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其他人對她和沙盜勾結的懷疑,沈木蘭坐在君不羈的身後,滿心戒備,做好了迎接他和他的同伴對她進行攻擊的準備。
讓她意外的是,君不羈一言未發,突然回手,抓住她原本拽著他腰身兩側衣服,後來鬆開的雙手手腕,將她的手放在他的腰上,聲音平淡,語氣仿佛日常說話一般:「摟緊了,小心別跌下去。這可不比趕路,要是一不小心摔下馬去,混戰之中我可顧不上你。就算掉在地上沒受傷,馬蹄可是不認人的,縱使命大不會被踩死,也會被踩傷。」
被君不羈這麼一拉一帶,沈木蘭雙手環繞,胳膊緊摟著他的腰,整個人都貼在他的背上,肢體相接,兩個人的姿勢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但是沈木蘭這個時候已經顧不上羞惱,因為君不羈說話間從馬的褡褳下抽出藏著的兵器,一馬當先,率眾人向沙盜沖了過去。雙方短兵交接,打了起來。
大地震顫,塵土飛揚,馬匹的嘶鳴聲,森冷的刀兵交錯聲,人的呼和喊殺聲,……君不羈如同盤旋在天際的雄鷹,又如在牧野中捕食的雪豹,帶著緊緊跟在他身後的十幾騎手下,毫無畏懼的迎向幾倍於己的敵人。他如同一把鋒利的尖刀,毫不客氣的於沙盜的防線中撕開一道口子,帶著沈木蘭,單人孤騎衝進沙盜的內部。
兩馬交錯間,對面敵人猙獰的面孔剛剛映入沈木蘭的眼帘,人就被君不羈一槍擊殺,臉上的神情永久的凝固在了這一刻,人重重的摔落在地,他身下的馬卻還在向前飛馳。君不羈宛如進入了無人之境,一支長/槍在他手中宛如潛龍出水,扎、點、挑、刺、穿、攔、撥、挑、撥,……種種變化使得出神入化,寒星點點,銀光爍爍,好似瑞雪飛舞,梨花紛落,鋒刃所過之處,非死即傷。
沙盜注意到了君不羈的厲害,分出了更多的人來對付他,將他圍在中央,群而攻之。眾敵環繞之下的君不羈面不改色,沉著應戰,所有的攻擊一一接下。所有的人皆非他幾個回合之敵。君不羈的一桿長/槍將身後的沈木蘭護得嚴嚴實實,她不曾受到一點傷害,但是正因為這樣,他在騰挪轉移之間不免有些不方便。
幾次攻擊之後,沙盜注意到了君不羈的這個弱點,在攻擊君不羈的同時,偷襲他身後的沈木蘭。雙面夾擊,君不羈腹背受敵,又要保護沈木蘭,顧此失彼的情況下,終於出了一點紕漏,一刀冷光自上而下,如閃電一般向沈木蘭斜劈了過來。
面對避無可避的攻擊,沈木蘭思忖自己若是就這麼滾落馬下去,是可以避開,但是地上馬蹄的踐踏卻是避無可避。與其被馬蹄踩成肉泥而死,倒不如被劈死,想清楚的她非常乾脆的閉上眼睛,迎接迎面而來的刀鋒,準備赴死。
「噗通!」拿刀劈向沈木蘭的沙盜一頭栽下馬去。電光火石之間,君不羈眉峰不動,將手裡的長/槍化為飛矛,向襲擊沈木蘭的沙盜擲去,正中其心窩,當場斃命。棄槍之後,君不羈側身避過乘隙而來的攻擊,回腕拔出彎刀,架住對面刺來的兵戈,刀兵相擊時,發出刺耳的金鐵交鳴聲。百忙之中,君不羈還不忘安慰沈木蘭:「別怕,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雖然君不羈將她護得嚴實,但是沈木蘭還是能清晰的看到場上肅殺厲烈的情形,看著眼前激盪的血污,殘肢斷骸;聽著耳邊傳來的哀呼淒號,刀槍劍戟的擊鳴聲;嗅著鋪天蓋地的濃重血腥味;……她的眼前浮現一片又一片的血霧,眼前的馬嘶刀鳴之聲,震天動地的喊殺聲,……似乎又將她帶回了三年前西驫鶻政變的那天。
想到那漫天的血色,沈木蘭的心不由得揪了起來,上齒緊緊咬著下唇,一抹血痕浮現在皓齒中。直到嘗到那絲絲血腥味,她才鬆開嘴。這時,君不羈清朗溫和帶著幾分鋒銳之意的聲音傳入沈木蘭的耳中,奇異的安撫了她緊張的情緒,眼前寬實的背部帶給她一種足以抵擋任何風雨的踏實感。
被人這麼嚴密的保護著,沈木蘭心中感激,並且升起一股暖意,自從父親過世之後,她帶著么姑在大漠掙扎求生,再也沒有人這麼不計厲害的照顧她了。只是,她看了一眼纏在手上的金鞭,自己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靠著別人保護才能生存的弱女子。
更何況,她和君不羈非親非故,大家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她不想欠他什麼,亦不想像個累贅一樣拖累對方,所以一直找機會準備出手。奈何君不羈實在是將她護得太嚴實了,她能看到場上的情形就已經不錯了,想要出手,她眼中所看得到的沙盜,不等她出手都已經被君不羈先她一步給殺了,讓她根本無用武之地。
雖然襲擊沈木蘭的沙盜被君不羈給成功擊殺,但是沙盜既然覷到了君不羈的這個弱點,又怎麼肯放過,所以對沈木蘭的襲擊是一波連著一波。君不羈為了護住沈木蘭,差點被沙盜的長矛貫穿胸肋要害,雖然在最後那一瞬間,他及時閃避了過去,可是腰側的衣服被擦身而過的長矛劃破。雖然沒有傷到君不羈,但是到底建功了,沙盜見攻擊有效,頓時開始組織一波又一波的有效攻擊。君不羈左躲又閃,因為顧忌身後的沈木蘭,所以躲避得很是狼狽。
再一次避過沙盜的攻擊之後,君不羈心知,這樣下去的話,不行。現在可是生死搏殺,兩人受傷是小,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丟了性命。因此他揮著彎刀,擋下一波沙盜的攻擊,回手抓住沈木蘭的腰側的衣服,然後沈木蘭就覺得腰裡一緊,竟被人提了起來,如同騰雲駕霧一般,被君不羈如老鷹拎小雞般從馬後拎到馬前:「對不起了,姑娘,不過這個時候,你還是坐在前面比較方便,而且更安全。」
沈木蘭措不及防之下,驚呼出聲,暈頭轉向中掉到一個溫暖的懷抱里,鼻端充斥著君不羈乾淨而又帶點冷冽的氣息。君不羈在她肋下扶了一把,叮囑道:「坐好!」手裡的彎刀挽了一個刀花,斬向因為他和沈木蘭之間的動作而看準了時間攻過來的沙盜執刀的右手,刀鋒迴旋中帶起一蓬血霧,夾雜著沙盜的慘呼聲,一隻斷手掉落在地。
將沈木蘭從後面移到前面,君不羈去了後顧之憂,如同猛虎下山,刀鋒過處,血霧如雨,斷肢橫飛。沈木蘭並沒有讓君不羈專美於前,手腕一抖,金光一閃,迎面襲來的沙盜尚未反應過來,脖子就被扭斷,屍身「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一矛破空襲來,君不羈舉刀架住長矛,厚重的刀脊扣住矛身,沈木蘭的長鞭隨後襲到,輕而易舉的取了拿矛沙盜的性命。之後的戰鬥中,她和君不羈配合默契,兩人的動作猶如行雲流水,出鞭和出刀的時機和角度都非常巧妙,明明是第一次合作,但是卻仿佛私底下已經為此演練了無數遍一樣,一起收割著沙盜的性命。沈木蘭不知道她跟君不羈一共殺了多少人,反正直到眼裡看得到的人全都是君不羈這方的人之後才停了下來。
文叔帶著人打掃戰場,郭圖看著邊上經過一場惡戰,依然顯得很乾淨的君不羈和沈木蘭,特別是沈木蘭,仍舊是那麼光鮮亮麗,身上一點血污都沒有,再看看自己,渾身髒兮兮的,滿是血污,因而不忿的小聲的嘀咕著:「明明大家是一樣的殺沙盜,為什麼少爺和人家就那麼乾淨,我們就像是從血里撈出來似的。」
文襄嗤了一聲,說道:「你能和少爺比嗎,少爺砍沙盜就跟切西瓜似的那麼容易,一開始少爺使得是長/槍,沙盜還來不及靠近他就把性命給丟了。那姑娘被少爺牢牢的護在身後,縱使有血污,也濺不到她的身上。之後少爺雖然用的是彎刀,但是那姑娘用的是長鞭,我看了一下,後面的沙盜基本上都是她殺的,都是被她用鞭子扭斷了脖子而死,不見一點血。不要說和少爺比,就連那姑娘的水平,我們都趕不上。遇到敵人,能活下來已經非常幸運了,偏你還在這裡嘰嘰歪歪的,還有心情計較那麼多。」
郭圖摸著腦袋,對著文襄嘿嘿笑了笑,說道:「唉,我就是這麼一說。人就怕比較,你看看人家,在看看我們,天差地下,這心裡有些不平,實屬正常。不過那姑娘倒真是真人不露相,竟然有一身好功夫,看上去嬌滴滴的,沒想到卻這麼兇悍,乖乖,難怪敢一個人就在大漠上行走。」
……
將沙盜遺留下的四散的戰馬聚攏在一起,郭圖看著馬身上掛著的一排排水囊,滿臉欣喜,驚呼出聲:「啊,有水呀!」邊說邊伸手摘下幾個水囊,走到君不羈跟前,遞給他一個水囊:「少爺,喝點水吧。」又遞過站在君不羈身邊的沈木蘭一個。
在君不羈和沈木蘭各自接過水囊之後,早就斷了水,本就乾渴得要命,又經過一番大戰,嗓子都要著火了的郭圖擰開手裡水囊的蓋子,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大口,入口的味道讓他頓時皺起了眉頭。
乾渴得快要冒煙的嗓子因為極度缺水,入口的液體雖然不好喝,但是到底能滋潤嗓子,再加上是在君不羈和沈木蘭面前,郭圖強忍著,到底沒吐了出來,硬咽了下去。他苦著一張臉,呸呸了兩聲,說道:「這什麼味道?」晃了晃裝的滿滿的水囊,從裡面倒出一股黃褐色的液體,疑惑的問道:「這是什麼?是水嗎?怎麼這麼難喝?該不是什麼東西壞掉了吧?」
沈木蘭看了身旁同樣喝了酪漿,卻連眉毛都不見有一根動容的君不羈,放下手中喝了兩口的水囊,說道:「這是馬奶做的酪漿,並沒有壞,就是這個味道。你可能喝不慣,不過它可是好東西,不僅能當水解渴,而且還能充飢,並且保存的時間還長。草原上的人若是長時間趕路的話,這是必不可少的寶貝。」
郭圖掂了掂裝著馬奶酪漿的水囊,不屑的撇了一下嘴:「就這麼個破東西還當作寶貝?呵呵,真是沒見過好東西!這要是到了大雍,還不得被中原的花花世界給迷了眼睛……」文叔走過來,拍著他的肩膀說道:「你小子在這囉嗦什麼呢,就知道躲在這裡偷懶,還不趕緊去那邊幫忙。」
打發走了郭圖,文叔向君不羈匯報情況。君不羈問道:「文叔,我們的人情況怎麼樣?」文叔笑道:「少爺放心,當初從長安出來是多少,回去還是多少,一個都沒少。有幾個受了點傷,我已經看過了,沒什麼大礙,不耽誤趕路。只是昆都先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少爺,我們要不要派人將昆都先生找回來?」
昆都是在沙盜露面的時候騎馬跑的,經過這麼長時間,還不知道跑哪去了呢。君不羈想了一下,說道:「文叔你派人在周邊找找看,若是能找回來最好,若是找不回來,也就算了。」
對昆都這種危急時刻拋棄同伴的做法沈木蘭非常看不上,她從旁插言道:「我們不能在這裡耽誤太長時間,要趕緊上路才行。」對上君不羈和文叔投過來的目光,她指著剛才的戰場解釋道:「這裡這麼大的血腥氣很有可能會引來鬣狗和土狼、禿鷲等動物,它們大多是成群出沒。人類也在它們的食譜中,如果你們人多倒也不需懼怕,可是……」
她雖然沒有繼續往下說,但是其未盡的意思君不羈和文叔全都明白了。這種群體出現的野獸單獨一隻並不可怕,但如果是無數隻,成群結隊的出現,那就恐怖了,甚至能讓小股軍隊滅亡。哪怕君不羈他們一行戰力兇悍,但是到底人數太少,所以還是在它們沒有出現之前及早撤離為妙。
「那我讓他們抓緊時間,儘快收拾好,然後啟程趕路。」聽了沈木蘭的話,文叔一刻也不敢耽誤,下去安排去了。
不出意料,文叔派出去的人並沒有找到昆都。沈木蘭坐在君不羈的身後,眾人騎著馬跟在後面,並帶著從沙盜手中繳獲的馬,上了路。不過並沒有去之前沈木蘭所說的水源地,因為文叔說從沙盜手裡繳獲的酪漿已經解決了他們水的短缺問題,所以不需要去補充水了,因此他們一行調轉馬頭往賀蘭山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