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上,游峰駐足而立,目送大隊軍卒借著昏暗的夜色離開崇北關。
這是左屯城一場大敗之後的第一戰,這一次琅州衛要是再打不開局面,怕是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三路兵馬:
苗仁楓這一路自然是苗字營主力,據說苗鷹更是將自己的親兵都交給了兒子,確保此戰萬無一失!
要知道苗鷹當了這麼多年的副總兵,麾下親兵都是實打實從戰場上磨鍊出來的。
董壽則帶著壽字營外加麾下所屬的鄉勇出了城,直奔大石峰,兵力不少。
他這一路不聲不顯,大家好像都不怎麼關注。
至於何先儒嘛,除了自己的幾百親兵和鳳字營外,褚北瞻還帶上了來自北荒的幾百鄉勇。
這已經是何先儒與顧思年在崇北關能調動的所有兵力了。
為了副總兵一位,三位指揮僉事可是說傾盡所有。
月暗星稀,刀凜凜~
霜寒風起,血漫漫~
「唉~不想弄巧成拙啊。」
游峰輕輕嘆了口氣,面帶憂愁。
本以為顧思年那一計是妙手,讓何先儒打最輕鬆的小石峰,這樣可以名正言順的接任副總兵,哪曾想被那個老東西識破了。
這次若是苗仁楓攻下了小石峰,那自己就算是打碎牙往肚子裡咽,也得讓他當這個副總兵。
到時候兩位副總兵都姓苗,游峰想想就頭疼。
「額,義父,你說什麼?」
站在身後的游康目光茫然,一個字也沒聽清。
「咳咳,沒什麼。」
游峰打了個哈哈:
「擔心將士們的安全罷了,今夜不知道又得死多少邊軍將士啊。」
有時候游峰很無奈,自己這位義子一心征戰,對往上爬那是半點興趣都沒有。
而且鋒刃營也沒有合適的人接手,不然游峰早就提拔他往上走了。
「義父不用擔心。」
游康很認真的回道:
「燕軍剛剛大勝一場,必定防衛鬆懈,此戰我們能贏。
鋒刃營全營已經集結待命,就算出了意外我也可以隨時增援!」
「嗯,做得好。」
游峰悵然道:
「那就耐心等著吧,這會是漫長的一夜~」
……
距離淮川堡僅僅幾里地的一片密林,就是偷襲大軍的藏身之地。
從外面看,樹林中一片安詳,可有無數道凌厲的眼神正緊盯著四周的一切。
饒是被軍卒們團團護在中央,何先儒何大人依舊焦躁不安,時不時的用慌張的眼神看向烏漆嘛黑的叢林,轉悠兩圈就得發問:
「顧將軍呢,還沒回來嗎?」
「褚將軍也沒回來?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這地方安全嗎?離燕軍太近了吧?」
這還是何先儒第一次帶隊夜襲燕軍,這更是他距離燕兵最近的一次,樹林裡但凡有任何異樣的響動他都會以為是燕兵來了。
顧思年二人去摸淮川堡的地形了,留下來的秦熙儘可能地安撫著何先儒:
「大人就放心吧,兩位將軍絕不會出事的。
這裡雖然離燕軍近,但附近有咱們的人盯著,若是發現燕軍一定會示警。
大人別轉悠了,歇會兒吧。」
何先儒擱著不停地轉悠,他都煩了。
「這,這我怎麼坐得住?」
何先儒愁眉苦臉:
「唉,倒霉,抽了這麼個地方,是我連累了鳳字營的將士們。」
其實顧思年這一計是和他通過氣的,考慮的頗為周全,只能怪自己運氣差啊!
「何大人!我回來了!」
正嘆著氣,顧思年與褚北瞻一溜煙地從夜色中竄了出來,微微喘氣的樣子估計是沒少折騰。
「哎呦,我的顧將軍,你總算是回來了。」
何先儒趕忙站了起來:
「打探的如何,有機會攻下來嗎?」
顧思年滿臉凝重的說道:
「能打倒是能打,但這一仗會很難。」
「此話怎講?」
「都過來,我們一起商議一下!」
顧思年手一招,幾名都尉全都圍了過來。
人群里還有一張陌生的面龐,滿臉赤色,他就是謝連山,那批北荒鄉勇的領頭。
借著昏暗的月色,顧思年用樹枝在地面上一戳道:
「這兒就是淮川堡,以前是我琅州衛放在崇北關前沿的堡寨,後來漸漸就荒廢了,為燕軍所占。
堡寨立於山坡之上,兩面是懸崖,兩面是陡坡,從常理來看想要攻克堡寨,要麼從兩面的陡然強攻,要麼用重兵圍死堡寨,活生生餓死裡面的士卒。
但顯然,我們沒工夫去圍死他們,只能攻!」
其實這地方是處要害,要不是琅州衛兵力不足,老是打敗仗生怕被圍,不然絕不會放棄此地。
褚北瞻接著補充道:
「要命的是燕軍駐守淮川堡的兵力分成了兩撥,一撥守在山坡頂端的堡寨里,一撥在山坡下安營紮寨,扼守住了咽喉,一上一下互為犄角。
根據情報,燕軍的總兵力應該在八百左右,兩百人守在上面,剩下的全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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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要命了啊~」
鐵匠拖著下巴嘟囔道:
「山坡下的守軍好對付,咱們只要摸得近點,發起偷襲,能解決。
但是只要戰端一開,山頭上的燕軍必定會發現端倪,從而死守堡寨,因為我們不可能在悄無聲息間解決六百燕軍。
從下往上攻,山坡又陡,很難打。燕軍只需要架起密集的弓弩,咱們就得付出很多人命。
時間拖得久了,附近的燕軍必定蜂擁而至,到時候咱們別說攻下淮川堡了,就是想撤出戰場都難。」
幾名都尉同時陷入了沉默,這可真是處險地啊,關鍵他們只有一夜的時間。
「這,這根本就沒法打啊。
山下一動手,山上就死守,我們就算殺光山下的六百燕軍也是徒勞無功。」
開口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何先儒身邊的親軍都尉鄭龍,也就是當初帶著幾百兵馬和顧思年一起奪回右屯城的那位,此前還是花寒的頂頭上司呢。
何先儒的臉色徹底黑了,滿心的慌亂,忙不迭的開口問道:
「顧,顧將軍,你跟我說句實話,能不能攻下來?
要是攻不下來咱們就放棄吧,撤回崇北關,副總兵這個位置就不要了。
別為了我把命搭在這裡,不值當啊~」
這位何大人看出來了,撤走起碼能保命,一旦開戰,生死就不是自己說了算了。
「大人別急啊,辦法也不是沒有。」
顧思年無奈道:
「最好的辦法就是上下兩路同時發起戰鬥,一路攻堡寨,一路偷襲山坡下的軍營!」
「顧將軍在說笑吧。」
鄭龍目光愕然:
「怎麼攻山上的堡寨?鳳字營的士卒會飛不成?」
「會飛倒不至於,但我們會爬!」
一直沉默寡言的秦熙突然開口了:
「大哥,你是不是想派人從兩側的懸崖攀岩而上,對山頭上的堡寨發起突襲?
淮川堡這兒的地形此前我看過一次,雖然是懸崖,但不是特別高,爬上去倒不是不可能~」
「你說對了!」
顧思年重重一點頭:
「派一支精銳,從峭壁攀岩而上,人不能多,多的話動靜太大,最多一百人。
主力則偷襲山下的燕軍營寨,兩邊都打起來,他們就無暇顧及對方。
山下的主力一旦解決六百燕軍,那就會第一時間衝上去增援,山上的兄弟只要堅持住就是勝利!」
這計策,講究的無非是一個奇字,燕軍肯定不會猜到涼軍能從懸崖上來。
「額,這~」
何先儒躊躇了好一會兒才說道:
「將軍說的好像輕巧,但是,但是一百號士卒即使能從懸崖上山,發起突襲,可燕軍人多勢眾啊。
萬一,萬一頂不住,山下的援軍又上不去,這一百號兄弟就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
太危險了吧~」
雖是文官出身,但好歹入軍這麼久了,何先儒對打仗多多少少懂一點。
「富貴險中求!我鳳字營打的險仗還少嗎?」
顧思年環視全場:
「誰願意帶隊爬懸崖?」
「我去吧!」
秦熙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咧嘴一笑:
「咱以前可是山大王,論穿林爬山,上樹下河,怕是沒人比得過我。」
明明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秦熙輕鬆的話語就好像準備去踏春。
「好!」
顧思年也不扭捏,只是滿臉凝重的叮囑道:
「挑些身手好的兄弟,記住,一旦得手就放火為號。
然後死守,一定要堅持到援軍上來!」
「放心!」
「其餘的人各自準備,鳳字營傾巢而出,只有山上一起火,立刻偷襲燕軍營寨,要以最快的速度打爛燕軍的營防!
鄭都尉,你留下保護何大人,謝連山兄弟,你手下的兄弟也留在林子裡,守著咱們的側翼。」
親兵加鄉勇,足足八百人留下來保護何先儒,畢竟這一仗就是為了他啊~
「明白!」
所有人都抱拳應喝。
顧思年手掌輕揮:
「出發!」
……
「刺啦刺啦~」
火苗微微悅動,刺啦作響,燕軍那位九皇子殿下此刻正駐足軍帳之外,仰望星空。
身披錦衣、雍容華貴的樣子倒是風度翩翩,若不是身處戰場,誰能想到他手上已經沾滿了涼軍的血。
扎西木措輕手輕腳的走到了他的身後,恭敬的抱拳:
「殿下,都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準備好了~」
「嗯~」
申屠空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再無任何回應。
扎西木措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道:
「殿下,光靠兩名俘虜的一面之詞就出動這麼多兵馬,萬一是假話呢?」
「呵呵。」
申屠空微微一笑:
「這種事情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照本殿吩咐的做就行了!」
「諾!」
扎西木措不再多言,緩步退下。
而這位九皇子一揮衣袖,慢悠悠的走進了大帳:
「月黑風高,殺人夜啊~」 「這次,誰會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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