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漆黑一片,我有些搞不清楚自己是在遊戲裡面還是在現實之中。我分明清楚地知道自己被迫下線了,但依舊對此產生了懷疑。
我眨了眨眼睛,依舊不能辨物。大概半分鐘之後,黑暗之中逐漸亮起細微的溫和橙光。我看清了自己身處遊戲艙之中。蓋住我頭部的玻璃罩面打開了,固定我的手臂以及腿部的鐵箍也自行打開,接著最上頭黑色的遊戲艙門打開,伴隨著機械的吱吱聲。
我的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無袖袍子,下擺直到我的腳踝處,還赤著腳。我低頭看著泛光的大理石地面,看到自己的樣子,感覺自己像某種修道者。大理石地面有些涼,感覺自己身上的溫度都被它吸走了。
一個穿著藍色罩服,腦袋上帶著透明頭盔,手裡拿著一把步槍的政府工作人員向我走來。「請跟我來。」他的聲音很機械,毫無感情。
不過,我並沒有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問道:「你們為什麼要穿成這樣,渾身上下沒有透氣的地方,難道不覺得憋得慌嗎?」
「無可奉告。」
「你是機器人嗎?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無可奉告。」
「你是不是害怕遊戲艙裡頭出來喪屍咬你,你們才會穿得那麼嚴實的?」
「無可奉告。」
「真的?假的?你是機器人吶?可如果你是機器人就根本不用穿成這樣,因為不怕被喪屍咬。」
「你煩不煩,閉嘴,哪裡那麼多話。」
「哦,原來你不是機器人。呼,我還以為現在科技那麼發達了,連仿真機器人都造出來了。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回我的房間嗎?」
他怎麼不理我了,連無可奉告都不說了。「喂,喂,你啞了嗎?」
「閉嘴,你要再這麼囉嗦,一槍斃了你。」藍色罩服里的男人咬牙切齒:「是的,現在你要回你的房間,然後見你的心理醫生,再然後換身衣服,吃點出去,出去打殭屍,明白了嗎?」
「Ys,sir!」
「你以為演香港片嗎?現在開始,閉嘴!」罩子裡的男人惡狠狠的瞪著我。
我並沒有感覺到害怕,反而覺得挺好玩的。透過透明的頭盔,我能夠看出他大概四十出頭的樣子,鬍子剃得很乾淨,利落的平頭,皮膚不很白,屬於健康的麥色,單眼皮,小眼睛,闊口寬臉,一副惡大叔的面孔。藍色罩衫擋住了他的體型,但這無法掩飾他的高大強壯。我只能到達他的腋下,到底是我太矮了,還是他太高了。反正我是不會承認自己矮的。
他從另外一個房間帶出了另外一對男女,看樣子,他們應該是一對男女朋友。女的緊緊地挽著男的的手臂,縮在他的肩膀後頭。男的大概175的樣子,女的初步估計160不到的。男的拍拍女的的手,說道:「小蜜不要擔心,沒事的。」
「大雞,可是他們說要去外面殺喪屍。」叫小蜜的女人大概也就20出頭的樣子,從她的表現中可以看出來,她對於喪屍不是一般的害怕。
被稱為大雞的男人輕輕握住小蜜的手,說道:「就算是事實,有我在不用擔心。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不用懷疑,就是事實,等會兒我們的就得收拾收拾去S市殺喪屍。你們也是被守屍下線的嗎?」
大雞和小蜜兩兩相望,點了點頭。
「惡大叔,等會兒是你帶我們出去嗎?」
惡大叔不言語。我估計他是嫌我煩。
我們走到大廈的中部,乘坐電梯到了一樓。然後離開了大廈。往我之前居住的10區走去。
大廈的外頭有些花壇草坪,更外邊是灰色的圍牆,少說也有二十米高。我對於距離和高度的概念並不是很明確,或許圍牆要比我目測的高。
以前我一直以為集裝箱只有一米高,後來百度了一下才知道最矮的也不會低於兩米。至於這裡的圍牆的真實高度我並不清楚,反正喪屍是不可能爬進來的,就算它們疊羅漢也不可能進來。
「36大廈」很安靜,安靜地像所有人都死掉了,只剩下我們四個人。
走到另一個大廈的時候,我看到了另一個像我們這樣的組合,一個穿著藍色罩衫的政府人員,還有四個穿白色長袍的人。
之後,我又看到了其他類似於這樣的組合,看起來,還是有蠻多人被迫下線的。等到血色把那二十幾號人殺乾淨了,這樣的組合還會增加。我滿腹疑問,但是沒有一個問題是可以自己想出來的。我試圖問「惡大叔」,都被他用惡狠狠的眼神瞪回來了。
來到10區之後,「惡大叔」把我們帶到了電梯上。他先把大雞和小蜜帶到89層交給他們的心理醫生,再把我帶到99層,送到我的心理醫生處,就走了。
我的心理醫生剛剛是坐在辦公桌後頭的,有些奇怪的是,他的額頭有些汗,好像剛剛做了劇烈運動似的。
心理醫生從辦公桌後頭走出來,然後示意我坐在沙發上,而他也坐在了一旁的單人沙發上。
我仔細觀察他,臉上依舊戴著藍色口罩,只剩下眼睛露在外頭。他的樣子看起來很年輕,應該不會超過25歲,髮型是普通的毛寸,眼睛是深棕色的,很明亮,讓我想起了血色的眼睛。他的手很修長,隨意地放在沙發扶手上。他靠著沙發,看起來很放鬆。「你喜歡坐著,還是躺著?」他輕聲問道。
「坐著,我喜歡坐著。」我雙手相握,侷促地直著腰板。我依舊不忘觀察他,他的眉宇之間和血色好像,簡直就是一個人。
「不要緊張放鬆點,往後坐著,靠在沙發上。那樣會舒服一些的。」
「哦。」我這才發現自己坐在沙發的邊上,稍微挪一下,就有可能摔倒在地。我按照心理醫生說的往後坐,整個人陷在沙發里,這樣的確舒服,人也放鬆了一些。他會不會就是血色?我忍不住繼續懷疑他的身份。
「遊戲玩得不順利嗎?怎麼就下線了?其他人沒有幾個月是不會出來的。」
「我被仇家守屍下線了。」我十指相交,很是緊張。對面對這個心理醫生,我總有一種莫名的緊張。這可能要從小時候的看病經歷說起。我對穿白大卦的醫生有所排斥,縱使是在我懷疑他是血色的情況下。「你為什麼要穿醫生的白大卦?」
心理醫生輕聲笑道:「因為我是醫生。」
「雖然我不是很明白心理學什麼的。但是,如果想要病人敞開心扉,難道不應該把口罩摘掉,然後把白大褂換掉嗎?」他分明就是血色地獄,我仔細地觀察著他臉部露出的地方。
「穿著是上頭要求的,我不能自作主張。」心理醫生解釋道。
「這樣啊。」這裡的規矩我們必須遵守,不然會被趕出去的。心理醫生也有他自己的難處。但如果是病人強行把他的口罩摘下,會怎麼樣呢。他真的和血色好像。我的手有些顫抖,想把他口罩摘下的念頭越發強烈。
「說說遊戲裡面的事情吧。」
「從哪裡說起呢?」我緊張地盯著他,手有些難以克制地顫抖,我已經決定看看他到底長什麼樣。
「從你一進入遊戲,然後到你離開猶遊戲,說說你遇到了什麼人和什麼事。」
我毫無徵兆地撲向心理醫生,一把拽開他的口罩,速度快的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口罩拽在我的手裡,我呆呆地站著,看著心理醫生。他和血色根本就不可能是一個人。他們除了眼睛像,其他完全不像,根本不可能是一個人。
不過,讓我詫異的並不只是心理醫生和血色長得不像,而是他從左臉頰一直到下巴的傷疤。傷疤非常猙獰,像一天蚯蚓趴在上頭。上面並沒有縫針的痕跡,應該是自然癒合的。他沒發炎而死,還真是命大。
我將口罩遞還給心理醫生,然後坐回到沙發上,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這個醫生了。我真是個白痴。他們怎麼可能是一個人!
心理醫生沒有任何地情緒波動,非常平靜地把口罩戴回去,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只是想看看我長什麼樣嗎?」
「不是的。不對。因為我以為你是我的朋友。」
「是的,我是你的醫生,也是你的朋友。」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以為你是我遊戲裡認識的人。你們的眼睛,還有眼神實在太像了,所以我忍不住就這麼做了。」
「那個遊戲裡的人叫什麼?」
「血色地獄。」
「你和他是怎麼認識的?」
「我在新手村的時候……」
我一直說,一直說,中間還喝了兩次水。從牆上掛鍾看,我至少說了三個小時,從認識血色地獄,一直說道被極炫守屍下線。
聽我說完之後,心理醫生才說道:「你希望繼續遊戲嗎?」
「是的。」
「你為什麼想要繼續遊戲,裡面有你的仇人。」
「同樣有我的朋友。」
「除了這些原因,你還有別的理由呆在遊戲裡嗎?」
「我不想面對喪屍,和真正的死亡。」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如果要你一輩子都活在遊戲裡,你願意嗎?」
我猶豫了一下,只能回答不知道。遊戲畢竟是遊戲,如果一輩子都生存在遊戲裡,真是無法想像。我還想回老家看看我的家人是不是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