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這天午時剛過,提前用了午飯,關瓔看似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實則跟在出門辦事的小灼身後出了阿哥府,阿哥所的下人向來對西苑都是能避則避的,此時又是接近午飯時間,主僕這一前一後出門倒也沒有遇見幾個人,當然,偶爾遇到的人注意力也都放在了小灼身上,而後面身負異能的關瓔很容易就能悄然避開他們,便是到了出府的角門處,不用關瓔出手,小灼也能用點藥讓守門的下人不知不覺打個盹兒掩護關瓔出府。
主僕二人出府後便找了間不起眼的小客棧,訂了間房,各自換了一身男裝,又從客棧的後門出去。而在她們身後,與她們擦身而過的朱雀姑娘狐疑地看了兩人好幾眼才抬腳離開,心裡也暗自想著之前的那股熟悉感自何而來——
關瓔一直在暗自觀察是否有人跟蹤,因而並沒有留意一身灰色布衫看起來很平凡的朱雀偽少年,之後帶著小灼換了三次車才到了太子在南城的私人房產,門房明顯早就得了指示,上下打量了主僕兩人一會兒便允了她們進來,之後關了院門親自帶著她們去見這裡的主人。
「唔,玉格格今天這身裝扮可比上次順眼多了!」看到自門口進來的關瓔雖然還是一身藍袍短褂的男裝,那張臉卻清爽了許多,太子也頗為滿意笑道。
「二爺也知道我出門不太方便,咱們還是先辦正事的好。」望著太子笑吟吟說罷,又掃了一眼屋內其他三人,關瓔的目光略略在離太子最近的假公子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忽然極為邪惡地勾起嘴角一笑——
見此,同是女扮男裝的林氏心裡突然升起一股毛骨聳然的感覺,本能地將自己的身體往太子身後藏了藏——
「爽快,就依你所言——」狀似沒有看到林氏的舉動,太子也笑眯眯望著她道:「音兒不是一直都很想見一見皇阿瑪賜給老九的玉格格麼?今兒爺就將你送給她如何?」
聽了太子這句話,再結合之前關瓔明顯帶著惡意的笑容,林氏總算後知後覺意識到事情不太對勁,太子今日絕不是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的——心裡冷汗涔涔,林氏卻仍是帶著一絲僥倖勉強笑道:「瞧太子爺說的,奴婢雖對玉格格有些好奇,卻也沒想過離開太子爺——奴婢這一輩子只想伺候太子爺,生是太子爺的人,死是太子爺的鬼——」
「看來二爺並沒有對我們的嫌犯說清楚今天來此的目的——」冷哼一聲打斷林氏聲情並茂的表演,關瓔又繼續道:「還請二爺摒退左右,問案一事我還是略有所長,又有身邊這丫頭幫忙就夠了,當然,二爺若是想要旁觀,做為當事人之一,也沒有什麼不可。」
「那爺就拭目以待了。」笑著打量了關瓔兩眼,心裡頗為期待的太子也對身後的兩個侍衛揮了揮手,二人恭敬退到門外。
面無表情掃了一眼臉色煞白的林氏,關瓔雲淡風清對身邊的小灼道:「剝了衣服綁了手足扔到地上——對了,我喜歡清靜,先卸了她的下巴,免得她叫嚷不休!」聽到林氏驚恐中不可置信的尖叫,關瓔又隨口補充一句。
於是喀嚓一聲之後,林氏的叫聲嘎然而止,仍舊擺著棺材臉的小灼又拔劍揮了幾下,想要逃走的林氏身上的衣衫便成為一片片一縷縷的碎布條從她身上飄飄落落散在地上,只留下身無寸縷縮在一角的林氏一臉驚恐怨恨地盯著關瓔,嘴裡嗚嗚啊啊說著不知道什麼話——
關瓔只是看了一眼,便繼續擺弄自己的「手術刀」,隨口對小灼吩咐道:「她亂跑亂動的我還是沒辦法下刀,只是這裡沒有手術台,桌子又太小了些——就把她的四肢綁在四張椅子上,一定要綁緊了——」
小灼過去綁人,關瓔也將自己為今日這場逼供特意打造的手術刀具一一在桌子上擺開,悠閒而專注——
坐在另一邊的太子在最初的驚愕之後,也饒有興味看著眼前一把把的小刀具,突然脫口問道:「這些就是你做什麼手書台用的?」
「是藝術的術。手術台就是醫館裡的大夫給病人做手術用的案台——至於什麼是手術,」掃了一眼在小灼的手下繼續做無謂掙扎的林氏,關瓔無比冷靜地繼續開口:「舉個例子,給傷者處理箭傷和去除身上的暗器,這是最簡單的外科手術,與之相對的是內科手術,一般是指將病人的肚腹劃開,解決其內臟中的病變問題,或者做器官移植——同時還有一種腦科手術,就是剖開病人的腦袋某處動刀用藥,完成救治,二爺不用覺得不可思議,據說神醫華佗就是因為提議給曹操做腦科手術治療他的頭風,被疑心重的曹孟德所殺——」
此時林氏已經被縛於地上的四張實木靠椅之上,每一張椅子都有近二十斤重,已經被嚇慌了的林氏倒也難以掙脫,便是連動一動都不容易。她也聽到了關瓔說給太子的那番話,再看手上拿著一柄小長刀把玩的關瓔,頃刻間便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麼,當即便掙扎得更厲害了——當然,她拼了命的掙扎也只不過讓四角的靠椅如靜水漣漪般幾不可聞地輕晃了晃。
關瓔卻並不理會那徒勞掙扎的林氏,反而繼續像閒聊般對著太子道:「當然,手術也不是誰都能做的,沒有精湛的醫術和完備良好的醫療條件,隨便給別人動手術,那不是救人,而是殺人——」
「而我不是大夫,今天自然不是要救人——」略緩了片刻關瓔又道:「我只是很好奇,聽說人有兩個腎,切除一個還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聽說人的肝臟可以部分切除,這些我都很想驗證一下。不過即便失敗了,也沒有關係,反正我身邊喜歡自己找死的人似乎很多,在他們死前廢物利用一下也不錯。而且,縱然他們都死了,我還可以拿屍體來練習解剖,可以研究怎麼製做乾屍——」
「乾屍?不妨說來聽聽。」體內帶有幾分變態因子的太子興致勃勃聽罷,也很配合地問道。這兩個多月來,處在他秘密監視下的林氏已然留下了不少漏洞,而他之前一直沒有打草驚蛇,一是為了儘可能多地拔除毓慶宮甚至紫禁城內林氏的同黨,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今日的好戲,處決林氏這個人證,讓老九身邊的人動手自然更好!
看了他一眼,關瓔又無悲無喜望著被迫四仰八叉平躺在地上的林氏幽幽開口:「這世界上最有名的乾屍製作方法源自非洲一個非常古老的國家,而且是國王和貴族才有在死後被做成乾屍的榮耀,他們相信靈魂不滅,只要死者的肉體得以保存下來,他們就能在另一個世界得到永生。而他們國家製作乾屍的歷史也有千萬年,秘方很複雜,概括起來也很簡單,就是先將屍體的內臟全部掏空挖掉,再用香料藥材對屍體進行脫水和防腐處理——」
起身靠近地上的林氏幾步,居高臨下望著已然放棄掙扎的女子,關瓔繼續冷冰冰開口:「知道乾屍是什麼樣子麼?比榆樹皮還粗糙十倍百倍的皮膚,被醃製得比木柴還堅韌的肌肉,乾癟地附著在骨頭上——而這還是製作成功的乾屍,若是失敗了,那便只能成為一具腐敗糜爛腥臭長滿了蛆蟲的臭肉——你說我將這樣的你送到你心愛的男人兼主人面前——」一個女人會對一個男人忠心至此,大多都會摻雜著「愛的奉獻」——
關瓔試探性的一句話卻引來林氏瘋狂的掙扎和嘶叫,心裡瞭然,關瓔繼續無動於衷望著地上滿眼恨意的林氏,自己也一動不動,直到她眼中的恨慢慢變為無奈茫然,最後又變為恐懼和乞求——
知道林氏的心防已經被自己敲開,居高臨下的關瓔也再次面無表情開口:「我的耐心有限,不想聽你說些沒用的廢話,所以呆會兒你只有說三句話的機會,你可要想清楚了,若你說出來的話不是我想聽的,我會讓你很痛苦地死去,再把你腐爛腥臭的屍體送到你心愛的男人面前,讓他親眼看一看自己曾經的紅顏知己是如何因為他而變成了一堆臭肉,想必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了——」
看到林氏眼中一閃而逝的悲哀,關瓔也繼續一臉漠然道:「當然,如果你想要咬舌頭自盡的話,我也先提醒你一句,你還是先考慮清楚了再做決定,你的主子是誰,我和二爺心裡一清二楚,你的供詞對我們來說其實是可有可無,今天二爺帶你過來的主要目的卻是殺一儆百,而非是逼供什麼的——當然,如果你能說出合我們心意的話,我會給你一個痛快,保證讓你入土為安不被人打擾。」
末了關瓔又補充一句:「我這個人雖然牙眥必報又心狠手辣,但是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信守承諾這一優點還是有的,你可仔細想好了再回話——」
被小灼接好了脫臼的下巴,林氏張了張酸痛的嘴巴,有些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滋潤過乾澀的喉嚨,這才望著已經坐回椅子上看似漫不經心玩著手中刀具的關瓔低道:「我的——主子是——直郡王——」話到舌尖,隱藏在心底深處多年的愛戀讓林氏終究又換了那個原要脫口出說的名字。
在林氏脫口的同時,以自己的敏銳竟然沒能感覺到對方太大的情緒波動,根本不像一個陷入情網的女人背叛愛人時的感覺——再加上她最後那一剎那的遲疑,關瓔便知道這個女人十之八九在說謊,在突然站起來的太子開口之前,她手中的手術刀已然飛出,伴隨著女子的一聲慘叫,穩穩地扎在了林氏的腹部,約寸半的刀刃大半沒入她的身體,傷處的鮮血也汩汩流出,瞬間染紅了林氏白玉般的身體和她身下的地面——
「你還有兩次機會,」無視地上一臉痛苦和驚懼的林氏,關瓔繼續冷冰冰道:「這一次如果說不出我想聽的話,你會無比清醒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肚腹被劃開,你更有機會看到自己的心肝脾臟腸肺胃——當然,這裡面的有些器官可能比較貼靠背部,你自己有些難以看清楚,我可以將這一部分器官切下一塊送到你眼前,讓你好好看個仔細——」
「我說,我全都說——」看到不遠處高高端坐的關瓔望著自己像是看螻蟻般的眼神,林氏知道她絕對是說真的,這個女人根本就是個瘋子,是個魔鬼,自己再不配合,等待自己的絕對會是生不如死的折磨。而且,若只是死倒也罷了,可她無法想像自己腐爛腥臭的屍體被送到那個人面前會產生什麼後果,或許自己會成為他的噩夢,讓他一想起來就會覺得噁心、醜陋——自己是為他而死,絕不要最後在他心裡留下那麼個印象——如果真的沒有選擇,自己寧可讓他恨自己的背叛——
想通了,林氏一臉麻木中帶著些許悲哀低道:「我一直都是八爺的人,七年前被八爺的門人由人伢子手裡買去,經過四年多的□□後,在三年前通過內務府的宮女挑選入宮當差,教導我們的嬤嬤都是按著太子的喜好□□我們的,而我又恰好被分到毓慶宮當差,倒也沒有經過什麼大的波折就被太子收了房……」
比起剛才聽到直郡王名號時的激動,此刻的太子明顯平靜了許多,帶著一臉嘲諷的笑聽林氏說了這幾年的「功績」,末了才雲淡風清開口:「你們在毓慶宮裡,在紫禁城裡還有多少人?」七年前,老八才十四五歲,還沒有大婚呢,竟然都著手對付自己了——果然深謀遠慮當得起一個「賢」字!
「我也只不過是一個棋子,知道的並不多,毓慶宮裡只有兩個人……」毫不遲疑,林氏一臉木然回道。雖然關瓔沒有再開口,也沒有再看她一眼,林氏還是害怕自己的腐屍被送到八貝勒府,對太子的問話倒也如實交待,頗有一種破罐子破摔豁出去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