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開焊接在窗戶上的鋼條,鐵渣鑽進了堡壘四層,快步走向「禁區」。
經過一段不鏽鋼迴廊,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扇半圓形的金屬大門。
「長官。」看到鐵渣,守在禁區門口的索菲亞·布布維洛立即帶著幾名隊員迎了上來。夜鶯組的全體人員都是從南部大陸多個聚集地中精心挑選出來的女性蟲化者,每個人都擁有兩到三項的蟲化能力,並且或多或少和感知相關,都是目光敏銳,行動冷靜的狙擊手。
「嗯。」鐵渣點了下頭。接著,索菲亞朝身後門閘處的隊員做了個手勢,隊員立即拉下門閘,只聽見「滴」的一聲輕響,半圓形的大門就緩緩降了下來。
走進大門,是個四、五十平方米監控室。牆上掛著一組組液晶屏幕,正顯示著禁區內多個角落的畫面。
「她醒了?」鐵渣朝監控台前的一名夜鶯隊員問道。
「報告長官,她起來呆坐一小會兒,又睡著了。」那名夜鶯隊員起身說道。
抬眼看去,其中幾個監控屏里,莉娜正抱著棉被,捲縮在寬大的床上,似乎睡得正香。她的臥室和監控室之間只相隔了一個客廳,從側門的小門進去,繞過酒櫃和沙發,就能看見她了。
但鐵渣沒打算喚醒她,根據輝煌神廟的古籍記載,龍化者非常嗜睡,一旦休眠被打擾,脾氣將會變得十分暴躁。可能剛才下面的動靜鬧得太大了,她的副腦喚醒了她,釋放出龍威,驅趕討厭的蚊蠅。
與此同時,在海格、趙文可等人的節制下,大廳里逐漸恢復了秩序。
為了平復剛才的影響,趙文可抓了幾個形跡可疑的男子,讓士兵們押到外面,就地處決。
「你們不能這樣!」「大爺,軍爺,我什麼都沒做啊!」「饒命,饒命啊……」「別……別殺我!」幾名男子掙扎著,被拖了出去。
海格見狀,立即追了出來,問道:「你們有證據嗎?」
「不需要證據……」趙文可從身後走來,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我們遠東有句古話,說戰時用重典。」
「也就是說,他們很可能是無辜的?」海格皺了皺眉頭,問道。
「只是有可能。」趙文可回答。在這種非常時期,只能用非常手段解決問題,否則無法安撫士兵的情緒,也無法震懾潛在的敵人。
「我不同意。」海格沉聲說道,隨即一揮手,負責押送是士兵立即停下了腳步。赤峰衛隊是他一手招募的,而他在風沙堡的賞金戰士中也有一定名望,一到關鍵時刻,自然都是聽他的。
「老大,你不能這樣,為了一點小節,不顧整個要塞五千多人的性命。」趙文可連忙壓低聲音說道。
「這不是小節,而是理義。」海格冷著臉,嚴肅地說道,「輝煌的怒火,只摧毀真實的邪惡。」
「而且……」
「我從來都不覺得,要塞里的五千條生命,就比眼前的這四條珍貴。
「生命之前,人人平等。」
「沒有貴賤之分,沒有輕重之分,沒有多寡之分,無論是一個人還是十萬人,都是平等的。」
「我們都在基因鏈中,共享先祖的榮光。」
「你們遠東追求的那種,為多數人的利益而犧牲少數人的觀點,在我們輝煌一脈的眼中,是非常荒謬的。」
眼看說不服海格,趙文可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要不這樣吧,先聽聽你家老五的意見,再做決定,好嗎?」
「老五,出來談談。」海格拿起通訊器,說道。
沒過多久,鐵渣從樓上下來,問清楚情況後,就說了句:「這還不簡單啊……」
「放幾下空槍,然後全丟進監獄裡。」
「這……」「呃……」海格和趙文可同時一怔,沒想到鐵渣的方案如此簡單粗暴,卻又行之有效。
鐵渣走後,趙文可拍了拍海格的肩膀,說道:「看來……你們家出了個職業政客。」
一時間,海格也分不清是喜是憂、是好是壞了。政客們通常奸詐狡猾,事事以利益為先,用得失去衡量一切。然而,最優秀的領導者,往往也是最狡詐的陰謀家。
就在海格和趙文可面面相窺的時候,風沙堡中,老街的一棟小樓房裡,老瞎眼正對手下數十名小頭目大噴口水,做戰前總動員。
「千百年來,我們運屍人……」「運屍人好像只有六百多年的歷史吧?」老瞎眼的聲音陰陽頓挫,可手下中卻傳出了不和諧的聲音。
老瞎眼輕咳一聲,清了清嗓門,改口道:「六百年來,我們運屍人勤勤懇懇、兢兢業業,英勇無畏……」「英勇?」「無畏?」可還沒說上兩句話,又有不和諧的聲音傳出來。
「我們運屍人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犄角旮旯里的蠊蟲,用頑強的生命力,建立了一個龐大的地下王國……」「六間房子半條街。」又有人提醒道。
這次老瞎眼不改口了,只見他直起佝僂的腰版,拿著某塊黑乎乎的物體用力朝小桌上一拍,「啪」的一聲,中氣十足地喝道:「六間房子半條街,就不能是龐大了嗎!」之後,又為了避免同行之間的誤會,補充了一句,「何況還沒有半條街呢……」
「老爺子,說重點吧。」一名小頭目身體微微前傾,低聲建議道。
「重點就是,這次蟲潮,一定要守好冷庫,守好我們運屍人的基業,不能放半隻蟲子進來……」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那空空的雙眼中仿佛閃爍著一絲光芒,然後大聲喝問道,「小子們,明白了嗎!」
「明白了!」小頭目們齊聲應道。
而此刻,在老街的另一端,一棟披掛著五顏六色的帷幔,四周收拾得乾淨異常,又種了些花草的小屋裡,一位白髮蒼蒼,面容和藹的老婦人和數名弟子說著話。她的語速輕柔而緩慢,卻不失清晰和威嚴。
小屋裡點著蠟燭,微紅的燭光映著一張張年輕臉龐,忽明忽暗。
一名女孩站在老婦人身旁,全身都藏在黑色的風衣中。那頭套之下,是一雙明亮如雪的眼睛。
「五十三年前,老縫屍人將冷庫交給了我……」老婦人緩緩說道,「這一晃眼啊,半個世紀就過去了,我也成了一名老縫屍人……」
「這冷庫一代傳一代,遲早有一天,也會傳到你們的手裡。」
「這是先祖留給我們的基業,一定要守好了。」
「是。」弟子們齊聲應道。
「鐵鈴。」老婦人轉過頭,對身旁的女孩說道。
「弟子在。」鐵鈴頷首應道。相較於數個月前,她的氣質變得更加沉穩,卻不知為什麼,身上多了一絲陰測測的氣息,仿佛一具冰冷的屍體,讓人感到莫名的懼意。
「你入門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天資卓越,這次就交由你,代我鎮守冷庫。」老婦人一邊說著,一邊望向了其他弟子。目光所及之處,弟子們紛紛垂下眼帘。
「遵命。」鐵鈴微微一躬身,說道。
十五小時後,時至銀城時間dr3716-12-19凌晨1點,賽特時間晚上118點。
黑漆漆的蟲群依然在赤峰要塞的周圍涌動著,宛如流淌於地面的粘稠液體。
鐵渣和海格坐在城牆上,一邊喝著冰凍啤酒,一邊望著不遠處的蟲群發呆。自從莉娜再次陷入睡眠,蟲群又逐漸靠攏了過來。飛蛉群似乎改變了方向,沒有從要塞上空飛過。
所以,雖然外面到處都是蟲子,要塞里卻一片祥和。
「再過幾天就是諸神禮讚節了,今年一定要好好慶祝一下。」海格說道。不愧是行走於生死之間的人,在這種時刻,還能想到過年。遠東人的新年一般在二月份左右,而西部人、中部人和南部墓園的住民的新年,則是十二月份的諸神禮讚節,至於北荒人,兩個節日都過。
「我可以去抓點沙鼠回來。」鐵渣說道。雖然作為地面人,對節日基本沒什麼概念。但在鐵山鎮的歲月里,每逢這天,祈雨神殿的修女都會下來布施,發兩塊香噴噴的起司麵包。
因為麵包的緣故,他記住了這個節日。雖然對他來說,起司麵包早已失去了誘惑力,但記憶中的那份美好,卻經久不衰。
一想到麵包,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沐雨家的兩姐妹。若是由她們親手製作,會不會特別香甜一點呢?
然而,他和她們都不知道的是,多年以前,他曾經領到過一個味道有些奇怪,並且裡面還塞了一團紙的起司麵包,就是這兩姐妹親手做的。
當年她們懷著好奇的心情走進廚房,並在廚娘們的指導下,胡亂做了個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但吃起來卻問題多多的麵包。而不幸領到這個麵包的人,正是此刻坐在城頭上,遐想著的年輕人……
思緒之間,天空中忽然星光一閃,緊接著,一道流光非醉之下。
「洶……」
綿長的噴氣聲由上至下地傳來,最後消失在要塞的一角,鐵渣和海格同時望了過去。
「我是黎明遠征軍第五軍第三大隊的白金騎士,班傑明·拉多,我需要見你們這裡的最高負責人。」流星落下後,立即站直身體,朝四周的士兵大聲喊道。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