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知錯了
當魏承天走到冷宮門前時,裡頭,齊頌錦正坐在榻上,手中拿著一塊紅布,一針一線的繡著什麼。聽到人傳報「皇上駕到」,她愣了愣,放下手中的繡針,起身跪地相迎。
如今她已不是昔日尊貴的皇后,該有的禮節一分也不能少,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草草福個身,象徵性的行個禮,然後跑上前拉著魏承天的手撒嬌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說的還真沒錯。
&妾叩見皇上,皇上萬歲。」
齊頌錦恭恭敬敬的給魏承天行了個大禮,跪在底下,眼睛低垂著,視線中只能看見魏承天身上一角明黃色的衣擺。
她等著魏承天說「平身」,可等了許久魏承天也沒開口,反而走到她先前坐的榻邊,隨手取來她正在繡的東西看了看,那模樣依稀是個小肚兜,而齊頌錦正在胸前繡出五爪金龍和祥雲的圖樣。
&麼,給你肚裡的孩子準備的?」魏承天挑挑眉,將紅布丟到齊頌錦跟前,漫不經心的問。
齊頌錦迅速撿起小肚兜,寶貝似的揣在懷裡。
&就那麼確定你懷的是個男孩?」
&醫說過,臣妾肚子尖,定然是個龍兒沒錯。」齊頌錦皺了皺眉,不卑不亢的答道。
&誰知魏承天聞言卻是笑了,「太醫說的,太醫說的你就信了?依朕看,你不是應該找個會卜算的術士來算一卦麼?」
他乍然提到巫術,齊頌錦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意思,狐疑的抬頭看他,縮了縮,神情警惕。
&麼了,難道朕有說錯麼,你又怕個什麼勁。」魏承天皮笑肉不笑,「你既是信巫蠱,就該找給人來給你算算,看你這胎到底是男是女,以及……到底懷沒懷上。」
聽到這話,齊頌錦眼睛忽然一瞪,下意識的捂住腹部,身體向後仰,試圖離魏承天遠一些。
&上這話臣妾聽不懂,臣妾有孕,而且就胎象來看是個龍兒,這是幾位太醫都親口告訴臣妾的,絕對不會有假!」
原本齊頌錦一直堅信自己肚裡懷有龍兒,也正是因為這點,她才敢夥同北狄王呼延做出這一連串的打算。
可今天驟然被魏承天那麼一說,齊頌錦忽然有些猶豫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直在自欺欺人,萬一腹中真不是皇子而是公主那又該怎麼辦,等到呼延真的掃平邊境,抬頭等她的孩子降生然後扶持其取代父位的時候,她上哪兒再弄一個嫡皇子出來?
齊頌錦的心中有些打鼓,她下意識的輕撫自己的肚子,忽然面色一沉,有些錯愕的低頭看著自己小腹。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就在剛剛,她竟然……竟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自己的肚子變小了!
她有些眩暈,甩甩頭,勉強穩定下心神,又摸了摸,然後心頓時涼了半截,因為這次她很肯定,她的肚子真的變小了!
如今懷胎五月,按理說小腹應該要微微隆起才算正常,可齊頌錦卻發現,原本自己的肚子就比尋常五個月的婦人要小一些,如今又變得更小,看上去竟是同尋常三月末四月頭的差不多大。
就像是原本肚子裡充了一團氣,如今氣散了,肚子也跟著癟了下去。
齊頌錦艱難的吞了吞口水,額間隱約有冷汗在往外冒,她抬眼看向魏承天,眼中滿是警惕與不信任。
她方才一系列的表情與動作魏承天都看在眼裡。他低頭瞥了眼齊頌錦的小腹,似乎確實是比剛來冷宮那會兒小了不少,看來她自己也察覺到了。
&就沒什麼想問朕的?」
魏承天看上去心情不是一般的好,慵懶的坐在桌邊,修長的食指一下一下輕叩著桌面,嗒,嗒,就像敲在齊頌錦心頭。
齊頌錦沒說話,只滿眼敵意的望著他,手還不忘護著小腹,生怕魏承天會做出什麼傷害她孩子的事來。
&妾不知皇上是何意思。」
&何意思?」魏承天挑眉,玩味一笑,「看來你知道現在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吧。也罷,無妨,就讓朕來慢慢告訴你。」
魏承天從來就沒打算讓齊頌錦什麼都不知道就渾渾噩噩的死了去,他要親眼看著齊頌錦在自己跟前崩潰,然後痛苦的死去。
&以為,當初朕都給你定下通敵叛國的罪名,將你軟禁了,你如何還能跟北狄王聯絡?哈,你莫不是真當自己那些手下有通天的本事,能越過朕的重重禁衛,將消息傳遞出去?」
&那是皇上故意讓臣妾送消息出去的?」齊頌錦腦海中警鈴大作,隱隱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錯。」魏承天欣然頷首,對此直言不諱,「朕知道你會給他送消息,不過送了又有何妨,你要真不送,朕也會想法子幫你送的。」
&為什麼?」
&什麼?你若不送消息出去,北狄王如何能快速發兵,朕囤在西北兩地的大軍又有何意義呢?再者,如今北狄兵力還未恢復鼎盛,又倉皇來襲,準備不周,正好可以讓朕得了這漁翁之利。」
齊頌錦不敢置信的望著魏承天,他什麼意思,竟是早就料到了這些事然後悄悄將大軍轉移到了北地麼?為何自己事先一點風聲都沒聽見!
她在想什麼魏承天可不管,他今天難得好耐性,把自己的計劃完完整整的擺在齊頌錦面前,跟她慢慢解釋,欣賞她從愕然驚訝到恐懼無助的表情。
&王已經去了北地,前幾日捷報傳來,接連獲勝,已然打的北狄喘不過氣來。齊頌錦,很可惜,你算盤打得很好,指望倚靠北狄王上位,卻沒看清他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幫你。」
&麼,雍王去了?!」齊頌錦一下子癱坐在地上,不住的搖頭,「不可能,不可能啊,他……他怎麼會去呢……」
頓了頓,她像是一下子想明白了似的又抬起頭,「一定是你放過了齊遙清,對不對?對,一定是的,你如果不放過齊遙清,雍王怎麼可能會去!不可能,不可能……」
&可惜,朕並沒有放過他。」魏承天笑著搖了搖頭,「你那好弟弟如今正在天牢裡蹲著呢,怎麼,你想去見見他?」
&在天牢?」齊頌錦覺得今天魏承天來與她說的樁樁件件都完全出乎了她的預料,「他在天牢,那……那雍王怎麼可能答應上戰場?不,不,皇上一定是在騙我,我不可能算錯的……」
&確實是在天牢不假,而雍王也的確乖乖去了前線。齊頌錦啊齊頌錦,你唯一可以依靠的兩個人都沒有按照你的意願行事,怎麼辦,你還有誰是可以依靠的了?」
沒等齊頌錦說話魏承天便接著道:「唔,或者說你覺得你腹中有個孩兒朕便不敢動你了?呵呵,要不要朕再找個太醫來,讓他親口告訴你,你到底有沒有懷孕。」
齊頌錦原本是癱坐在地上的,一聽這話倏的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魏承天,不敢相信這話竟是出自他之口。
他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是在說她並不是真正有孕麼?
&也不用懷疑。」知道她不信,魏承天好心的解釋道:「這本來就是朕的吩咐,一直瞞著你,如今到了這份上,告訴你也無妨。太醫說你有孕其實是朕授意的,給你吃的安胎藥也並非是尋常的安胎藥,而是在裡頭加了些別的東西,能讓你月信延遲,腹部積氣,到後來呈現出微微隆起的狀態,看上去就跟尋常有孕無益。」
&不過你應該也發現了吧,你的肚子比平常這個月份的婦人要小許多,加上最近停了藥,還在不停的往下縮。呵呵,齊頌錦,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朕會讓你留下孩子吧?」
魏承天說這話時嘴角帶著一抹戲謔的笑容,根本不理會地下近乎崩潰的齊頌錦的反應。
齊頌錦瞪大了眼睛望著魏承天,直到現在都不能接受她根本就沒有懷孕的事實。她算計了那麼多,本以為自己就算一時落馬,靠著腹中的孩子還是有復起之望的,可魏承天的話將她所有的期盼都徹底撕碎,然後不屑的告訴她:這一切不過是你一個人自說自話的美夢罷了。
她豈能甘心!
&可能!」
齊頌錦撕心裂肺的大叫,死死捂著自己的肚子,淚水嘩嘩的往下淌,眼中更是一會兒憤恨一會兒溫柔,呢喃道:「我懷了皇兒,是皇兒!皇兒不怕,有母后在,母后會保護你的,你要平平安安的生下來,健健康康的成長,母后陪在你身邊,不怕,不怕!」
魏承天看她這樣子就像失心瘋了一樣,皺了皺眉頭,轉身欲離開。他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齊頌錦的反應他也很滿意,自然沒有再留的必要。
哪曉得就在他抽身欲走的時候,跪在身後的齊頌錦忽然撲上來死死抱住他的一隻腳不讓他走,滿臉淚痕的問他:「皇上,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臣妾!臣妾到底做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啊!」
魏承天想甩開她,奈何她抱的實在太緊,只能冷著臉站在那裡俯視齊頌錦,眼中的厭惡與不耐煩顯而易見。
&錯了什麼,你還好意思問朕做錯了什麼?」
魏承天冷笑一聲,看向齊頌錦的眼神像是夾雜了利劍一般,讓她從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寒意,匍匐於他的腳下,忍不住移開眼不敢再看他冰冷尖利如蒼鷹一般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