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圖騰 第三十二節 老將

    沒過多久，天際出現一道道藍光，劃著高速的弧線，墜落在六眼蟲死亡的方位，將那裡炸得雪浪翻滾。  而這時，兵蟻群早已撤離，沒有分毫損傷。

    在它們的掩護下，大約半小時後，鐵渣等人終於抵達目的地，開始架設通訊站。

    通訊站的主要功能是放大衛星信號，讓通訊器可以正常使用，覆蓋範圍半徑三十公里。但人類進入極光位面的時間不過幾年，只發射了少量衛星，所以通訊信號很差，時斷時續。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銀城軍方採用點對點的連接方式，將多個通訊站並聯在一起，不用過度依靠衛星。但這樣的壞處就是，站點的密度從半徑三十公里上升到半徑十五公里。

    工程人員架設站點的時候，鐵渣隻身離開隊伍，指揮著兵蟻群四處偵查。不得不說，吸收了靈能的兵蟻，飛行速度達到每小時八十公里，偵查效率提高了不少。

    十多分鐘後，兵蟻群在五公里外發現一個小型魔族部落，大約有幾百人。看著帳篷間嬉戲的孩童，捶打著沙梨的老女人，鐵渣不由得生出了一股熟悉的感覺。正如幾年前，在鑄火錘部落里看到的景象。沒想到一晃眼，就和這些高大淳樸的部落民眾站在了殊死搏殺的對立面。

    他不禁想到，如果要剿滅這個部落，是否也要殺光這些老人和孩子？

    一時間，他有些迷茫了。他是荒野中長大的孤狼，對於殺死那些威脅到自己生命的人，他從不猶豫。可面對平民，他始終有些不忍。

    回到隊伍時，通訊站已經架設完畢，鐵渣拿出通訊器，撥通了沐雨琴心的視頻通訊。

    「嗨」那邊傳來了輕快的聲音，他卻眉頭緊鎖，心情有些沉重地問道，「小晴，能聯繫上你姐嗎？」

    「很難」沐雨琴心停頓了一下，補充道，「除非通過大祭祀。」

    「伊娃呢？」鐵渣又問道。

    「我可以聯繫上她，但她身為遠征軍的代元帥，正處於風口浪尖上，又有天選者在旁邊虎視眈眈，你們之間的通話，很可能會被監聽。」沐雨琴心認真地說道，接著又問，「怎麼了，兄弟？」

    「這個」鐵渣抓了抓頭髮，說道，「我現在遇到一個問題，想聽聽她們的意見。」

    「問我也行啊」沐雨琴心自告奮勇地說道。

    「屠殺艾爾塔人平民，真的合適嗎？」鐵渣吸了口氣，問道。

    沐雨琴心思考了一會兒，反問道，「現在的極光位面，算是戰場嗎？」

    「是。」鐵渣想了想，回答道。

    「戰場上有平民嗎？」沐雨琴心又繼續問道。

    「這」鐵渣略顯遲疑。

    「留在戰場上的，都是戰士，還有」沐雨琴心豎起一根手指，「這個位面只有一條河，離河越近的土地越值錢，所以」她聳了聳肩，「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可是」鐵渣還是有些猶豫。他這輩子殺過不少人，但從未主動傷害過沒有抵抗能力的婦孺，除非是誤傷。

    「姐姐總說，在戰場上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對異族的憐憫，則是對同類的背叛。」沐雨琴心語氣堅定地說道，「為族群而戰，沒有對錯，沒有善惡，只有生存。」

    而就在鐵渣與沐雨琴心通話的同時，在黃金戰列艦的會議艙中，新一輪的軍事討論又開始了。

    「我建議在限定時間內，增加百分之五十的戰功結算，以激勵傭兵們儘快投入戰場參戰。」天選者蘭德爾提議道。

    「我反對！」米羅菲爾德大將軍站了起來，看著蘭德爾，眼睛仿佛要噴出火來，「僅僅三小時不到，我們就損失了五百三十七架飛行器，近兩萬六千名戰鬥人員。」

    「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應該給他們更豐厚的獎勵。」蘭德爾說道。

    「加大誘惑，只會進一步擴大傭兵們的傷亡。」「我們必須爭取在兩個月內結束戰爭，據我所知，紫瞳魔族已經開始向其他魔族求援了。」「不管對手有多少，我們都不應該貪功冒進。」

    「米羅將軍，我對你的立場深表懷疑。」蘭德爾仰起頭，說道。

    「同樣的，克里曼斯家的小子，我對你的判斷力深表遺憾！」米羅針鋒相對地說道。

    「兩位大人，這裡是極光位面戰爭的最高軍事會議。」伊娃格林開口提醒道。

    「對不起，我衝動了。」米羅轉過身，鄭重地朝代元帥鞠躬道歉。

    「好吧，我也不應該說這些毫無根據的話。」蘭德爾攤開雙手說道。

    「今天的會議先告一段落，明天上午十點繼續討論。」伊娃宣布道。

    「各位將軍，祝你們愉快。」「下午見。」「拜拜」互相道別後，眾人的全息投影陸續熄滅。

    看著最後一道身影消失在座位上，伊娃揉了揉眉頭。雪麗開了燈，沖好一杯咖啡遞上來。

    「大人，辛苦了。」她柔聲說道。

    「這些天選者真是越來越過分了。」伊娃皺著眉頭說道。這些人趁著尤歌不在，不停地干涉遠征軍的事務，讓她非常被動。

    「米羅將軍是個真正的軍人，我們是不是應該勸勸他？」雪麗問道。

    「嗯」伊娃抬起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敲擊著桌面，考慮了片刻，說道，「晚餐過後，你和他通個話，提醒他別和天選者對著幹。」

    「遵命。」雪麗頷首說道。

    銀城時間晚上七點，斯嘉蒂時間晚上六十八點，雪麗撥通了五號戰區總司令，米羅菲爾德大將軍的視頻通訊。

    「將軍，晚上好。」通訊屏幕牆前，雪麗朝老將軍頷首問候道。

    「你好，孩子。」米羅謙和地說道。雪麗的正式職務是黎明遠征軍書記官的助手。簡單來說，書記官相當於公司中的助理，而助理的助手則相當於小秘書，沒有實權。

    「格林代元帥讓我勸勸您，別跟那些乳臭未乾小朋友一般見識。」雪麗暗示道。

    米羅呆了呆，那皺紋深刻的臉上，漸漸浮現出祥和寧靜的笑容，隨後頷首說道，「孩子，謝謝你們的關心。」接著，他臉色一凝，嚴肅地說道，「但我是一名軍人，直腸直肚，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他的聲音渾厚響亮，「反正我都一把年紀了，沒什麼可怕的！」

    「將軍」雪麗如鯁在喉，說不出話來。

    「你們的好意，我已經收到了，謝謝。」老將軍朝她深深鞠了一躬，然後掛斷了通訊。

    儘管早已料到結果，可雪麗還是感到胸口沉悶不已，仿佛有一口氣吐不出來，神情也變得黯淡憂傷。

    這位正直的老將軍，縱然已到垂暮之年，卻仍舊堅守著心中的信念。傭兵出身的他，經歷過那些艱辛的歲月，更能體會到底層的悲傷。此刻，他正以他那老邁的身軀，保護那些最底層的戰士。

    兩小時後，銀城時間晚上九點，斯嘉蒂時間深夜七十點，鐵渣和黑豬王，以及兩名動力甲戰士，來到魔族小據點的一千五百米外。他們趴在雪丘的背面，望著火光點點的部落，低聲交談。

    「你們兩個，留在據點外圍，為我們提供火力掩護。」鐵渣吩咐道。

    「是。」兩名動力甲戰士同聲應道。雖然半小時前，那個戴墨鏡的傭兵提出這個瘋狂的主意，想以四個人的力量，剿滅幾百人的小型部落。但見識過兩位大佬的非凡戰力，他們有心跟隨，所以沒拒絕。而且退一步說，憑動力甲的機動性，他們隨時可以逃走。

    接著，鐵渣面向黑豬王，說道，「進去後跟著我，別走散了。」

    「好。」黑豬王爽快地點了下頭。

    安排完，鐵渣就和黑豬王貓著腰，借著夜色朝部落潛行。

    幾分鐘後，兩人來到五百米外。鐵渣用動力甲的夜光遠望鏡頭，觀察了一會兒。部落的中間，幾名魔族勇士圍坐在火堆旁，似乎正在烤東西吃。

    「滋滋滋」

    鏡頭縮放，視點向前延伸，逐漸聚焦在燒烤物上。

    當看清的時候，鐵渣的胃部翻騰起來。那竟然是一具穿刺在鐵架上的人類屍體，皮膚烤得油光發亮。而那幾個魔族男子，正拿著小刀，從它上面割肉吃。

    黑豬王的表情倒沒什麼變化，他在南部墓園長大，人吃人的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

    鐵渣壓下不適，開始用頭盔上的生命探測器四處掃描，終於在半小時後，發現一隻匍匐在淺雪中的魔族偵查蜂。

    兩人沒有驚動它，繞了個大圈，來到部落的外圍。隨即相視一眼，默契地撲向一頂較大的帳篷。

    黑豬王掀開帳篷布，鐵渣快速衝進去。微弱的火光中，一名部落勇士躺在整塊的獸皮上，呼呼大睡，發出響亮的鼾聲。

    轉眼間，鐵渣手起刀落，割斷了勇士的喉嚨。那勇士立即驚醒過來，瞪著銅鈴大的眼睛看著鐵渣，雙手捂著脖子，鮮血不斷從指縫中溢出，雙腿胡亂地蹬著地面的獸皮，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輕響。

    片刻之後，數十隻渾身散發著淡藍微光的大螞蟻從破口中鑽出，悄然無聲地飛了周圍的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