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逗傻子玩。」藍玉補了一刀。
「啥?」
李景隆當即瞪大眼睛看著藍玉。
誰是傻子?
你說清楚嘍!
「他這是在變相勸諫。」
藍玉見李景隆如此模樣冷酷的笑了笑。
王布犁還不想面聖,實則心中早就盤算好了,要一鳴驚人。
小老弟心思還是不夠沉穩吶。
嘴上說著不願意不願意,可心裡卻是十分的願意,怎麼跟姑娘家似的。
藍玉嘖嘖了幾聲,便不再多說。
「首先聲明我沒有勸諫,這又不是我這個小吏該乾的活。」
「對對對。」藍玉哼笑一聲。
「啊,怎麼回事?」
李景隆瞧著王布犁,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他們兩個莫名其妙的話,都把他給整糊塗了,就是方才他曉得太子朱標的臉色不對勁。
洪武八年銀一兩當鈔一貫,十八年就當鈔五貫,三十年十五貫。
永樂五年八十貫。
宣德四年回落,銀一兩當鈔五十貫。
正統元年一兩當一千貫,成化元年降為八十貫,等到十三年就能當兩千五百貫用了。
因為成化年白銀興起,寶鈔的價值已經貶值到原來價值的千分之一,形同廢紙,待到嘉靖初,鈔法就廢的差不多了。
大明對於胡亂印發寶鈔,經過百年的發展,自是受到了反噬。
王布犁坐在椅子上,喝著茶水,觀察著皇宮的裝飾。
總體觀察桌椅板凳,還有裝修皆是比較淳樸,一點都不奢侈。
還不如燕王府的裝飾奢華一點。
看的出來老朱對自己還是極為自律的,對兒子奢侈睜一隻閉一隻眼。
尤其是伺候的宦官宮女穿的也很素,並不會穿寬大的衣服,以此來顯得體態優雅。
全都是短窄之衣,一瞧就是專門幹活的。
等飯菜上來之後,王布犁有些發懵。
怎麼第一道才就上白豆腐啊?
珍珠翡翠白玉湯,老朱他是不是真愛喝啊?
堂堂天子就吃這個是吧?
「陛下每次吃飯,必有一道豆腐,以此來表示自己不敢奢侈。」
李景隆看著王布犁瞪大眼睛的模樣,給他解釋了一嘴。
這可不是怠慢。
實在是皇帝吃啥,咱吃啥。
御膳房也沒準備別的菜餚。
尤其還是馬皇后親自掌管的,更不可能變得奢侈起來。
其實皇宮的飯菜真的一般。
裝菜的盤子品相也一般。
主打一個實用價值高,不搞什麼花里胡哨的。
王布犁倒是沒先動筷子,等飯菜被宦官擺齊了。
大饅頭、肉湯、羊肉飯、棒子骨、大油餅,楊桃,又上了土窯春的酒。
三人吃吃喝喝。
被朱元璋緊急召回來的大臣們連晚飯都沒有吃呢,全都空著肚子聽著朱元璋再問寶鈔之事。
眾多臣子也有些發懵。
皇帝這是突然鬧哪門子的事啊?
寶鈔發的好好的,怎麼就那麼多問題出來了!
畢竟寶鈔提舉司可是肥差。
新成立的部門,大家檢查檢查寶鈔的質量,對賬再下發。
其實檢查也就是隨便過一下。
工匠要是膽敢粗心大意,有的是法子整死他。
王布犁瞧瞧給小太監塞了寶鈔,叫他給自己拿個小薄毯子過來蓋著睡覺。
太子朱標一句話,他就得「夜宿皇宮」了。
李景隆看著王布犁的小動作,更是感到震驚。
畢竟小太監真不敢要寶鈔。
但是毯子還是給他送來了。
王布犁就去一旁的臥榻上躺著,閉著眼睛準備休息。
一幫大臣在隔壁的文華殿裡,想法子解決寶鈔的弊端。
還因為朝廷要不要兌換舊鈔的事情,開始吵鬧了起來。
李景隆見王布犁吃飽喝足要睡覺,連忙拽了他一二:
「你做什麼?」
「養精蓄銳,等著夜裡審案子。」
這話讓李景隆無言以對。
可這是皇宮啊!
除了皇帝一家子,哪個有吉吉的男人,敢在這裡睡覺?
「伱可真是膽子大。」
「我還年輕,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平日裡吃飽了就睡,作息規律,活的時間會長一些。
你總不能叫幾個宮女過來,給咱們彈琴跳舞吧?」
王布犁只覺得古代生活實在是無聊的很。
夫妻之間除了能玩些可以玩的事之外,娛樂實在是太少了。
「慎言。」
李景隆坐在榻上,指了指王布犁:
「這可是皇宮,不是夜秦淮,能有這種節目。」
「等這件案子結案了,咱帶你去夜秦淮瀟灑三天,整個夜秦淮的花魁隨便你點,點幾個都行。」
「全場的消費由你李公子買單?」
王布犁睜開眼睛,盯著李景隆。
「你又不是沒錢。」
「我當然沒錢了,違反大明律的事我不能幹。」
金銀在百姓當中被禁止流通。
可是對於他們這些食利階級而言,誰會在乎這個?
「行行行。」李景隆一甩摺扇:
「咱今天高興,你獅子大張口,咱也不怕,到時候咱看你小子走出夜秦淮腿軟不軟。」
「安了,我先眯一會。」
王布犁踹掉鞋子,閉上眼睛睡覺。
藍玉坐在椅子上消食。
他倒是沒想到王布犁這小子對於天子居所是一點都不在意。
他竟然真的睡著了。
尋常大臣,哪個來這候著,不是戰戰兢兢的。
縱然是胡惟庸,也不敢在宮內呼呼大睡啊!
這讓藍玉又發現了王布犁一個優點,那就是這小子天生心臟大,當真是個當兵的好料子。
可惜他在斷案這方面也有些天賦,以至於想不開,要走文臣的路子。
你只有獲取軍功,才能有機會玩那些犯官家眷的。
大明洪武時期從不缺乏犯官家眷。
當然了,藍玉相信,沒有人給王布犁普及過這些好處。
等待。
其實是一件蠻無聊的事情。
藍玉開始在文樓門口轉悠,正站定看月亮的時候,就瞧見馬皇后走了過來。
「見過皇后娘娘。」
藍玉連忙行禮。
「吃過了?」
藍玉頷首,本人對於馬皇后十分的尊敬。
「可還合胃口?」
「比在軍中吃的強上許多。」
「我方才去給陛下送飯,聽太子說你今天夜裡要守個大夜。
特意帶了三個毯子先讓你們睡一覺,免得到時候審案子不精神,容易錯審露審,這是絕不能發生的。」
「多謝皇后娘娘。」
藍玉心中極為感動。
畢竟這種事是皇家主動賜予,以及自己主動討要,那是兩回事。
馬皇后與藍玉說完話之後,就走進文樓里。
作為朱元璋的賢內助,自是會在一些小事上極為注意,多年也養成了習慣。
無論如何都得親口說一二,無需別人代替。
李景隆見王布犁大大咧咧的在這躺著,他也躺下來了,心中正得意以後夜秦淮假鈔沒有了,那才叫真正的賺錢咧。
他正左腿搭在右腿上抖,見馬皇后來了,猛的鯉魚打挺,當即在臥榻上跪下:「見過皇后娘娘。」
「還沒過年,用不著行大禮,你舅姥姥也沒紅包給你呢。」
「嘿嘿。」
李景隆傻笑了兩聲。
他爹李文忠在外征戰,李景隆平日裡也算是被馬皇后帶大的,關係自然是不一般。
李景隆的媳婦袁氏是開國功臣袁洪的三女,也是馬皇后牽的線。
而袁氏的幼弟袁容娶了朱棣的嫡女朱玉英,在靖難之役中同朱高熾共同守衛北平城,立下戰功,後被封為廣平侯。
「舅姥姥,我馬上把他喊起來。」
李景隆見馬皇后看向睡覺的王布犁,卻見馬皇后擺擺手,往前走了一步:
「王半升的名頭我在宮裡也聽過,今日倒是第一次見。」
「此子相貌長得倒是頗為俊俏,與藍玉不相上下,但少了幾分銳利之色。」
李景隆十分奇怪,王布犁的名聲如此大!
如何能傳到宮內的馬皇后耳中?
藍玉也萬萬沒料到馬皇后也聽過王布犁的名頭。
難不成這幾年咱在外征戰,對於京師關注的少,不怎麼聽過王布犁斷案如神的名頭?
他差人在街上打聽的時候,民間百姓對於王半升的名頭很是認可。
「老四媳婦來過,說是與人合夥做買賣,操持燕王府的生計,還把那沐浴玩意裝到宮裡來了,我倒是覺得夏天很省木柴。」
馬皇后不想暴露父子倆的秘密,才拿老四媳婦燕王府找補一句。
「哦,原來是這樣。」
李景隆輕微頷首,那段時間他正頭疼假鈔案的真兇呢,對於家裡安的淋浴也試過,能調節水溫讓他很滿意。
總比在木桶里涼了倒熱水,熱了在倒涼水,麻煩的很。
「我府中也有,倒是好用的很。」李景隆指了指自己的腦瓜子:「王布犁還挺聰明的。」
馬皇后頷首,他要不是個機敏之人,如何能有不可泄露的天際,給大明帶來更多的福分?
儘管目前而言,看到的都是大明將來不利的畫面。
可若是出現一片歌舞昇平的未來,馬皇后覺得反倒會讓父子倆泄了氣,覺得自己做什麼都是對的。
如此警示皇帝的行為與政策,在馬皇后看來是極好的。
藍玉很奇怪什麼是淋浴,怎麼連皇宮內都有,就他府中沒有?
作為堅定的太子黨,藍玉與其他皇子的交流很少。
至於其餘老將,他也不怎麼交流。
藍玉心中一直都憋著口氣,要超越千人,對於私交這些事情根本就不怎麼在意。
這玩意是皇四子朱棣的王妃與王布犁一同的買賣。
他怎麼跟老四搭上線了?
難不成二人私底下有勾結!
藍玉看著還在呼呼大睡的王布犁,臉上沒有神色。
馬皇后親自遞給李景隆小毯子,笑道:
「怎麼越大越拘謹起來了呢,你自幼在我身邊長大,還不如王半升心思淺,該吃吃該睡睡。」
李景隆接過毯子,指著王布犁道:「舅姥姥,他一個庶民,不懂規矩,我能跟他一樣嗎?」
「行行行,就你懂規矩。」
馬皇后臉上帶著笑,倒是不著急離去,又瞥了一眼王布犁。
王布犁睜開眼睛又閉上,隨即再次睜開,打量著站在臥榻一側的女人。
她頭上戴著一個淡藍色的發箍,面容慈祥,身著黃袍。
「醒了?」
在王布犁判斷此人是誰的時候,馬皇后笑著開口:「我打擾你睡覺了?」
「這是皇后。」李景隆看著還在發蒙的王布犁咬著牙小聲提了一嘴。
「見過皇后娘娘。」王布犁雙手往後撐著自己起身:
「小子方才酒喝多了,在夢裡想要去廁所小解一二,差點尿褲子,故而於睡夢當中驚醒。」
聽到睡夢兩個字,馬皇后笑了笑,揮手叫身邊的宮女,引王布犁先去解決三急。
李景隆笑著說他也要去。
藍玉也去。
二人夾著王布犁告誡他跟馬皇后說話客氣點,要不然用不著陛下開口,我們兩個就搞死你沒商量。
皇后來了,你還呼呼大睡,簡直是沒有禮貌。
「我能提前預知皇后娘娘來嗎?」
王布犁在公關廁所嘩嘩尿了起來。
李景隆也不甘示弱,可他終究不比十八歲的身體了。
「對了,我方才聽皇后娘娘說,你與燕王妃合夥搞了淋浴的買賣,怎麼我家裡沒有?」
「我不清楚,我只買技術,至於怎麼賣物品,還得看燕王府的人了。」
王布犁用力的抖了抖,提起褲子往外走。
「我與王布犁有過節,帶著燕王殿下想去找回場子,然後被這小子給坑了五頭大肥豬,順便瞧著他大發神威,一個時辰破了兇殺案。」
李景隆見藍玉看向自己解釋了一遭:「然後大家就認識嘍,這小子是真有本事,還跟燕王殿下出去練兵玩樂咧。」
藍玉突然感到了危機感。
儘管老四朱棣登基的可能性極其小,可他終究是要去北平對付蒙古人的。
老四自從被封為燕王之後,就一直喊著要當征北大將軍,覆滅北元。
朱棣屬於是藍玉的競爭對手。
北元只有一個,但卻不止一個人想要幹掉他,那能行嗎?
「燕王殿下拉王布犁去當兵了?」
「別逗了。」李景隆也拴好腰帶:「王半升的名頭連皇后娘娘都知道,更不用說比下來,他會去當兵打仗?」
聽到這裡,藍玉也是頷首,是這麼個道理,二人便一起出了廁所。
王布犁在外面洗手,宮女親自端著的。
他順勢塞了一張寶鈔給她道謝。
宮女連連拒絕,說萬萬不可,她不敢收。
王布犁懷疑自己是不是,沒學會那種毫無煙火氣的給人塞錢。
畢竟他以前天天打灰,都是別人毫無煙火氣的給他塞點。
李景隆看著王布犁如此行徑,忍不住呵斥:
「你怎麼跟誰都給錢吶,這是皇宮,她們能卻你那點小錢?」
「我這不是表達謝意嘛,他們在宮裡吃喝不愁,攢點錢到時候給家裡帶過去也好,都是討生活嘛。」
藍玉發現王布犁對於這些底層人還挺不錯的,也不是裝出來的。
願不得他在街坊以及轄區的商鋪內,都有些好名聲。
自己這個小迷弟,倒是心腸不錯。
李景隆只是覺得王布犁丟臉。
皇宮裡的宮女太監,她們是能接受你小恩小惠的人嗎?
方才撒尿的時候,你怎麼沒照照自己個?
王布犁收起寶鈔,在宮女的帶領下往回走。
儘管皇宮還沒有修建完成,但隨便亂竄,迷路之後,那也是找死的行為。
待到接近文樓的時候,前面的文華殿隱隱傳來咆哮聲。
李景隆拉著王布犁小聲道:「你怕是惹禍了,陛下都發火了。」
王布犁聳聳肩:「我可什麼都沒說,那是太子殿下自己個悟出來的。」
「嘿,你小子。」李景隆不等多說什麼便閉嘴。
王布犁已經踏進門檻內。
「不打擾你休息吧?」
「回皇后娘娘,方才出去如廁後,倒是精神了許多,不犯困了。」
王布犁頗為恭敬的回答,此時也摸不透馬皇后的心思,只能盡力裝乖一些。
這些人不僅在元末大舞台有著驚人的表現,更是在歷史上留下了名頭,都不是應該被小覷之人。
「成親了嗎?」
「家父正在操辦這事。」
王布犁坐在椅子上拘謹的回答,難不成大明口頭禪不是吃了嗎,而是你成親了嗎?
馬皇后輕微頷首,又開口道:「方才聽說你又破獲了假鈔案,我倒是覺得有些奇怪,你給我講一講。」
王布犁便又把話給拿出來說了一遭。
馬皇后聽完後,也是沉默,她也沒有料到破案竟然是這幫的。
可以講,這件事完全沒有頭緒,尋常人哪有這種心思。
「那你可有應對假鈔的法子?」
馬皇后順勢就問出了這個問題。
「應對假鈔的法子,小子倒是沒有,不過若是留著那個製作假鈔的工匠,讓他戴罪立功,興許能快速辨認出來哪裡是假鈔。」
王布犁對於大明寶鈔防止造假沒什麼思路。
馬皇后輕微頷首,朱元璋雖然立下後宮不得干政的政策,但馬皇后也不幹仗,只是勸諫。
關鍵是老朱也聽得進去她的勸諫。
換其餘的妃子,你看老朱會不會發火!
「你說的有幾分道理。」
馬皇后知道大明沒有錢,在洪武八年之前,甚至還會使用元鈔。
而且他也知道重八之所以決定要製作寶鈔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民間商賈仍然習用元鈔。
白銀、銅錢、元鈔三種貨幣皆是合法流通貨幣。
也是在這年之後,朱元璋頒布金銀禁令,元鈔也不能用了,形成了寶鈔為主幣,銅錢為輔幣的地位格局。
馬皇后悠悠的嘆了口氣:「可是如今的大明不得不印造寶鈔。」
感謝諸葛亞索一萬兩銀子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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