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周氏看了眼裝傻的葉秦氏,冷冷地道:「葉老夫人,我也不與你多廢話,你想要保住你家爵位,堵住我家的嘴,法子不是沒有,讓我的玉姐兒嫁給你家長孫葉旭堯為側室吧。」
嫡妻的名頭是占不了了,畢竟林瓏已經正式嫁了進來,平妻那是商人的玩意兒,一般這樣的豪門大家是不會同意雙妻並立的,那就退而求其次為側室,霍周氏在這一點上想得還是極通的。
霍周氏面色大變,大房的葉鍾氏有這把柄在手是不可能會同意娶霍香玉當兒媳婦,再說自個兒也不是不想要娶個廢物進門讓人背後恥笑。
一旁的三夫人葉肖氏也是臉色大變,萬萬沒想到霍家會在背後發難,更沒想到的是霍家掌握了不少她與丈夫做的勾當的證據,如今該怎麼辦?這些日子本就吃不香睡不好,現在更是忐忑起來,「婆母,就應了霍老夫人的吧。」
反正娶那廢物的是大房,不是她的兒子,犧牲別人,她沒有半分不舍。
葉秦氏瞪視一眼這不長進的三兒媳婦,就算她肯,也要大房點頭才行啊。
「聽聽,你的三兒媳婦都應允了,你還要想什麼?大房的鐘氏不也是你的兒媳婦,你這婆母說的話難道她會不聽?葉老夫人,左右不過是你一句話,應了聲大家都能得好豈不是皆大歡喜?」霍周氏嘆了口氣,「原本依我的本意是萬萬不捨得將香玉嫁進你葉家,無奈她這丫頭是死心眼,認準了死理就改不了,我想想為了她委屈一次罷了,我們兩家化干戈為玉帛,世代交好。」
這樣一番話是萬分膈應葉秦氏的,什麼叫她們委屈,一個雙腳不能行吃喝拉撒睡都要靠人的廢物,非但如此,那肚皮也是生不出孩子的,擱哪都有嫌?他們葉家又不是專收垃圾?
但一想到最為疼愛的三兒子,她也就硬氣不起來,誰叫有把柄握在人家的手裡,「此事我還要與大兒媳婦相商,畢竟……」
霍周氏突然笑出聲,「葉老夫人,你這是在敷衍我吧,你是婆母,只要你答應了,她區區一個葉鍾氏敢不應?莫非你這老夫人這麼快就成了擺設?如果是,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我也該回去讓我兒寫奏摺,相信皇上看到這奏摺會十分震怒的。」說完,她示意侍女扶她起來。
以退為進,她就不信對面那個老虔婆會無動於衷?
果然,霍周氏才走幾步,葉秦氏忙起身喚住她,「且慢。」
「葉老夫人還有什麼指教?」
「這樁婚事我應下了,霍老夫人且坐下,我們談談婚事事宜。」
霍周氏聽到葉秦氏的話,這才臉上含笑地重新坐下,「這樣不就好了,我們做親家總比當仇人好。」
葉秦氏打落牙齒和血吞,忍著怒火也重新坐下,這霍家人忒不要臉面了,不管如何,先穩住霍家再謀對策。
三夫人葉肖氏看到這裡,心下才感稍安,只要婆母施壓,相信大房應該不會不聽?
權府。
林瓏在擺午膳的時候沒見到權英姿,忙拉著大舅母權呂氏低聲細問,「怎不見英姿表姐?」
一提到女兒,權呂氏的臉色難看起來,「她正受罰呢,等過了罰期我再放她出來,瓏姐兒,難為你惦記她,但這會兒她是不好出來與你會面。」
受罰?
林瓏的腦袋「轟」的一聲,她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不用權呂氏細說,她也能猜到權英姿受罰的原因所在,沒想到紙最終還是包不住火。
「大舅母,可是因為英姿表姐有了仰慕的人?」
權呂氏吃驚地看向林瓏,「你怎麼知道的?」隨後嘆息一聲,「這事我本不想多言,畢竟事關姿姐兒的閨譽。唉,我在她的臥室裡面發現了些淫詩浪詞,問她是誰寫的,那個丫頭死活不說,非但如此,還不讓我將那些詩詞燒去,你說,我能放任她再繼續沉淪下去嗎?」
林瓏苦笑了一下,這事她推無可推,想必權呂氏這大舅母發現的是鄭華翰寫來情挑權英姿的詩詞,估計大舅母審問的語氣很生硬,權英姿這表姐才會什麼也沒不說。
至於這個挑明的人,很明顯就是她,權英姿的對抗,鄭家的等待,如今都在指望她。
「大舅母,這事我待會兒再與您細說……」
「瓏姐兒,你真的知道我們英姿是與何人私訂終生?」
權呂氏立即拉住林瓏追問,這是她最在乎的事情。
林瓏看到她的表情很著焦急,這會兒不好再隱瞞,低聲道:「大舅母還記得我那門義親嗎?」
權呂氏點點頭,對鄭家並不陌生,當然也不算熟絡。
林瓏嘆息一聲,「這事歸根到底還是要賴我,英姿表姐因我結識了我那義姐,她與鄭二姐的私交甚篤,一來二往地,自然與鄭家的人相熟。」頓了頓,看到權呂氏要追問,惟有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有位義兄,因為送我進京成親,所以與英姿表姐應有接觸,我估摸著英姿表姐仰慕的應是他。」
終於把心頭的大石頭搬了出來,她頓時鬆了一口氣,不過這會兒說出這個秘密,她倒是坦然了許多。鄭華翰操之過急了,也做得過多,如今還被權呂氏抓到了把柄,但凡這親娘為女兒多著想一點,必然不會同意這門婚事。
哪怕丈夫開解過她,私心裡她還是頗為反感鄭華翰的所作所為,這般算計姻緣,將來萬一她與權家有個好歹,只怕英姿表姐就算為鄭家生了一窩小子也沒用,鄭家人勢利的一面必會展露無遺,受傷害的只會是自家表姐。
義親和真正的親人自然區別,她又不是手指拗出不拗內的人。
果然,權呂氏咬緊一口銀牙,冷冷一笑,「一個會在背後寫些不入流的淫詩浪詞情挑不懂事少女的人,會是值得托負一生的良人嗎?姿姐兒涉世不深不懂,我這吃過的鹽比他吃過的飯還要多的老人,有什麼不明白的?就憑背後耍的這一手,我豈能將女兒嫁與那等中山狼?」
林瓏的心下是頗為贊成大舅母這番論調的,還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啊,面上有幾分自責地道:「還是要賴我,要不是因為我,英姿表姐也不會與我義兄相識……」
權呂氏為人並不小家子氣,更不會遷怒於人,此時握緊林瓏的手,「這事如何能怪得了你?人家盯上了我家姿姐兒,就算沒有你,只怕也會想出別的法子來。瓏姐兒,別說這般自責的話,我這當大舅母的不會亂想……」
林瓏仔細打量權呂氏的神色,看她的樣子是真的沒有怪她的意思,這才徹底鬆了口氣,「大舅母……」
權呂氏拍拍林瓏的手以示安慰,「這事你不要插手,別因為我與你那門義親起衝突,不過瓏姐兒,你這門義親還是能疏遠儘是疏遠,他們能找上你結義親,想來也是懷有目的的。」長嘆一口氣,「都怨你娘,當初為你爹守下去多好,不然也不會讓你去結什麼義親。」
一說起這個,林瓏的眼眶頓時一紅,當初與鄭家結義親,她就知道有利有弊,天下沒有白吃的午膳,為了出閣時能有個娘家人主持以及身份不遭人詬病,這義親在當時是必認不可的。
權呂氏看到林瓏紅了眼眶,眼裡也有幾分淚意與內疚,她與丈夫其實都是幫凶,當時伸一把手也不至於今天這局面,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你們倆在那兒嘀咕什麼,還不趕緊過來入席?」權蕭氏看到大兒媳婦與林瓏站在門口說個不停,聲音又小不讓人聽聞,心下大為不滿。
權美環看得一臉羨慕,她也想要與女兒說幾句私密話,終因女兒那疏離的態度而不敢輕易開口,抽帕子按了按眼角又要流出來的淚,如今終是體會到里外不是人是一種什麼滋味。
霍家不認可她,丈夫日漸疏離,親生兒女又與自己形同陌路,這每一樁都可以剜權美環的心,更合適疊加起來,她的心日夜受煎熬,短短的一段日子瘦得厲害。
權蕭氏看得很是心疼,所以當林瓏過來時,她直接就安排了林瓏坐到權美環的身邊,給她們母女製造機會,如今不用丈夫再罵,她也開始後悔不已,當初真是豬油蒙了心才會讓女兒嫁到霍家去。
林瓏坐了下來,看也沒看一眼意圖討好她的權美環,過盡千帆皆不是,傷害已造成,豈又是一句對不起可以化解的?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把那份親情糟蹋在地,如今又能怪得了誰?
這一頓膳食,林瓏吃得坦然,惟有權英姿食不知味,偷瞄了女兒冷肅的側顏,她只能在心下一千零一次地嘆息,這大錯已鑄成,苦果只能自個兒品嘗。
權蕭氏看得心急不已,幾次想要開口化解母女的恩怨,都被林瓏把話帶到一邊去,終是沒再能再說出和解的話來。
膳畢,林瓏提出要去看一下權英姿,權呂氏對外的說辭是權英姿感染了風寒見不得風,並沒有將女兒私訂終身的事情嚷得天下人皆知,所以林瓏這麼一提,沒人有反對意見。
林瓏才隨權呂氏走到外面的迴廊,權美環就追了上來。
權呂氏看了眼這姑奶奶,還是拍拍林瓏的手先行一步,讓權美環得以與林瓏私下說幾句。
林瓏轉頭看向別處,哪怕與生母走在這迴廊上,卻沒有談話的興致。
「姑爺對你可好?」權美環受不住這沉默,開腔就問道。
「很好。」林瓏機械般地回答。
權美環聽聞,再側頭看了看女兒的面容,似不在說謊,這才安心,「那就好,我怕葉家的人因你家世不顯而欺侮你,顯然姑爺是個好的……」
林瓏不想聽她說這些,停住步子看她,「這些與霍夫人並沒有關係,再說我的夫君不疼我還能疼誰?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無知,抱著個聚寶盆也不自知,還非要把那泥罐當成寶。」
權美環的臉色煞時變白,雙眼似含著淚般委屈,「你……你這是怨我……」
林瓏並不因為她的柔軟而心軟,「我是在替我爹不值,這世上再沒有比我爹更好的丈夫了。回去告訴你的繼女,別再耍心機,我的夫君說過這輩子他只要我生的孩子,她就算處心積慮地嫁進來,我也只會讓她守活寡。霍夫人,我不是你,我珍惜這段緣份,也要為我的子女守住這份家業,所以,你別再白費心機……」
權美環地眼睛睜得大大的,心下一喜一悲,喜的是女兒與女婿的感情比她能想像的還要好,悲的是自己在女兒心目中居然是如此這般的形象,看到女兒要走,她忙拉住,「瓏姐兒,你要信娘,我不再會為霍香玉謀什麼了,無論我做再多,她也不會領我的情,只會把我往死里踩,娘是真的覺悟了,你……你就別怨娘了,好嗎?」
林瓏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這番話如果換成她是決說不出口的,毫不留情地抽出自己的衣袖,「霍夫人,你真是天下第一號的自私鬼,你因為討不到繼女的歡心所以心死站在我這邊,你以為我會心軟與感動?由頭到尾你還是為了你自己,如果今天她霍香玉說只要你能為她達成心愿,你必定又要赴湯蹈火吧?」
權美環怔怔地看著林瓏冒火的大眼,「不是,不是這樣的,瓏姐兒,你誤會我了……」
「我聽到的就是這樣。」林瓏壓抑不住自己的怒氣的怨恨,「你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想,你不喜歡有小妾,難道我就喜歡了?你不喜歡庶出的低賤子,難道我就喜歡了?我的孩子才是你的血緣至親,只要將來他們得知,他們的外祖母曾經想要他們成為庶出的,只怕他們也會心生怨恨的。」
權美環蒼白著臉色步步後退,揪緊胸口的衣襟用手撐在紅柱子上,哽咽道:「我……我沒想那麼多……」
林瓏深呼吸一口氣抑住自己的怒氣,這是在權家,今天這番話只怕已經有人在權蕭氏面前學說了,說多無益,轉頭冷淡地看著臉上沒有血色的生母,指著一旁的侍女道:「上前去扶你們姑奶奶回去用藥。」
語畢,她不留情地抬腳就走。
「瓏姐兒……」權美環一個箭步上前拉住她的手哀求她。
林瓏將她的手撥下,「你想要我背一個弒母的名頭?還是說你想要將我置於不孝的境地?如果你還有點為人母的良知,那就給我鬆手,趕緊去治病。」
這話權美環駁不了,她只能愣在原地看著女兒頭也不回地遠去,最後喉頭的腥甜氣息再也壓不住,吐了一口血,身子往後一倒昏了過去。
「姑奶奶?」
林瓏聽到身後侍女的驚呼聲,也只是步子頓了頓,並未回頭,權美環死不了,她深信禍害遺千年,她九泉之下的爹只怕還不想見這髮妻。
果然,在她到達權英姿的閨房前,等在那兒的權呂氏還是與她道:「你娘沒大礙,不過你也真是的,她就算有錯,也是生你養你的娘,母女倆何來如此深的隔夜仇?」
林瓏不意外權呂氏得到消息,「大舅母,我也想對她好點,可我做不到,我終不是聖人。」
權呂氏也知道要林瓏原諒權美環是強人所難,最後只是嘆息一聲不再相勸,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這是權美環一手促成今天這局面的。
林瓏推門進權英姿的閨房,看到一向開朗的權英姿臉色憔悴,抱著一疊信紙不放,看來是與權呂氏寸步不讓,「英姿表姐?」
權英姿看到她,立即起身上前握住林瓏的手,驚喜道:「表妹,你來了?」
林瓏扶她坐下,給她倒碗茶,「表姐,你這是何若來哉?」
「表妹,我沒想到娘會這麼卑鄙搜查我的信件,這次只怕因我之累,你也被我娘責罵了吧?」
「沒有,大舅母很是明事理……」
權英姿聽到林瓏這番話,鼻子冷冷一哼,「她明事理?明事理就不會將我關在這兒,表妹,她什麼也不知道,我與鄭公子情投意合,難道不比隨便嫁一個人強?」
林瓏皺緊眉頭,「表姐,父母哪有不愛子女的?她反對自然有反對的理由……」
「表妹,我沒想到你會如此迂腐?」權英姿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你與姑姑能據理力爭,為什麼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我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有錯嗎?」
「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沒錯,但表姐,這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林瓏沉聲道,她的情況與權英姿不同。
權英姿冷笑道:「針不刺時肉里哪會知痛?表妹嫁得如意郎君,我自然是恭賀,只是沒想到你也與別人一樣,眼紅我找到了心悅之人,虧我還把你引為知己,當成我的摯友,還想著等你來幫我爭取一把,原來你由頭到尾都不想我嫁得好,你真自私。」
這番話讓林瓏全身如浸冰窖,沒想到權英姿固執起來會是這個樣子的,「表姐,你真的想多了,我為何要眼紅你嫁得好?你是我表姐,是我的血緣至親,我替你高興還來不及……」
「那好,如果這是你誠心說的話,那就證明給我看。」權英姿咄咄逼人道。
林瓏搖頭,「表姐,婚姻不是兒戲,你需三思才好,而且大伯母反對必有她的理由,你就聽聽她的話,好好細思,你也是能發現哪兒不對勁的?」
「你給我出去!」權英姿站起來指著大門喝道。
林瓏的神色一黯,這情況比她設想的還要糟。
「林瓏,從今兒起,我與你絕交,往後你不再是我好姐妹。」權英姿笑得淒涼,話語卻是發狠,鄭南珠跟她說林瓏嫉妒她的話,她當時還不信,為此還罵了鄭南珠是小人,可如今聽到這表妹的所言,心下不得不承認,鄭南珠沒說錯。
若非嫉妒,若非眼紅,林瓏憑什麼來阻擋她的姻緣?無非就是怕她嫁得比她好,鄭家人口簡單,南珠又與她好,遠不是葉家那錯蹤複雜的家事能相比的?再說她父母雙全,出閣必定風光過林瓏,她連個親母主持也沒有。
鄭公子眼下是不及葉旭堯風光,但假以時日,鄭華翰必定會有所作為,給她掙頂鳳冠霞帔不成問題,她的好日子還在後面。
林瓏看到震怒中的權英姿沒有理性可言,她也不計較她這一會兒的氣話,拉下她指著大門的手,「表姐,我們有血緣關係,不是一句絕交就能真的老死不相往來,再說我與鄭公子還是義兄妹,這關係也斷不去的,說這樣的話,你幼稚不幼稚?」
權英姿確實說的是氣話,不過如今看林瓏說話溫柔,她又發作不起來,只能梗著臉把臉撇到一邊去。
「表姐,你也別太著急,婚姻大事總須父母點頭才行,聘者為妻奔者妾,這是古老的教訓……」
「不用你說這道理,我懂。」
權英姿仍舊臉色沒有和緩,這大道理誰不懂?她還不至於傻得與鄭華翰私奔,該她得的嫁妝她一樣也不會放手。
林瓏得了她這句話,終於放了一半的心,思忖一會兒,「英姿表姐,我想過了,你說得對,是我不理解你們,大舅母那兒我去替你說說情,雖然不知道有沒有效果,但也好過一句話也不說……」
權英姿聽了林瓏這話,臉色微紅地握住林瓏的手,「表妹,我那是氣話,你別往心裡去,我只是……」一時間說不下去,只能哽咽地抹起淚水。
林瓏拍拍她的肩膀,「我都曉得的,表姐,你別難過,船到橋頭自有路,大舅母一時接受不了才會這般,你看你這兩天憔悴得可以。」抽出帕子給自家表姐抹淚,「飯可要好好吃才行,不然憔悴了難看了,吃虧的還是自己。」
權英姿這才堪堪止住淚,猛點頭道:「我都知曉的,表妹,這事你真的要站在我這一邊幫我。」
林瓏鄭重地點點頭。「不過表姐,你也得應我一事?」
「何事?」
「在婚事未定之前,你千萬不能與我義兄有身體的接觸,一定要顧忌自己的閨譽,例如上回當著眾人的面挾菜的行為不能再有,你可做到?」。
權英姿看到林瓏嚴肅的面容,原本臉色酡紅的她這會兒也顧不得羞怯,同樣鄭重地點頭,「那是當然,這點道理我還懂。」
林瓏看到穩住了權英姿,這才臉色緩和下來與她說了一會兒話,然後才轉身出去。
在外間等得焦急的權呂氏一看到她,忙問,「她如何了?」
「大舅母,我們到別處說去。」
權呂氏看了看這環境,二話不說的帶著林瓏到那偏房去,還把所有的下人都遣了出去,免得有人碎嘴。
「她可聽勸?」
林瓏搖了搖頭。
權呂氏一臉怒容,「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瓏姐兒,這事你別再攙和,回頭我再去說她,把利害關係跟她說明白……」
林瓏還是搖搖頭,攔住權呂氏,「大舅母,現在說再多也沒用,英姿表姐都聽不進去,依外甥女所見,這事我們與其堵不如疏……」
權呂氏看著林瓏閃現精光的眼睛,「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不再劇烈反對引起表姐的逆反心理,大舅母不鬆口但也別罵得太狠把事情搞僵,」頓了頓,林瓏方才再道,「這事情的根源在鄭家身上,解鈴還須繫鈴人。」
權呂氏不是傻瓜,人家看上她女兒什麼心下清楚得很,「你是要?」
林瓏苦笑著與權呂氏道:「除了這法子我也想不出別的,只怕到時候英姿表姐要傷心一段時間了。」
「傷心一段時間總比一輩子強。」權呂氏咬牙道,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將女兒嫁到那樣處心積慮的人家,背後勾引人家清白的女兒這般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來,往後指不定要變本加厲。
「有大舅母這話我就放心了。」林瓏鬆口氣道,「現在我算是穩住了英姿表姐,她知道分寸,相信不會做出有損閨譽的事情。」
權呂氏嘆氣道:「我現在就開始為她物色人家,原本想著多留一段時間在自己身邊,現在是女大不中留,她比你大數月,今年訂親也合適,明年我就送她出閣。」
林瓏知道權呂氏是不希望女兒過早地為人婦,畢竟在家當女兒與到別人家為媳那是兩碼事,不似她,早早嫁為人妻。如果她爹還健在,不拖個十六七歲,她是不會出閣的。
大順朝富貴人家的女兒出閣也多在十六七歲的年紀,只有家貧的才會早早將女兒嫁出去換筆聘資,不然哪會要掌上明珠早早吃苦?
與權呂氏在這方面達成統一意見之後,她這才再度到外祖父的院子去。
葉旭堯是留在權衡在這兒陪他這老者用膳的,看到妻子過來,還挑了挑眉。
林瓏坐到他身邊看了看那棋盤,正廝殺得厲害,看外祖父那神色怕是陷入苦戰中,遂也不作聲,觀棋不語真君子,再者她也精於此道。
期間只聞茶香裊裊,半點聲息也無。
直到日頭偏西,兩人打了個平手收場,林瓏一看也知道是葉旭堯這回故意為之好哄權衡這外祖父高興。
權衡也是真高興,「好小子,改日再與你廝殺一盤。」
葉旭堯神色淡淡地點了點頭。
權衡喚小廝來收拾殘局,與葉旭堯和林瓏到一邊去喝茶。
「瓏姐兒,外祖父求你一事,不知可否?」權衡鄭重地看著自家外孫女。
林瓏的神色一凜,是何事讓權衡這長輩用到一個求字?「外祖父這話折煞外孫女了,有何吩咐,外祖父請說。」
權衡摸了摸鬍子,也沒有倚老賣老地道:「瓏姐兒,外祖父也知道說這話是臉皮極厚了,但是不說就是死了也不安心,我與你外祖母生有三子一女,你娘是最小的,我一向也偏疼她,以至將她養出這般性子,說不後悔是騙人的。」嘆了一口氣,「如今你娘在霍家過得不如意,我也不知道她能忍到哪一天,如果她有一天悔悟了回過頭來,外祖父希望你看在我這張老臉的份上,給她一個棲身之處。」
說到這裡,他這縱橫沙場的老頭子也眼裡含淚,為子女常憂九十九。
林瓏一時怔忡,權衡這般溫和低微地祈的殺傷力比權蕭氏那種命令式的和解要強得多,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說不嘛很傷老人家的心,說好又違背心意,頓時左右為難。
葉旭堯與林瓏認識了這麼久,又是同床共枕最親密的夫妻,自然知道她的心事,在案下握緊她的手表達自己支持她任何的決定。
一時間,只聞呼吸聲,權衡仍在等著林瓏的答案,他得為嫡出小女兒謀一條後路,這也是他急於要林瓏過府的原因。
半晌,林瓏長吁一口氣,「外祖父,如果按我的心情我是不會原諒那個人的,不過今兒個是您老開口,我看在你的份上我不好拒絕,我只能說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不會反對給她一片棲身之地,但這只是我的承諾,不代表琦兒與棟弟。」她說得相當有保留。
「老夫明白的,瓏姐兒,有你這句話老夫死也甘願了。」權衡鬆口氣道,林瓏是長女,在弟弟妹妹面前是有威信的,只要她點頭,那兩個小的是不會反對的。
林瓏看到老人家這樣,不由得心酸,權美環做的是什麼孽,竟要這麼多人為了她傷心難過,還要處處為她籌謀。
葉旭堯感覺到妻子的情緒不高,當即拉她起身告辭離去,權衡也不好挽留,自個兒也知道剛才是強林瓏所難了。
權美環聽到女兒女婿已經歸家,忍不住又淚流滿面。
權蕭氏摟住她安慰了半晌,「今兒個住在家裡吧,我遣人去與你婆母說。」
權美環埋首在母親的懷裡,神色黯然地點點頭,那個家她現在也不大想回,霍堰對她越來越過份,最近發展到公然在她面前與通房歡愛,她一看到就想要作嘔。
馬車裡的氣氛十分凝結,葉旭堯摟緊林瓏的肩膀,「高興點,嗯?」
林瓏咧嘴呲了呲牙,她實在高興不起來,「我笑不出來。」
葉旭堯也不強迫她,只是抱著她安靜地坐在車廂裡面,等著她自己調節過來。
半晌,林瓏看到馬車沒往家裡去,而是駛向了相反方向,「這是要去哪?」
「帶你到外面用膳。」葉旭堯道。
「都有些什麼人?」
「放心,你認識的。」
林瓏好奇地看著他的側臉,看他不大想說,遂也不追問,反正到了就能看到。
沒一會兒,馬車停在一酒家門前。
葉旭堯下了馬車,伸手給她,林瓏握住他的手也下了來,跟在他身後邁步進這酒家,上了二樓的包廂,這才看到葉旭堯口中所謂認識的人。
她上前行了一禮,「臣婦見過九王爺。」隨後站起來朝一旁的高志點點頭,保守地喚了聲,「高國舅。」
高志愣然地看向林瓏,他萬萬沒想到這回葉旭堯會這麼大方地帶她出來,隔了這麼段時間再看她,梳了婦人髮髻的她臉色更為紅潤,怎麼看都是一個得寵的小婦人該有的幸福感,眼神中的黯然更甚,禮貌地也點點頭,「葉夫人。」
林瓏聽到葉夫人這三個字頓時鬆口氣,好在他沒有執拗地喚什麼林姑娘,不然她家那個必定要黑臉,她的眼角瞄了瞄,果不其然,因為這三個字,葉旭堯的心情顯得很愉悅。
九王爺笑道:「一笑泯恩仇,好好好,本王喜歡。」立即招呼著三人落坐。
林瓏挨著葉旭堯坐下,對於與另外兩個大男人用膳多有幾分不自在,這個包廂裡面只有她一個女眷。
「上回葉某說過要宴請高國舅,這回就讓我們夫妻做東吧。」葉旭堯道,對於上回高志那高風亮節的舉動,他還是記住了。
高志神色平淡地道,「葉御史客氣了。」這頓飯他吃得不安寧,看著心愛的女子依偎在別的男人身邊真是生生的折磨,但要他現在撂席就走,他又捨不得,至少現在他能光明正大地看著她。
林瓏對於高志的感情很簡單,曾經頗為厭惡,現在其實也是無感居多,但他救了自己兩次這又是事實,遂端起桌上的酒杯麵面高志,「高國舅,小婦人敬你一杯,謝你以前的幫助,小婦人會銘記。」
高志看了看她堅定的眼神,纖長的手指也握上了酒杯,不敢說得露骨毀她清譽,惟有客套地道:「葉夫人客氣了。」仰頭干盡杯中的瓊漿玉液。
「好好好。」九王爺起鬨,「阿志與葉夫人都是豪爽之人。」
林瓏見他乾脆,嘴唇碰到酒杯,正要學高志那般一口飲盡,哪知酒杯卻被人拿走了,頓時錯愕地看向身邊人。
葉旭堯把妻子手中的酒杯拿到手裡仰頭一口喝盡,亮了亮酒杯,解釋道:「她正調理身體,不適合飲酒。」
林瓏的俏臉蛋立即紅透,只能用眼神表達不滿。
高志與九王爺這樣的人精立即聽出味道來,他們夫妻正打算要孩子,明確來講並未避孕,思及兩人成親未到一旬,所以為了防止懷上了也不自知,所以嚴禁飲酒。
九王爺聞言立即不強人所難地岔開話題。
高志卻是覺得心下一片苦澀,這葉旭堯真會打擊人,這番話是要說給他聽的吧,是要他打消對林瓏的念頭,真是卑鄙,低頭喝了一杯苦酒。
葉旭堯裝做看不到高志失落的樣子一般,招呼起二人。
話題一時間引向了別處,林瓏對於那些話題插不了口,只能在一旁與丈夫挾過來的菜奮鬥著。
突然,葉旭堯話鋒一轉,道:「江南蘇州的巡鹽使蘇宥武,你們可還記得?」
「子陽,你提人做甚?這人都死得不能再死了。」九王爺渾然不在意地揮手道。
高志正要喝酒的動作卻是一頓,葉旭堯這是什麼意思?他兩眼立即看向葉旭堯。
葉旭堯卻是挑挑眉,「這人的死因現已查明,證據也都掌握在手,真兇逍遙不了多少日子。」
「哦,當時不是報自殺的嗎?」九王爺一副好奇的樣子。
「當日他的屍體被打撈上來,蘇州城不少人都看到了,畏罪自殺應是沒錯的。」高志笑道。
哪怕對葉旭堯的話心下懷疑,他也不會在臉上表現出來,仍舊一片雲淡風清。
葉旭堯道:「那是高國舅忽略了有力證據,不過也罷,這案子葉某確是不宜透露太多,不過是酒桌上的談資,大家聽過就算了,可別對聖上說,不然葉某隻怕要被撤官查辦了。」
九王爺帶頭說,「自然不會,我們哪是亂嚼舌根的人,阿志,你說是不是?」
高志有幾分心不在焉,聽到九王爺的話,立即道:「那是自然。」心下卻不得不琢磨,葉旭堯這話是無心之失,還是有別的用意?
一時間,這酒席也吃不出味道來,他姐姐高貴妃在聖上那兒旁敲側擊也沒能掌握到聖心所向,這案子高家不能越踩越深。
葉旭堯仍舊從容地給林瓏挾菜,林瓏看了眼神色似老神在在但實際神遊太虛的高志,心下也在揣摩。
這一頓飯似乎大家各有所思。
離去時,高志朝葉旭堯與林瓏拱了拱手,眼神頗有深意地看了看林瓏,這才坐上小廝牽來的馬揚鞭而去,他還要急於進宮面見親姐。
九王爺笑道:「阿志趕那麼急做甚?」隨後朝林瓏儒雅地一笑,「聽聞葉夫人的玉膚坊要開張,到時候記得給本王一張請帖。」
林瓏一怔,這大老爺們要請帖做甚?不過嘴上卻道:「王爺能大駕光臨是臣婦之幸,到時候必定倒履相迎。」
「葉夫人客氣了,本王不過是閒散之人愛湊熱鬧罷了。」九王爺大笑道,隨後與葉旭堯寒暄幾句,這才上馬車離去。
林瓏坐上馬車,忍不住道:「我覺得這九王爺真是怪人一個。」
「他一閒散王爺不這樣還能怎樣?」葉旭堯拿過厚披風將林瓏包緊,這夜晚天氣頗冷。
林瓏想想也確是這樣,太過鋒芒畢露勢必惹得皇帝猜忌,如今這樣正好,不會惹下大麻煩,又能保全自身,不過她仍有幾分不放心,「我們與他交好沒問題吧?聽說他的王妃已病逝了,不知他可想過再娶沒有?」
「他再娶與否跟我們沒關係。」葉旭堯道,「他那人精明得很,不會輕易惹禍上身,與他結交沒壞處的。」
林瓏這才安心,窩在丈夫的懷裡取暖,把冰涼的小手伸進他的衣襟內,「這樣就好。」
葉旭堯只是抱緊她,低頭在她的頭頂落下一吻。
兩人回到府里已很晚了,就沒再去向葉鍾氏回稟,徑自回南園歇下了。
翌日,被折騰一宿的林瓏起床時天色已大亮,梳洗過後用了早膳,就聽到素紋進來稟報,說是三太太過來了。
林瓏暗忖,葉肖氏來找她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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