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北荒,一望無際的貧瘠之地,遍地的枯骨占據了這片土地的三分之一。
死寂的荒野半空低垂著飢餓獵食的鳥類,它們以銳利的爪牙和尖利的喙,啄食著地表的那些殘破的屍體。
一隻渾身布滿肉瘤的飢餓獵鷹,在戰勝了它眾多的對手後,終於有權享用腳下的屍體。一具被埋藏於眾多蟲屍之下的帝國戰士。
獵鷹發出難聽的尖嘯,再也抑制不住腹中飢餓,瘋狂的向多日未曾進食的胃帶里塞進食物。然而過於專注的獵鷹不過剛剛進入饕餮,一根銳利的鉤尾便深深刺入了它的身體,從哪些飽受污染摧殘的肉瘤進入,帶著奇臭的膿血對穿而出。
獵鷹的生命頃刻走向終點。
屍堆之上,一隻尚有一絲氣息的高級潛伏者,大口的吞咽著死去獵鷹的血肉,只要能得到足夠的食物,它就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但就在此時,一道湛藍的光華驟然閃耀,潛伏者的頭顱登時高高飛起,慘綠的體液濺的到處都是。
一雙厚重的軍靴踏在潛伏者的屍身之上,重重的踩爛了它所有的器官,「通報上去,三連一營,全軍覆沒。」
軍靴的主人輕輕闔上了屍堆里死去戰士的眼皮,語氣滿是沉痛的壓抑。
「連長……」
軍靴的主人回過身重重的拍了拍年輕戰士的肩膀,「我沒事。」他說完這句話後,便低著頭向後走去。
年輕的戰士無思無想的瞭望著一望無際的戰場,他來到這裡已經有些日子了,可每當他踏上這片到處都充斥著死亡的地域之時,那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渺小和絕望,總是讓他不能呼吸。
這裡是帝國的北荒,最靠近大海的地方,是盛產帝國最強戰士的搖籃,也是最最殘酷的深淵地獄,在這條漫長的海岸線上。每時每刻都會有生命隕落,死去的人來不及留下遺言,活著的人來不及緬懷死者。
在得到海洋資源的充足供應之下,海量的蟲族無時無刻的不再衝擊著脆弱的海岸線。
戰鬥。無止無盡的戰鬥,這裡的戰鬥結束了,另一邊的戰鬥又剛剛開始。
渺小的自己又能改變什麼?因一腔熱血和對未來的憧憬而來到北荒的年輕人,無時無刻的不再思索著這個問題。
凡人在他的眼裡是渺小的,因為他是改造人。但是當面對無盡的蟲潮之時。他又是渺小的,因為他只不過是是一個卑微的改造人。
可他必須拿起武器,年輕的戰士無法想像如果任由這些可怕的蟲族沖向內陸,他的親族又會遭受怎樣的痛苦。
但這裡又確實是盛產強者的天堂,每時每刻都會有優秀的戰士脫穎而出,在最為殘酷的戰場巨浪傾淘之下,能留下來的無一不是最為耀眼的金子。
年輕的戰士就是此中一員,他僅僅用了兩場戰鬥就證明了自己的實力,成功的從預備役成為C區一連的正式戰士。
他本應該是驕傲的,因為和那些自己的同齡人比起來。他已經走在了前面,可當他的腦海里驀然躍出一抹略帶紫意的朦朧背影時,他苦澀的搖了搖頭。
有多少天資橫溢的俊傑前赴後繼的趕到這裡,只是為了目睹那朵彼岸之花盛開時的驚艷。是的,她是北荒戰士們心目中的女神,她是所有身處北荒絕境中戰士們最耀眼的希望!
無數人前赴後繼的只為向她證明自己,可當他們拼盡了全力成為北荒的一名正式戰士,遙遠的目睹了彼岸花盛開之極的怒放,他們才深深知道,那天壑般的巨大差距。是他們一輩子都難以跨越的鴻溝。
年輕的戰士下意識的望向遙遠的彼端,那延綿海岸線的最前,黑雲與狂浪最為奔涌翻騰之地,A區。北荒戰線最為慘烈的最前沿!
一座巨城,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鐵血雄城,這裡是北荒戰場的最中心,誕生無數英雄與殺戮之地,高聳的城牆一眼望不到頂,粗糙的牆體經歷了數之不盡的戰鬥而變得斑駁陳舊。人類鮮紅的血跡和蟲族艷綠的體液混合在一起,給整面城牆染出一副殘酷血腥的美。
濃重低垂的黑雲像鐵幕一樣壓在眾人頭頂,狂風捲起怒浪拍擊在支離破碎的海灘,數之不盡的異形蟲族,卻比狂狼更為兇猛的衝擊而上,在海潮的力量推動下,它們高高躍起的身姿就像炮彈一樣。
「預備!放!」聲嘶力竭的咆哮發自於一名上校的胸膛,隨著他一聲令下,鏽跡斑駁的城牆一角那無數黑洞洞的長管火炮,同時發出驚天動地的嘶吼!
轟轟轟轟轟!
連綿不絕的火炮轟擊在破碎的海灘,無數的殘肢碎片飛濺的到處都是,鮮綠的體液快將整片大海染成翠綠,可這依舊阻擋不住蟲族亡命的衝擊!
「嘶啊!!」
一道尖利憤怒的吼聲突然從大海的深處傳出,並在一瞬間貫穿了整座戰場,與驟然亢奮的蟲族們不同,城牆上的戰士們臉上陰雲密布。
「要來了……」發號施令的上校吶吶自語,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大海深處,那由無數波浪層疊組成的巨型海渦。
「大人……」炮手乾澀的舔了舔嘴唇,「炮膛的溫度已經抵至臨界……」
「放屁!」上校驀然放聲大吼,「就算是打到炸膛也要給我頂下來!沒有炮彈就給我用槍,沒有子彈就給我上白刃!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總之一定要給老子頂下來!」
上校的吼聲讓一眾士兵們相顧無言,這場戰鬥打得實在太久了,他們也太久沒有得到休息,這一次的蟲潮出乎意料的可怕,已經完全達到了紅級蟲潮的程度,各大戰區都在吃緊,後勤補給完全供應不上,炮膛的高溫不過是戰士們溫婉的藉口,實際上,他們已經打空了所有存量的炮彈。
「還在愣著幹嘛?要不是你們這群廢物,大人怎麼會身負重傷?妄你們還自詡精英,我看就是一群垃圾,垃圾!」上校的情緒劇烈的波動著,可面對他的指責,所有的炮手都愧疚的低垂著頭。
確實,如果不是他們的失誤,那位大人也就不會親赴戰場,也就不會被數隻潛伏者伺機偷襲。雖然那位大人最終斬盡強敵,可是也同樣身負重傷。
戰士們不由得看向這座鐵血雄城的最頂端,那懸掛著無數蟲族頭顱的地方,四顆新鮮還滴著體液的潛伏者頭顱被掛在最前,這些都是戰利品,屬於那位被所有北荒戰士憧憬仰慕的彼岸之花。
狂風此時呼嘯而過,帶動著新鮮的頭顱翻滾糾纏,演繹著殘忍而殘缺的美。頭顱之下的無盡黑暗之中,一抹輕盈的身影驀然驚碎了沉寂的黑暗,就連狂風似也對她畏懼,原本翻滾糾纏的蟲顱慢慢靜止。
她的步伐是輕盈的,但又是沉重的,一柄超越她身高的巨大的重劍被她拖在身後,不,那並不是重劍,而是一支取自於未知蟲族的巨大節肢!
一抹微弱的光奮力透過密集的蟲顱,輕輕撒進濃重的黑暗,照應著道路兩旁數之不盡匍匐在地的戰士!
他們的身體是那樣緊貼地面,表情是那樣的狂熱癲狂,沒人會質疑他們的虔誠,他們可以為眼前之人生,同樣也能為眼前之人死。
「大人!請讓我去吧!」年輕的戰士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衝動,拼勁全力的大吼著。但即便是這樣的奮聲大叫,他的頭顱依舊緊貼著地面。
輕盈的身影微微的喘息了一聲,喘息中有一絲掩藏不住的疲憊,還有一絲輕微的痛楚。
「守住北城,這,才是你們的使命。」
空谷幽蘭般的聲音,和周圍殘忍血腥的環境格格不入,但又奇怪的十分統一。
「可是大人,您的傷!」
「守住北城,這,才是你們的使命。」幽蘭的聲音緩緩重複了一次,從語境到語氣,沒有任何變化。
「大人!圖男不怕死!圖男願為大人而死!」經此人一喊,原本沉寂匍匐在兩側的人流竟同時被點燃了自我,「圖男不怕死!圖男願為大人而死!」
震耳欲聾的咆哮無限次的迴蕩在通道之中,那種發自內附的虔誠,是真的能為其赴死的瘋狂!無數的蟲顱像是被這股信念所恐慌,不斷顫動著隨風發出嗚咽。
輕盈的身影終於邁出黑暗,陽光沐浴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她輕輕的伸出了如玉般晶瑩剔透的手,溫柔的安撫住一顆不斷躍動的蟲顱,那是一顆新鮮的潛伏者頭顱,八道印痕,紫色。
正如她陽光下雙瞳晶瑩的紫。
「守住北城,這,才是你們的使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