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川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有些蒼白,他似乎第一反應便是要竭力否認李存禮所說的一切,然而等真的要開口反駁的時候卻又發現無從提起。李存禮看在眼中臉上的笑意更濃郁了幾分,尤川當然無法反駁他,因為他所說的都是事實。
沒有人是徹頭徹尾的光明磊落之輩,尤其是在這亂世之中。
李偘教導李存禮大抵是有些不得已而為之的意思,他本身對李存禮是沒什麼好感,可是看見李星雲這一番作為,卻又意識到他想看見大唐的天下江山是不能依仗著李星雲了,李絳瓔的出現給了他一個答案,未必是他心中最想要的答案,卻是現在唯一的那個。
所以跟在李絳瓔身旁的李存禮,自然而然也就成了答案的一部分。
李存禮自然是再明白不過的,因此一舉一動都務求要符合李偘的心意,省得他再有些什麼不滿,於是他也不憚於在李偘面前執弟子禮,不管怎麼說從輩分上來看他也的確是矮了李偘一輩。
李偘看李存禮恭恭敬敬的,神色倒是好看了許多,卻依舊是一副不大願意搭理李存禮的樣子,抬手將一卷書扔在了李存禮手中。
「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再來問我。」
李存禮應了一聲是,他想起先前降臣把九幽玄天神功交給他時的場景,心底不由得苦笑了一聲。
這場景似曾相識,這機遇卻也是似曾相識,似乎他從險死還生之後便是在努力地追趕李星雲的步伐,那麼,他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真的追上去呢?
這一回卻沒有什麼旁人的批註了,氣經本就是極為完善的一門功法,先前李星雲身負天罡訣與七星訣的時候能學,現下李存禮體內的至聖乾坤功和九幽玄天神功也不耽誤他再學上一回氣經。
他盯著氣經的口訣,一時間深思熟慮起來。
這氣經所要的,似乎也只是那口『氣』而已。
至於這氣是陰是陽卻不重要,只要氣息能在經脈之中通暢遊走,便能叫體內容下萬事萬物,換句話說氣經的存在反而是能將經脈丹田一一拓寬,悄無聲息之間便提高了內力容納的上限。
內力這東西,本也是玄之又玄的,有時候看上去是年歲多些更好,譬如袁天罡三百年的內力當世無敵,便是換在了李星雲的體內也已經足夠他橫掃天下,但有的時候又不是光靠年歲便能修行出來的,這世上是有太多空長了年歲然而碌碌無為的武人。
李存禮能被李克用看重收為義子,當然也是驚艷才絕的那一個,他一直覺得自己此番若再不是李星雲的對手,唯一的理由便是時間不夠。
他的內力,比不上袁天罡的雄厚。
可時間真的就那麼重要嗎?三百年固然是看上去漫長而不可逾越的一段時光,可是不良帥的名頭,卻是從一開始便很響亮。
三百年前,袁天罡便已經是當世強者。
李存禮在李星雲的氣經之下算是吃過一點苦頭的,太原城中交手的時候就在這上頭吃了虧,只是那是一時間猝不及防叫李星雲偷襲得手,氣經看似來勢洶洶不可抵擋,真落在他身上的時候卻也沒有叫他受傷,可是李偘不惜違背十二峒的意願也要教導李星雲的東西,難道就只是一個花架子麼?
顯然不會是這樣簡單。
氣者,無孔而不入也,故而氣經叫人使出來是能夠隔山打牛,那麼若是隔著的山不是山,而是薄薄的一層血肉呢?
李存禮心中默念口訣,一時已然入定。
清氣在體內流轉,並未打擾他經脈中原本流淌的兩種內力,從領悟了陰陽相濟的道理之後,李存禮時時錘鍊自己的內力,這至陰至陽的兩種功法已經隱隱有真的要合為一爐的趨勢,不過李存禮一時還沒能為這新成的內力想出一條全然契合的循行路線來,但這一日其實已經很近了。
如今這氣經,似乎也隱約有了要成為契機的意思。
氣經的走向,其實沒有一定之規。既然是十二經脈自行通達,只要不逆流而上便能暢行無阻。李存禮體內的清氣流淌過幾個周天之後便叫他覺著渾身都暖洋洋的,這可與先前修行九幽玄天神功被浸泡在冷水之中時的感覺大不相同。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存禮終於緩緩睜開眼睛。
李偘站在他面前,他愕然地發現此時已經是夜半時分,他竟是很輕易地借著氣經入定了起來。
「怎麼樣?」李偘問道。
李存禮猶豫了一瞬,據實以告將自己的體悟都說了一回,只在說出他體悟到的氣經之用途時略有猶豫,怕李偘心生不喜,以為是他玷污了氣經。
不想李偘聽過之後只是沉默了一瞬,道:「看來你很適合這門功法。」
李存禮道:「萬萬不敢當前輩如此謬讚,只是班門弄斧的一點猜測。」
李偘的笑意並不顯得和煦,甚至看上去是有些不情願的,想來他也不希望發現了這一條的人是李存禮,當初他教導李星雲的時候倒是不曾與李星雲提起這一條,因為那樣的氣經顯得太過暴虐霸道,在李星雲需要旁人襄助的時候會叫人心生忌憚,李星雲自己卻也不曾想到過這一條。
李存禮則不同,他如今依舊是旁人的鷹犬刀劍,是不憚於手段如何狠辣的,若是他以氣經對敵時將人從內而外變得血肉零落,只會叫李絳瓔的名聲更盛些,且李偘這樣深宮中將養而出又在十二峒中以一個外人身份坐到二峒主位置上的人物看來,李存禮說出這樣的話也有幾分刻意為之的意思。
他是在告訴李偘,自己只會是李絳瓔的手下,而不會成為推背預言中的下一個李姓。
想到這裡,李偘最終還是嘆息了一聲。
「你想的沒有錯,甚至比我想得還要遠些——你可知道,這氣經究竟是何來歷?」
他的語氣有些肅然,李存禮聽了也跟著正色道:「還望前輩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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