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京都堡壘,軍事部,異能者部隊。
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唾罵響徹了整個空寂的走廊,幾名人高馬大的男子上前反扭著一名美艷的熟婦,像是拖死狗似的一路拽了出去,美婦的臉扭曲而猙獰,她死死盯著室內那位「純善」的少女,絕望而憤怒的咆哮貫穿了每個人的耳膜。
「夏美凝,你不得好死!」淚水划過臉頰,沖花了她一臉精緻的妝容,「你就是掃把星,你有什麼資格自稱第一異能者!跟你出任務的人都死了、全死了!為什麼你還活著!憑什麼!最該死的不是你嗎?」
「還給我!把我的丈夫和兒子還給我!」她的身影已經被拖出了大門,隨之而來的,是她更為悽厲的咒罵,「你這個惡魔!你會有報應的!你給我等著瞧!我這輩子就算萬劫不復也要拖你下地……」
「砰——」
突兀的槍響傳來,結束了美婦的罵聲。她睜著滾圓的眼睛倒映著灰暗的天空,後腦勺的紅白組織物流淌了一地,血腥味緩緩散開。
幾名警員冷漠地抬起屍體裝入斂屍袋,封入了車門內,快速拖向火葬場。
這個世界頓時安靜了,安靜得有些不像話,除了會議室內細碎的抽氣聲,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知何時起,從來裝啞巴的尹媛已經可以開口說話了,並且,聲音與夏美凝生前如出一轍,一樣的楚楚可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掃把星,我不是!」
嬌弱如菟絲花的少女,卻因為傑出的才能而遭到這樣那樣的嫉妒。
所有人活著是應該的,人死了就是她的責任,作為周嚴離開后冠著「最強」頭銜的異能者,大部分的男人為她感到心疼。
「小凝。別哭了。」一名年輕的男子憐惜地摟過她的肩膀,將少女扣進了懷裡,輕輕拍打著她的脊背,「沒有人怪你。碰上一頭四階體,誰也想不到吶……東子他們死了,我也很傷心,但我又很慶幸你還活著。」
少女一抽一抽地啜泣著,強忍的嗚咽聲傳入眾人耳內。又是一陣安慰聲響起。
「是啊,夏小姐,哭什麼哭,不過是個低賤的富商之妻,罵兩句你就當她放屁!」另一人趕緊獻殷勤,「何必在乎一個平民說的話,仗著她丈夫兒子有點異能就囂張,自家本事不精人死了就把錯套你頭上,剛剛那一槍子崩得好啊!」
「就是就是,我也早看那女人不順眼了。難道不知道我們這兒的規矩嗎?我們異能者這麼精貴的人才,她有什麼資本責罵?活該死得慘!」
男人對於柔弱的少女總是無法抵抗,尤其是在對方低聲啜泣的時候,更是使出渾身解數去討人歡心,恨不得變作一張紙巾,輕柔地替伊人拭淚。
但同樣的,男人有多沉迷,女人就會有多厭惡。
「漱玉姐,這個夏美凝還真是……不要臉。」一名秀氣斯文的女孩扒著另一名氣場強勢的美型御姐,嘟囔著抱怨道。「不過是個三流家族出來的小女,真以為自己是根蔥,她也能稱為最強?真是笑死我了!」
「每次義正言辭地要帶人出去試煉,但每次總是倒霉地遇上高階體。偏偏還只剩她一個人回來。」女孩別了別嘴,似是猜測,又似是肯定,「總覺得她有……」
話還未說完,身邊的女子就伸手堵住了她的嘴。
「有些話,別說出口。」叫「漱玉」的女子眯起了眼。拐著女孩擠到了另一邊竊竊私語的女異能者陣營,告誡道,「這個夏美凝,我們暫時招惹不起。」
「可是……」
「沒有可是。」漱玉一把打斷了她的話頭,並以過來人的眼光揣度著一切的詭異,「八成有問題,可惜我想不出原因。總之,謹慎點,不要輕易落單、不要和她組隊、也不要隨意招惹她。」
「她風頭太盛,實力也強,上級看重她,貴公子青睞她,就算你的父母都是從政人員、家世雄厚,你也得防著點。」漱玉擰了把女孩的鼻子,半恐嚇道,「別哪天怎麼死得都不知道!」
女孩怪罪地抽了她幾把,但最後,二人還是陷入了沉默。
自從夏美凝加入異能者部隊之後,原本同生共死的部隊不知何時開始分崩離析。她所出的三次任務,每次帶走五名實力不錯的異能者,可到了最後,剩下的只有她一個。
尋不到死亡人員的蹤跡,更找不回他們的屍體。
除了三番兩次碰到一頭行蹤詭秘的四階體,除了夏美凝每次有意識地在眾人的目光中與四階體交手……似乎,很正常?
但,拋開那群精蟲上腦的渣男不說,大部分的女性異能者隱約間感到了一種毛骨悚然的可怕!
那似乎是……來自於高階肉食者的窺視!
華夏,湖南省,鳳凰古城區域,「長虹」基地。
姚甄煦牽著杜穆凱的手從地底通道進入,在接近的入口的時候,一如以往地被人攔下,要求搜查他們的物品。
她鬆開手放下背包,從中舀出一小包餅乾塞進了檢察員手裡,當下,原本凶神惡煞的男人立刻變得一團和氣,順便將中門大開,鞠躬讓他們進去。
末世,真是糟糕的世界,一包小小的餅乾,都足以讓人點頭哈腰。
姚甄煦的手緊了緊,杜穆凱敏感地揚起了頭,仰視著她緊繃的臉:「小凱,等我哥哥情況穩定了,我們就離開這裡……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我寧可和你一起去日本、蛇島長駐,我也不想再回來了。」
「我已經失去了父母,我不想再失去哥哥吶。」姚甄煦喃喃念道,「如果、如果再失去哥哥……」
她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連嘴唇都開始哆嗦。而看著姚甄煦這副樣子,杜穆凱終究沒將心裡的話說出來,反而瞞下了「你哥哥可能死了」的猜測。
畢竟,他有能力,也有時間,更有武力和這個基地耗著。他們要晶核,他給;他們要物資,他給;他們要領地,他給……於他而言輕而易舉的東西,對她來說,都是求一個希望的籌碼。
但這時候的杜穆凱並不知道,隱瞞並不是救贖,反而是一種負累。
在今後無數個日日夜夜裡,他總是在反覆地想著,是不是只要告訴她一個「致命」的消息,她之後的結局就不會是……
「我們……回蛇島。」杜穆凱擺了擺她的手,平板的語氣中露出些微的憧憬,「有海、有樹、有食物。蛇肉味道很好,海魚的味道也不錯,樹可以造房子,還可以造船。」
回去,遠離華夏,是他的嚮往。
而也只有這時,杜穆凱才會有那麼一點小孩子該有的心思。
雖然她並不清楚杜穆凱曾經遭遇了什麼,但看著這孩子「迫切」想走的念頭,想來不會是什麼好事。
「那就回蛇島。」姚甄煦輕輕地扯開了笑容,聲音都溫和了許多,「我們造一間小木屋,裡面放一匹小木馬,再做一個木筏。白天乘著木筏到海上捕魚,夜晚捧著碗坐在屋裡喝湯。」
杜穆凱的小手緊了緊,沉寂的眼眸微亮。
「讓我想想,我們得在大陸打包不少東西吶。」姚甄煦數道,「鍋碗瓢盆、調味料、飲用水、盥洗用品、衣褲……小凱,你又得做搬運工了。」
男孩沉默不語,但是手卻抓得更緊了。
姚甄煦不會知道,她所說的每一句話對於一個從來缺愛的孩子意味著什麼。他當她是朋友、姐姐、更是……母親的影子!
他會敬她、重她、愛她、依賴她,因為在他單調到匱乏的世界裡,只有這個人,才是唯一的光芒。不會害怕他、厭惡他、欺瞞他、拋棄他……這就是他想要的,不是麼?
兩人手牽著手漸行漸遠,身後通道的門相繼合上,再度將他們封閉在「長虹」的世界。
另一端,日本,舊東京廢址區域,所有的喪屍都沒能逃過八咫鴉獵食的欲望,再沒有活人填補的時候,喪屍無疑是不錯的口糧。
大半個日本基本全進了八咫鴉的肚子,它上下摩挲著鳥喙中變異而出的鋸齒,隨後慢慢仰頭望向了大洋的彼岸,似是在思量該去往何方。
物種進化到了八咫鴉這個地步,鮮少有不聰明的存在,而作為T病毒傳播的信使,這隻八咫鴉的智商隱隱有了類人的趨勢。但,也僅僅是類人,距離「人」的檔次,終究還是差了一籌。
以日本為中心,毗鄰的大陸是亞洲,想去甚遠的是澳洲和美洲。
可偏偏八咫鴉沒有選擇離它最近的亞洲,反而是展開了翅膀扶搖而上,在日本的領土上徘徊了兩圈,似是在對自己的領地做個告別。
之後,憑著野獸最敏銳的直覺和返祖的需要,八咫鴉振翅飛上了高空,徑直朝著亞馬遜森林的方位進發,去尋找著自身血脈中遺失的基因。
亞馬遜,如深海一般保留著大自然生物最原始片段的禁區,在怪物們的眼裡,卻是最適合生存的角斗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