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啊,一隻狗而已,大驚小怪的。」原本已經走遠的隊伍中,兩個男人走了回來,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只看到遠處渾身散發著敵意的小型犬後,有些不耐煩地瞪了一眼旁邊的隊友。
「我知道有狗,但我剛才明明聽見有小孩兒的聲音。」被瞪的男人顯得有些無辜,他對自己的聽力一向很有自信。
「都離安全區這麼遠了哪來的小孩,你昨晚上是不是跟女人玩多了沒睡好產生幻覺了吧。」啐了一口,男人也沒管他,「別在那抽風了,那么小一隻狗不管也沒事,趕快走,吃到了怎麼辦?他們可不等人。」
「我哪來的時間去找女人玩……」被罵的男人自知理虧,只是小聲嘟囔了兩句跟了上去,「不過他們怎麼突然要帶我們團隊去探索,我還是不太放心。」
「誰知道,大人物們的心血來潮吧,也有可能是真的人手不足,不是說最近好幾個團隊到另外的安定區去了麼。」走在前面的男人回答得很不走心。
「就算最近的安定區也很遠吧……我懷疑到處巡迴狩獵團體的成員是不是都腦袋有問題。」
「哈哈,誰知道。」
「……」
「……」
腳步聲和說話聲一點點遠去,到最後只剩下了雨水濺在房頂上淅淅瀝瀝的單調音色。
時淨僵直著身體半天沒敢動……她也動不了。沒想到不算大的小狗突然發出那麼兇惡的嘶吼聲,仿佛下一秒就打算撲過來,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時淨聲音一出口就後悔了,剛想抬手有所動作,就被身邊的陸正恆捂住嘴拉到旁邊的小角落裡按在了懷裡。
原本只是一滴兩滴的雨勢漸漸加大,聽著男人們幾句對話的功夫就演變成了一片雨簾。冰涼地雨水順著額頭一路滾到衣服里有些涼,與身後緊緊貼著的身體傳來淡淡的溫度,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後背感受到少年的心跳聲有些快,也緊張著若是被發現了如何是好。時淨糾結地皺了皺眉頭,覺得她這受到驚嚇就容易喊出來的毛病一定要改,不然就得變成賣隊友神器。
終於,連那隻不知哪來的狗都悄然離開後,陸正恆總算放鬆了身體將她放開。
「呼哈。」終於得到了自由的時淨連忙退開身體大口呼吸著空氣,有些怨念地看向陸正恆。
引起狩獵團體的注意是她不對,情況太緊急也容不得多想,但是這看上去沒多點肉的少年到底哪來那麼大力氣,捂著她嘴的手連鼻子也蓋住了,死死地按住只留了那麼一點點縫隙。要不是那些男人放棄的早,時淨保不准現在已經被憋死了。
「啊,抱、抱歉。」接受到時淨的眼神後,陸正恆的神情也有些尷尬,「剛剛太著急了。」
「沒事,幸虧是我,要是換成薛夏估計已經窒息了。」想到薛夏那明顯營養不良的細小身材,時淨就忍不住嘆息。
「所以都說了抱歉。」陸正恆一臉糾結,然後將視線飄到灰濛濛的天空轉,「雨下大了,估計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我們找個地方先躲避一下吧。看剛剛那些人的反應,這附近應該真的沒什麼危險。」
「恩,走吧。」跟著一起確認了雨勢,這個勢頭就算他們全力奔跑,估計不到安全區大門就得淋個透。哪怕趕回去換了衣服,呆在不算溫暖的倉庫很可能會感冒。藥品要多貴有多貴,不是他們能夠負擔起的。
於是兩人找了個最近且沒有上鎖的大樓沖了進去,爬到不算特別潮的二樓,這才放鬆下來。
以前大概是個普通的辦公樓,裡面亂七八糟地橫著不少辦公桌椅,文件夾和紙張連同灰塵落了滿地,很容易就能看出來這裡也曾被慌亂洗劫過。
隨便扯過身邊的椅子,吹了吹上面的灰還嗆了一下,時淨咳嗽幾聲脫下已經淋得半濕的外套晾在旁邊這才坐了下來,「正恆,你站著幹什麼,也折騰好久了,休息會兒吧。」
「啊?……恩,我看看外面的情況。」趴在窗戶上張望了半天的陸正恆收回身子,然後抖掉身上的雨水,也扯過了一張椅子。
「那些傢伙已經走遠了,沒事的吧。」嘴上只是猜測的語氣,但有著羅斯先生的感知確認,時淨才敢如此輕鬆。
「我不是說第八狩獵團體的人,是說剛剛那隻被感染的狗。」陸正恆甩了甩頭髮,額前幾縷頭髮軟趴趴地貼在臉上,這麼看上去他平時那老成的模樣都消失不見了。
「……狗?」回憶著那雙污濁的眼睛,確實跟曾經見過的感染者差不多,「話說回來,原來動物也可以被感染嗎?」
「當然能啊,感染者的病毒會影響所有生命體的存在,動物自然也會,不然獸浪到底是哪來的?」陸正恆臉上一瞬間閃過詫異。
「……獸浪。」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這個世界的狀況了,卻沒想到突然又蹦出了新的詞彙,時淨有些茫然地重複了一句後,羅斯先生便無奈地開始解釋。
「感染者會對生命體產生反應並攻擊,並且以人類優先,其次就是各種各樣的動物,少有的包括一些植物。被感染者咬過的小動物也會出現次代感染者相同的症狀。此外……動物的感官更加敏感,有些動物沒有被攻擊,也會被氣息所感染,性情狂暴且嗜血,甚至體積都會有不同程度的增長。稍微受到刺激便會成群暴走,這種現象被成為獸浪。」
「唔,那也還可以吧,起碼他們不會主動來攻擊人類不是麼。」為了不讓陸正恆發現,時淨恨不得跟羅斯先生能開個腦電波。
「仔細考慮一下啊淨丫頭,若是獸浪衝進了安定區呢?到底會造成多少傷亡。而且,城市內可不是只有小貓小狗這麼可愛的生物,不少城市的公園裡什麼動物沒有?單說被影響過後的大象體積暴漲,組成一個象群就夠受的了,再加上其他大型動物呢?還有那些雖然不是很高大卻兇狠的食肉動物在啊。」羅斯先生的聲音染上了些許深沉,「末世降臨後損傷之所以蔓延得那麼快,就是因為很多城市毀於獸浪的踏下。」
只是這麼聽著,那過於悽慘的景象便活生生地展現在了眼前,時淨有些僵硬地愣在那裡,一時間不知道該回什麼話。
「不過陸正恆那小子擔心這附近會有大批野獸出現倒是多餘了,剛剛那個是被感染者咬過的,說穿了也就是個次代感染者,動物的次代感染者都有些怕人,不會主動攻擊過來的,這裡很安全。」
「呼,那就好。」聽到這裡,時淨總算稍微鬆了口氣。
「小淨?」
「誒?」
也許是看時淨聽完那句話後,便一個人呆坐在出神,低著頭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什麼。這場景其實陸正恆已經見怪不怪了,倉庫內的孩子們都知道時淨有個自言自語的毛病,大概只有她自己以為其他人不知道。
「啊……恩,怎麼了正恆。」知道自己的舉動太過詭異,時淨連忙陪著笑臉抬起頭來。
見到她這個反應,陸正恆長嘆了一口氣,說不出是什麼表情,「小淨,我都懷疑你到底哪來的。」
「哈?」時淨瞬間僵住,連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抽搐,只能繼續扯著尷尬的笑容,「正恆你這話說的,我還能哪來的。」
「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發現了,有些本應是理所當然的常理,你都一概不知,擅長的東西過於特殊,偶爾也會說出些奇怪的話來。」陸正恆這次並沒有理會時淨的掩飾,平淡地訴說著事實,「很難想像你只是個普通流浪的孤兒,而且初次見面時你穿的未免太過乾淨整潔了。」
「……」時淨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沉默了下去。這個時候無論說什麼都不合適,陸正恆說得都是事實,她無法反駁。
「不只是我,其實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察覺。」也沒在乎時淨的沉默,陸正恆沒有停下來,「似乎其他狩獵團體的狩獵者跟你也有些牽連,以你的年齡來考慮的話,若沒有什麼內情那太不正常了。」
聽到這裡,時淨的臉又是一抽。
她只想感嘆,在末世長大的孩子果然一個個都是人精,這點細節都要糾結那麼久,只是跟狩獵者有瓜葛真的是誤會啊!!
「不、不是,我跟那些狩獵者真的沒有關係。」時淨抬起頭來,只有這點她可以堂堂正正地反駁。
「……是麼。」陸正恆雖然是肯定地回應,但那雙眼睛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信任的色彩。
欲哭無淚。
「我」百口莫辯是什麼含義,時淨現在算是清楚了。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中間隔著幾米的距離,氣氛簡直不能再尷尬。
「哼哼淨丫頭你也有今天。」
最惡劣的是,耳邊還迴蕩著羅斯先生幸災樂禍的嘲諷。
人幹事!!
啊,不對……它還真就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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