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下水道,漆黑、濕冷、陰森。
一股酸臭的氣息迎面而來,摻雜著幾許人肉腐爛的腥味,將異形殘留的味道悄然掩蓋。附一進入下水道,有過經歷的眾人立刻屏住了呼吸,隨後小口小口地嗅起來,待嗅覺系統適應了這裡的惡臭,他們才放鬆了表情。
黑褐色的地下水已經結成了冰塊,包裹著骷髏的囊體懸掛在下水道的各個角落,倒垂的乾癟的腿骨插在碎石堆里,腦顱和骨渣遍地都是。雖然已經見過了好幾次,但是當同樣的景象再次映入眼底,眾人還是覺得自己到達了死亡之城。
可還未行走出五十米,肖琛忽然停滯了腳步,臉色凝重得可以滴出水來。他抬起手阻止了身後人前進的步伐,只淡淡地看向遠處冗長如腸胃的通道,肅然出聲:「我可以確定,異形女王在地底。」
第一次聽見肖琛用這麼嚴肅的語氣說話,連口頭禪的「小爺」也不帶了,頓時,身後跟著的人不禁一愣,隨後立刻戒備起來。
「在哪兒?離我們多遠?還是就在我們身邊?」董沖誠的棍子握在手裡,已經擺開了進攻的姿勢,「身邊有多少異形跟著?可別跟上次一樣,殺都殺不完。」
「離我們很遠。」肖琛往前跨上了一步,全身的鱗片頓時瘋長,分分鐘布滿了他的軀體。他扭頭對身後跟著的異能者說道,「我們分開走。」
「什麼意思?」藤原兼一蹙眉道,他是個嚴謹的人,不喜歡冒險的做法,就算有冒險的念頭,他也會行之謹慎,「雲默說過,讓我們一起行動,你想違背隊長的意思?」
在日本長大的藤原,在骨子裡有著不可磨滅的上下級從屬觀念。
尤其。他的童年還在大財閥長大,對於家臣的定位很是清楚。所以,當雲默成為他的「隊長」,藤原兼一是極為順服的。畢竟,雲默無論是頭腦還是手腕,都有著讓人折服的實力。
並且,跟著雲默,他以往消極冰冷的念頭正在同伴的相處中慢慢改變。
所以。作為相處已久的同伴,對於肖琛提出分開行動的意見,藤原是堅決反對的。
「請不要擅自更改隊長的意思,我們是戰友。」藤原兼一蹙眉道,「還是說,你把我們當成了累贅,認為女王到來之後會拖累你。」
藤原的話不可謂不狠,但他知道只有把話說狠了,肖琛這人才會倒豆子似的解釋清楚,不然。只怕這個正處於叛逆期的人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不,不是這個意思。」肖琛無奈,他斷不會覺得自己的隊友是累贅,「小爺沒覺得誰是累贅,按照現在的情況看,是我拖累了你們吧……」
「什麼情況?」
「它發現我了。」肖琛的聲音猛地沉了下來,「從我踏進下水道開始,女王就發現我了。」
「只發現『我』,不是『我們』?」董沖誠念叨了一句,「你身上有什麼特別的麼?一踏進來就被發現了?」
「我是異形種。就很特別。」肖琛眉頭抽得死緊,他甚至能感覺到有同類的氣息在向這一端靠近,「雲默跟我說過,什麼雌性和雄性的那一套。我記不清楚,反正就那意思吧。女王暫時沒察覺你們,因為它的關注點在我身上。」
「分開走能護住你們,現在,快離開,它們過來了。」
肖琛回首望向才剛走出五十米的下水道入口:「我去前面。異形全過來了八成會衝到外面去。」
藤原兼一還來不及阻止,肖琛的身影早已往前飛奔過去,三兩下消失在了前面。
還不出三十秒,前方就突然傳來一聲嘹亮的嘶吼,像是飢餓的野獸找到了食物的興奮感,打鬥聲在空曠的下水道迴蕩,隨後逐漸朝著另一個方向遠去。
「他引開了異形。」董沖誠臉色不太好看,「太魯莽了,我們在身邊還能有個照應,一個人扛住異形,萬一再過來一隻女王……」
「現在怎麼辦?跟著他,還是反轉五十米出去通知雲默?」
「跟著他。」藤原淡淡地說道,「既然他把異形引開,我們就順著狹窄的地方從後方宰殺異形,這樣,就能匯合了。」
董沖誠點了點頭。
隨即,藤原轉過臉對著身後綴著的眾人說道:「留下一半的兵力駐守出口,派遣人員通知雲默,順便,朴珉賢你跟著我們走。」
朴珉賢頷首,朝前跨出了一步在藤原身邊站定,手指微微有些發抖。
藤原和董沖誠身上的殺氣太重了,他雖然動過手宰過異形,但終究沒有練成如他倆這般的老辣。所以,站在二人身側的朴珉賢有些受不住那氣勢,但他還是沉默地一聲不吭,緊緊綴在了兩人身後。
不得不說,二人的行進速度非常快,朴珉賢是使出了全力,才勉強跟上了他們。
打鬥聲愈發激烈,似乎已經近在眼前,可就在三人直入前方領域三百米內時,突兀的,董沖誠和藤原兼一齊齊抬起了手中的武器,藤原身子一矮直擊下方,董沖誠猛地越過他頭頂將長棍往前捅去。
朴珉賢瞳孔一縮,他不明白怎麼了,為什麼在沒有目標的時候,他們會……
「轟——」突然,前方的壁障被一頭成熟體沖開,一張巨大的獸口躥入眼底,泛起一波惡臭的口水。
下一秒,董沖誠的棍子直接捅進了它的口腔,沿著喉管進入,尖利的錐子頭貫穿了它的後腦;藤原的長太刀在異形腳底劃下,經過艾麗絲改造的太刀鋒利無比,只一擊,就將異形的後肢斬落在地。
而成熟體尚來不及倒地,董沖誠的身子迅速後退,另一邊的藤原立刻上前抬起太刀斬下了成熟體的脖頸,當金屬色的火花在漆黑的環境中閃過,朴珉賢臉上的表情稱得上十分錯愕。
好……好厲害……
在繼那對雙生子之後,他從來沒見過這麼默契的配合,就像是從靈魂深處產生了共鳴一般,讓人無法抑制地想要發出讚嘆。
只是,朴珉賢還來不及說些什麼,藤原兼一就說道:「跟上。」
三人的身影隱入了黑暗,氣息中盪開一圈生肉的味道。
這是獨屬於異能者的最甘美的氣息,年輕的血肉吸引著黑暗生物的注意,沒過多久,一條纖細的女人手臂從他們經過的位置探了出來,一張煞白的臉盯著他們遠去的方位,目光詭譎。
它停滯了一會兒,隨後將眼神轉向了出口的位置,在衡量了許久之後,緩緩抬起腳步綴在了他們的身後。
……
華夏,安徽省境內,「榮光」基地,異能者專屬區域,會議室。
「你最近怎麼回事?」謝敏姍站在應天揚面前,毫不客氣地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你看看你這幅樣子,休息一會兒會死嗎?臉都成蠟黃蠟黃的了!什麼事情犯得著你那麼拼命?」
「不拼命不成活。」應天揚滿臉疲憊地揮開了她的手,說道,「很重要的事情,我覺得這個線索比我的命還要重要。」
「我夢見了韓修宇,你知道嗎,韓修宇在八小時前給我發了信息,告訴我說,他夢見我死了!」
謝敏姍一愣,隨即臉色大變。
她清楚韓修宇的能力是什麼,因此,當應天揚說出那個「死」字的時候,她才會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機。
「什麼意思?你說清楚?」
「我夢見他死了,他夢見我死了。」應天揚哭笑不得,嘆息道,「有幾個可能,第一,我和他都死,第二,我們兩個之間活一個。我現在很相信精神力者之間的共鳴了,總覺得會發生恐怖的事情。」
「我現在不是在玩命,我在拼命。」應天揚將這姑奶奶請到了門口,說道,「麻煩你了,讓大食堂的廚子給我做份稀粥鹹菜,我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
「趙易知道麼?」
「他知道。」應天揚蹙眉道,「已經動用軍部的力量去查這件事情了,但干係太大,京都不願意配合。我們想通過李老尋求幫助,但沒想到,李老那一端似乎出事了。」
「什麼?京都出事?」謝敏姍怔愣了,她的父母弟弟可還在京都吶!
「京都的異能者在不斷減少。」應天揚覺得頭疼,他抬手揉起了太陽穴,臉色沉靜,「出任務時總會遭遇高階體,無論是什麼組合……算了,總之,事情有些嚴重。京都現在全封閉狀態,準備事先處理這件事情。」
「那麼平民們呢?」
「平民,據說,死過不少人。」想了想,應天揚還是說出了口,「可惜,上層不管。你知道的,在華夏……人命如草芥,有時候一把錢,就可以讓人要了你的命。當然,現在可能是為了一枚晶核。」
「發生在平民間的事情,被壓了下去。這一次之所以被捅了出來,因為死的人是一個高層子女,還是一名潛力很大的異能者。是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出任務後再也沒有回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