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的時間一晃而過,今天就到了一決勝負的時候。
兩邊的掌柜恭恭敬敬地站著,江玉風一聲不吭,杜金則眉梢帶喜,似乎已經勝券在握。
姓張的那名隨員正在大聲宣布著結果:
「江門商行,被褥一千條、藥草十車、軍糧兩千六百石。」
「嗯,不錯。」
沈儒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還算滿意。
畢竟是個外來商戶,在琅州城立足不久,五天內湊到這麼多東西已經十分不容易了,確實有實力。
「杜氏商行,被褥一千條、藥草十車、軍糧三千一百石!」
話音一落,杜金的表情那叫一個得意啊,衝著江玉風就是一頓擠眉弄眼。
光看數量就知道他贏定了。
「嚯,杜氏商行果然有實力啊!」
沈儒大為驚奇。
三千石這個數字他可不是隨便喊得,而是差不多估算過,卡在一個臨界點上,相當於是一道坎。
沈儒一開始並未指望兩家能拿出三千石,就是想看看他們能做到哪一步。
他沒想到杜金真的能湊齊!
「呵呵,謝大人誇獎!」
杜金笑的開心啊:
「為了湊齊這些糧食,咱們也算煞費苦心,總算是不辱使命,呵呵~」
「嗯,這般用心也是難為你們了。」
沈儒頗為滿意,看向兵部那兩位隨員,隨口問了一句:
「兩位大人,這兩家商行的貨都檢查了嗎,質量如何?」
這位沈大人做事還真是一絲不苟,查完了數量問質量。
張隨員滿口應承:
「沒問題沒問題,兩家都沒問題!」
沈儒的眉頭直接皺了起來,你要是說出點小毛病他倒覺得正常,這樣順暢的回答反而讓他心生懷疑。
這兩人是什麼貨色,他心知肚明。
「走吧。」
沈儒直接站了起來,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本官要親自驗驗貨!」
……
如此多的貨物當然不可能擺在大街上,而是從鳳字營的駐地中挑了塊校場擺著。
一邊是江門,一邊是杜家,烏泱泱的物資堆成了山。
沈儒先查的就是江門的貨,查得那叫一個仔細。
糧口袋一個個的扒開,掏出一把稻米搓了搓:
「嗯,這成色確實不錯。」
江玉風躬身道:
「大人,這可都是去年秋收的新糧,剛剛從臨近州郡運過來的,成色絕對好。」
沈儒好奇道:
「不是琅州的存貨,而是從臨近郡縣抽調的?短短五天的功夫,你們的動作倒是快啊。」
「呵呵~」
江玉風笑道:
「江門做的就是這個生意,往來調貨早已習慣了,做起來方便。
也就是時間太短,不然就算拿出一萬石也不費事。」
江玉風這般輕鬆的樣子讓沈儒暗自點了點頭,對江門的實力又有了一個更為清楚的認知。
「大人可以看看這些被褥。」
江玉風接著扯過一床被子,捏了捏道:
「全都是精心縫製的,絕對厚實,北境冬天嚴寒,咱們的被褥足夠將士們保暖了。
若大人覺得還不夠,江門可以專門訂做軍方所用的被褥。」
「唔,不用,夠厚實了。」
沈儒光捏一把就能感受到被褥的厚實。
兩人是一條條過、一件件貨物的檢查,沈儒頻頻點頭,臉上笑意盎然,這些貨物的成色在他看來已經十分好了。
但兩人沒注意到旁邊杜金的臉色已經變了,心慌慌的,直朝兩位兵部隨員使眼神。
檢查完江門的貨,沈儒站在了杜氏商行的貨物面前,那位張隨員趕忙說道:
「大人,這些貨我們真的仔仔細細的檢查了,眼下天色已晚,要不就算了吧?」
「怎麼能算了?」
沈儒板著臉說道:
「既然查了江門的,就要查杜氏的,否則別人該說我沈儒做事不公了!」
兩位隨員面色尷尬地退了下去,朝杜金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杜金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沈儒先挑了幾條被褥捏了捏,嗯,還算厚實,但和江門的比起來有些差距。
然後又檢查了十車藥草,這時候沈儒的表情已經有些不對勁了,他發現有些藥草早就乾癟、腐爛,壓根就不能用。
沈儒捏著一把藥草看向兩位兵部隨員:
「這就是你們說的沒問題?」
兩人支支吾吾:
「這,這,或許是咱們疏漏了,沒看到。」
「兩位大人,咱們奉上頭的旨意辦事,還是該仔細些。」
沈儒雖然不滿,但也沒有過於生氣,短時間內湊這麼多貨物,有些次品可以接受。
最後沈儒站在了那些糧車面前,解開最上面一口袋掏出一把糧,好好地搓了搓:
「嗯,看來也是今年的新米,不錯~
杜掌柜,你們也用心了。」
「嗯,嗯?什麼?」
杜金好像有些失神,反應過來之後才頻頻點頭,滿臉賠笑:
「大人交代的差事,咱們可不敢怠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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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儒皺起了眉頭:
「杜掌柜,你很熱嗎?」
此時剛剛開春,空氣中還帶著不少寒意,這位杜大人腦袋上竟然有汗水。
「不,不熱。」
杜金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
「今天穿得多,讓大人見笑了。」
「行吧~」
沈儒帶著滿肚子的好奇繼續往糧車後面走,沒走出幾步張隨員再一次擋在了他面前:
「大人,前面這些糧車都沒問題,後面的咱就別看了,差不多了。」
沈儒的臉色終於冷了下來,這傢伙三番五次的阻擾自己,怎麼看都像有鬼的樣子。
他越是攔著,沈儒越要看!
「讓開!」
沈儒沉聲道:
「我要一車一車的查!」
「大人,天色確實晚了,您老累壞了身子咱們不好交代啊。
這樣,咱們今天先歇一歇,明天接著查?」
張隨員噼里啪啦地說了一大堆,就是不肯讓開路。
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沈儒何等的聰明,冷著臉回頭看向杜金,他發現杜金整張臉的表情都僵硬了,笑意全無。
他似乎很畏懼,腦門上的汗怎麼擦都擦不掉。
「讓開!」
沈儒冷喝一聲,竟然一把推開了張隨員往前走。
「哎呦~」
「撲通~」
也不知道是沈儒這位老人家的力氣太大還是張隨員太柔弱,就這麼輕輕一推這傢伙就沒站穩,踉踉蹌蹌地往後退了幾步,撞在了糧車上。
「嘩啦啦~」
糧車傾覆、糧袋倒地,裡面的米粒嘩啦啦地往外流,撒了一地。
糧食滾出來的那一刻沈儒的臉色就豁然大變。
糧袋裡不僅有米,還有砂石、沙子、爛穀子。
一百斤裡面能有二十斤的粟米就不錯了。
沈儒黑著臉從地上抄起一把,轉頭看向杜金:
「敢問杜掌柜,你們家地里長出的糧食是這樣的?」
「撲通~」
杜金直接跪在了地上,拼了命的磕頭:
「大人,小的知錯了,饒命啊大人!」
杜金徹底絕望了,怎麼就這麼巧,張隨員撞翻了這一車糧食呢?
「混賬!」
沈儒氣得直哆嗦,將手中的砂石直接砸在了杜金的臉上:
「這些東西餵豬,豬都不吃!
你,你就讓邊軍將士吃這些!就讓邊軍將士吃這些上戰場!
你要知道,他們是在替你杜掌柜,替千千萬萬的老百姓守住家產!」
「饒命,饒命啊大人!」
杜金還有什麼好辯解的,只能不停地磕頭。
邊上剛剛摔了一跤的張隨員更是憤怒不已,直接一腳踢在了杜金的身上:
「大膽刁民,竟敢以次充好!欺騙本官!
要不是沈大人火眼金睛,今天還真就被你糊弄過去了!
沈大人,這次是咱們兩檢查得不仔細,還請大人恕罪啊!」
「簡直是刁民!」
兩人一聲聲地罵著刁民,好像此事與他們無關,可沈儒的心裡卻跟明鏡似的,一定是這兩人收了杜家的好處!幫著遮掩!
不過沈儒沒有問罪,因為這兩位是兵部的人,他管不著,也沒有證據。
沈儒怒氣沖沖地說道:
「行了,都別說了!
杜掌柜你也別磕頭了,你做了什麼事、犯了什麼罪,該是琅州官府拿你是問,本官管不著。
但是琅州衛軍需供應的資格,你杜家就別想了!」
杜金絕望了,背後的江玉風笑了~
沈儒回過頭來看向江玉風,努力的壓制心中的怒火:
「江掌柜,這麼看的話你江門確實是琅州最適合供應軍需的人選。
老夫雖然提出了數量要求,但湊得到就是湊得到,湊不出就大大方方承認,沒什麼。
本官最痛恨偷雞摸狗、偷奸耍滑的人!
尤其涉及邊軍重務!若是在戰時,杜家滿門抄斬都不為過!」
這一句話嚇得老人是直哆嗦,更是連頭都不敢抬了。
江玉風恭敬行禮道:
「感謝沈大人的信任,琅州衛供應軍需交給我江門,絕對不會出任何問題。
我江門若是少前線一粒糧,就殺我的頭!」
江玉風的神情極為認真,一點不像是作偽。
「說得好!」
沈儒大手一揮,轉身離去:
「這兩天得空你就來與本官討論一下供應細節。
此乃朝廷要事,不能耽擱!」
「諾!」
江玉風彎腰行禮,一直等到沈儒和兩位兵部隨員消失才直起腰。
杜金也哆哆嗦嗦的抬起了頭,失魂落魄,滿臉沮喪。
差事沒爭到不說,還差點把自己全家老小的命給送走了。
江玉風一步步走到老人身前,嘴角微翹:
「兩位隨員,你一人給了兩百兩白銀吧?」
杜金目光大變:
「你,你怎麼知道!」
「呵呵~」
江玉風彎下腰,湊到老人耳邊:
「二百兩也太小氣了吧,杜家就這麼點本事?
本公子給了五百兩!」 「小氣的杜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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