
林琦不吭聲,她也正憂傷著,只能看著窗外的秋老虎在肆虐著大地,身上微熱,執起團扇扇了下風,這才覺得好受一點,甩甩頭,把之前發生的事情都甩到腦後。
林瓏姐弟仨走後,權衡處理完要事過來髮妻這兒,聽說了之前發生的事情,老眉又皺緊,看著髮妻不悅道:「你怎麼就這麼讓他們走了?我跟你說的都成了耳邊風?還有美環,你也別給我往歪路上帶,讓女兒把婚事給繼女,也就她能說得出口。」隨後指示道:「明兒把他們給我接回府里住,我權衡的外孫與外孫女怎麼可以住在別人家,現在還沒過門呢。」
「人家不願意。」權蕭氏也一肚子的怒火,她的美環就是命苦,再思及林瓏的態度,更為不喜,「我不拿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
「你怎麼也這樣?跟個孩子計較什麼,再說她也沒說錯,這是美環這個當娘的過失。」權衡怒氣上升,聲音也大了些。
權蕭氏抿緊唇不搭腔,對於林瓏的態度,她的氣也還沒消,半晌才道:「美環這麼說也是自認為她好,雖然她想得簡單了點,但也是一顆慈母心。」
還慈母心呢?權衡學不來髮妻這樣不顧事實的偏頗,「我不管,明兒你要把人給我接來,不然我可就親自出面了,到時候人家說你這個老夫人什麼難聽的話,可別怪我不事先給你打招呼。」說完,氣呼呼地離去。
權蕭氏氣得砸爛了自己最愛的瓷器,現在是恨不得那幾個孩子一輩子在蘇州別回來。
林瓏回到襄陽侯府時天色已不早了,葉鍾氏聽到她回來皺緊眉頭,很快就遣侍女繡緞過來喚她過去回話。
坐在葉鍾氏的面前,林瓏也沒有隱瞞把在淮陰伯府發生的事情一一道出,反正她也不打算隱瞞,這也是試探葉鍾氏態度的一個機會。
葉鍾氏眉頭皺得更緊,她原本希望林瓏能與淮陰伯府改善關係,哪裡想到還有這一茬,「你娘真這麼說?」
「嗯。」林瓏不太願意提及,這些事權美環做的不覺得可恥,可她這個當女兒的卻不屑說。
「哪有這樣當娘的?」葉鍾氏臉現不屑,霍家那姑娘其實也還可以,但也沒有好到那種程度,以前是嫌林家門第低,現在林瓏於她有救命之恩,這又是另一番說法了,「你放心,你與堯哥兒過了文定,你義父母也不是一般人,他們想要推翻這婚事,那是異想天開。」
思及到霍權氏口中那個幫手,她隱隱能猜著是誰,鼻子又冷冷一哼,倒要看看她們能整出個什麼么蛾子來。
林瓏看了眼態度堅定的葉鍾氏,好歹還有點安慰。
「對了,侯夫人,明兒我就打算搬出侯府,現在就住在府里不太好。」
葉鍾氏看她似乎意已決,遂也不再勸,這事就算是定下了。
晚膳的時候,葉鍾氏留林瓏用膳,偏在這時候說不回來用膳的襄陽侯葉明恂突然回來了,林瓏又還沒走,與這未來公爹初見面,葉明恂打量這年輕的姑娘幾眼,看著這長相還行,不會辱沒了他兒子,所以對林瓏的成見減少了不少。
這侯爺突然回來,林瓏也不好意思留下,只好先行告辭,葉鍾氏知道她尷尬,遂讓人送她回去。
看著人出去了,自己這才吩咐人擺膳,葉明恂換了家居服出來,看了看沒看到林瓏,「人呢?」
「回去了。」葉鍾氏道。
「這姑娘看著氣度也還行,沒有那股破落戶的味道……」
「為老不尊,怎麼也說這麼幾個字眼,別人家說歸別人家,我們這當公婆的就要避忌一點。」
「我不過是隨口說說,好好好,我也不說這幾個字眼就是。」
葉明恂說不過自家夫人,只好投降表示不再提就是。
林瓏穿過迴廊時,正好遇到匆匆過來的葉旭堯,一照面,他就先道:「怎麼回來了?我剛去淮陰伯府接你,他們就說你已回來了。」
「坐不住就回來了。」林瓏語氣頗悶,在葉鍾氏的面前還能冷靜,可現在看到他,卻覺得一陣的委屈,自己都有幾分自厭。
葉旭堯聽出不對勁來,微皺眉道:「可是你娘說了什麼難聽的話?」
林瓏微微錯愕地看著他,他怎麼猜得那麼准?
葉旭堯上前拉起她的小手握緊在大掌內,嘴角一勾,「你怎麼不問問我關於那個霍香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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