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怎麼,殿下這是將旱魃屍祖援引為親人了麼?」李存禮倚靠在身後的樹上,現下鏡心魔已經離開,他便也不再掩飾自己所經受著的疼痛。
這可是錐心之痛。
他反手按著心口,似笑非笑看向李絳瓔。「殿下怕是一早就知道鏡心魔來了。」
「這不是給你們二人留些敘舊的機會。」李絳瓔也挨著李存禮坐了下來。
兩人難得有這樣算得上閒適的時刻,李存禮一時也不急著答話,他有些悠然地看著天空,半晌才道:「我把他當成是故人,殿下不擔心麼?」
「李嗣源李存勖兄弟不睦,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李絳瓔道。「我不會做那無謂的事情。」
她也看了看夜空,今夜天宇澄澈月光卻不明亮,是以漫天都是星子。「吐蕃與我大唐之間可算得上是共榮共衰,吐蕃的最後一任贊普,想來與李星雲之間著實是有些共同語言的。」
「如此,殿下為何要與他合作?」李存禮問道。
「一個有野心的人,總比一個沒有野心的人方便利用。」李絳瓔道。「而且李星雲若是知道了這一點,會不會也同病相憐?這樣同病相憐的時候被從背後捅上一刀子,又如何?」
「殿下高才。」李存禮低笑道。「真叫人有些期待了。」
說完他便咳嗽起來,咳完了便不動聲色將帕子捂在唇邊。李絳瓔伸手搭了搭他的脈搏,道:「還是太過舟車勞頓了些。」
「只一想到那一天,我便不覺得累。」李存禮眼中光芒雪亮。「人啊,總是要有些念想的不是麼?」
他將吐了血的帕子在袖中重新藏好,眉頭依舊皺著。
這兩日他漸漸在疼痛之外還覺出了些別的。
時常有一涼一熱兩股力量在他體內遊走,他知道那是九幽玄天神功與至聖乾坤功,二者本被氣經調和得還算是相安無事,卻在他心脈受損的當口有些活躍起來,難道這真是天要亡他?
李絳瓔回想著李存禮的脈息,也覺得有些不對。
「你體內的功法開始紊亂了嗎?」她道。「這兩種功法相衝,本最忌諱心脈有損,你不應當貿貿然答應降臣的。」
「降臣屍祖乃是當世岐黃大家,如何能不知道這兩種功法衝突不能心脈有損,又如何不知道這蠱蟲是什麼功用?或是她覺得可以以此施恩,或是壓根沒把我的性命放在眼裡罷了。」李存禮不以為意道。「總歸我這條命我自己都不覺得有些什麼好可惜的。」
李絳瓔搖頭道:「大業未成,你這條命當然是有用的。」
李存禮的唇角泛起一個苦笑。
「殿下是在安慰我麼?」
「你若覺得是,那便是了。」李絳瓔將手放在了李存禮的後背上,道:「閉目沉神,我嘗試以青帝經的內力調和你肺腑。」
李存禮依言閉上了眼睛,竟是毫無芥蒂的樣子。李絳瓔為他輸送真氣,半晌卻有些驚異地睜開了眼睛。
她的青帝經一入他體內,便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再無蹤影。仿佛李存禮的體內正有有什麼東西在極為貪婪地吞噬著外來的一切力量。李絳瓔驚疑不定地撤了手,李存禮也若有所感地睜開眼轉頭看她。
「你察覺到了麼?」李絳瓔低聲道。
「是氣經。」李存禮道。「看來這氣經的奧秘還有許多未曾被我發掘出來。
李絳瓔當機立斷叫李存禮到輜重車上去了,對外只說是在引反賊不良帥入彀的時候受了些傷此刻發作出來,只行軍還是日復一日地急行軍。李存仁的大軍是攻正面聲勢浩大,而無人知處,便有一支小隊悄悄離開,順著秦嶺中的險峻之路而去。
李存禮自然也在其中。
他將養半月從不露面,倒是從中得了莫大的好處。氣經之奧秘果然不僅僅是表面他們所知的那樣,在陰陽兩種功力循行影響他心脈的時候,這氣經竟如護主一般自行運轉起來,隱隱有將兩種功法融為一爐的架勢。
而等他心脈癒合之後,這種感覺也不曾消失。
李存禮心知這也算是因禍得福,而這所獲得的好處,只怕也正是降臣想要的。
來日降臣若是同他討要氣經,他當然便也能趁著法不外傳的藉口將十二峒再一次引入局中。
不過,十二峒現下在外人尤其是不良人看來,其實也早已經在局中了。
比如那大長和的太后用于震懾反對者的琺焰蟲是從何而來,旁人不知,難道李星雲會不知?
秦嶺絕壁難行,故而史書記載著子午谷說是奇謀。然而李存禮與李絳瓔所帶的這一支隊伍,多是從通文館懸壺閣借調而來的高手,走這山路乃是如履平地。
天勝三年六月,南唐封李存仁為鎮北將軍,率軍進攻秦、岐之地,秦王李茂貞誓死抵抗,城池久攻不下,忽有奇兵自秦嶺子午谷而來,神兵天降一般令秦王措手不及,秦王上表乞北唐出兵馳援,『李嗣源』命汴州節度使石敬瑭來援。
聽得這個消息的時候,李絳瓔已經堂而皇之地進了秦王府。
那應當同南唐軍隊作戰的女帝也在秦王府中,甚至一眾聖姬也一併在此,這可算得上是九大聖姬齊聚的頭一回——因著身為娑羅天的李絳瓔已經出走,那炎摩天自在天二人也沒了任務在身上,自然回到幻音坊中。
昔日算得上是姐妹,今日卻已經分得出個君臣上下來了,氣氛頭幾日是有些古怪,尤其是昔日通文館和幻音坊之間有些齟齬,李存禮更有手下是險些殺了幾位聖姬,巴也是早已經死了,可是陽炎天等人都知道巴也乃是李存禮派去的,頭一次看見李存禮在李絳瓔身邊跟著的時候陽炎天甚至是把兵器也掣了出來。
總歸氣氛起初是有些尷尬。
李存禮卻不以為意,道是此一時彼一時,昔日各自為政,今日卻算得上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自然是對外更為重要,若是來日眾聖姬心中還有什麼不服氣的,儘管來教訓他也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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