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房間和陳設,許萱看了一會兒才讓朝青幫她把頭飾卸了,脫下厚重的喜服,換上平時的衣裳,感覺輕鬆自在了不少。
「院子雖然比許府小了一些,卻也不失雅致,這屋子裡的擺設倒也是用心,看來這位李郎也是個細心之人。」說著朝青語氣一滯,抿嘴笑道,「倒是該改口叫郎主了。」
朝青將喜服小心收好,怕許萱乍一住進來不習慣,覺得不如許府被輕視,倒是會影響日後的夫妻和睦生活了。
許萱卻不以為意:「只怕這細心並非出自他手。」
朝青手中一頓,生怕許萱心中生了怨懟,急忙勸道:「若是沒有郎主授意,那些人哪敢自作主張呢?」
許萱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她指著床上的那堆花生紅棗桂圓道:「去把那些東西收拾了,累了一天,我要休息一下。熱水可準備好了?」
朝青猶豫的看了許萱一眼,新郎還沒回來,娘子竟然要歇息了
許萱深知朝青是為自己好,生怕自己做錯什麼惹得李白不高興,不過想來他那樣灑脫的性子,理應不會在意這些瑣事才是。
「你放心罷,他不會在意這些的。」
「是。」朝青口中應著,心裡卻仍忍不住犯嘀咕,娘子恐怕也是第一次見郎主吧,怎麼好像認識了許久似得這般了解?
隔著院子,依然能聽到前廳的喧譁聲,許萱忽然就生了傷感的情緒,她從鏡中窺見那鋪著大紅色上繡戲水鴛鴦的床被,當真是五味雜陳,仿佛直到現在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是真真實實的成了親!
朝青推門進來,幾個小婢女抬了熱水進了屏風後的小間,許萱剛脫了衣裳,便聽得外面傳來暮雪的驚呼聲:「郎主,您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許萱驚慌的想從浴盆中做起,又驚覺自己未著衣褸,一時間滿臉通紅的僵在了原地,即便是已經成為了夫妻,但畢竟兩人僅僅見過兩次面
李白溫和低沉的聲音傳來:「他們都喝醉了,嘴裡不乾不淨的,惹人心煩。娘子呢?」
暮雪跟著笑了兩聲:「娘子沐浴呢。」
李白挑了挑眉,很是驚訝,他還以為許萱會一直坐在喜床上等他
暮雪說完才覺得許萱如此自作主張,也不知郎主是否會見怪,忍不住為自家主子解釋道:「娘子今日辛苦了一天」
話未說完,李白便看到梳妝檯上擺放整齊的喜服和喜冠,心下瞭然,朝暮雪擺了擺手,笑道:「那我去書房更衣便是。」
暮雪忐忑的看著李白離去的背影,也不知道郎主是不是生了娘子的氣,但他剛才明明笑了,那麼好看,應該不會罷
許萱則鬆了口氣,若是他一昧的闖進來,她還真不知道怎麼辦呢,眼下再沒有悠閒沐浴的心思了,她急急忙擦乾身子穿好裡衣,奔著喜床跑了過去。
朝青急忙幫她把被子掖好,一邊忍不住埋怨:「這天氣還很涼,尤其是晚上,娘子這才剛成親,傷了風寒可怎麼辦。」
許萱嘻嘻的笑著,絲毫不在意的模樣。
朝青無奈的嘆了口氣,娘子有時候穩重的讓人無法不去信服,偏偏有時候又小孩子脾性,也不知道郎主日後會不會包容娘子偶爾的小性子。
「把燈吹了吧,我要睡了。」吩咐完許萱便閉上了眼睛,好似在卿菱園一般。
朝青張了幾次嘴,娘子向來很有主張,也不是別人隨便一句話就能左右的,她只得放棄勸說小姐,寄希望於郎主千萬不要生氣,以為娘子看輕他才是。
猶豫再三,朝青還是在門口處留了一盞黯淡的小燈,這才和暮雪不甚放心的去了隔壁,等著晚上服侍一對新人。
許萱表現的如此淡然灑脫,實際上心中一點底也沒有,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而且也根本不可能睡著。
院內逐漸安靜下來,其實並沒有很久,便有極輕的腳步聲傳來,甚至在未驚動朝青暮雪的情況下,走向了床邊。
淡淡的檀香味夾雜著一絲醇香酒味,竟然讓她感到莫名的安心,是他無疑了。
悉悉索索的脫衣服的聲音,許萱聽著不由得開始緊張起來,接著被子一掀,一具略微涼薄的身子躺了進來。
乍遇冷意,許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旁邊人像是察覺了一般,微微往外挪了下身子。
「吵醒你了?」
許萱身子僵了僵,慢慢放鬆下來,黑暗中習慣性的笑了一下,答道:「沒有,我晚間本就睡眠淺,不礙事的。」
李白輕笑了一聲,側過身來,於黑暗中看著女子柔美的背影,認真的商量道:「我本想買下這套院子,奈何阿叔說三個月之後要返還壽山,只得委屈你將就些個,待到期之後,你看中哪處的房子,再買來就是。」
他這般體貼,許萱自然不好過多要求,從善如流的笑道:「其實我看這院子就挺好,不大不小又很雅致,若是再選一處既要費心費力,又浪費銀子,不如就這裡好了。」
這倒是也很合李白的意思,他點點頭:「離許府亦是很近,你何時想回家看岳丈大人也很方便。」
許萱低聲道了句謝,一時間氣憤安靜又尷尬,許萱想了想,提起前幾日的相遇之事。
「現在整個安陸的歌姬都在唱你寫的詩,包括家父都很欣賞欽佩,只是我看那詩中所作之物多為明月,想來李郎甚是喜歡?」
李白不妨身邊女子竟然這般細心,驚詫過後反而沉默了片刻才答道:「不過是寄託一些相思罷了,若說不在一處的人能有何共同之處,那麼也唯有同處在一輪明月之下了。」
許萱不甚以為然,這回答過於矯情,她覺得李白必定是有其它用意,沒有這麼簡單的,不過兩人剛剛結識,自然不好深究一些話題。
李白好像並不太想和許萱聊他的詩句,他側著身子觀察著許萱暗中的側顏,猶豫了一下,將手放在了屬於女子溫暖香潤的窄肩上。
剛剛放鬆下來的身子立馬繃緊了,許萱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這是他們的新婚之夜,不管李白要怎麼都是理所應當的,許萱是他的妻子,這是她的義務,只是心裡總是有道坎過不去
李白的想法倒是很單純,總要給許家一個交代才是,不然豈不是他對許家千金不滿意,日後許萱在家中也無法立足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可有字?」為了緩和兩人緊張的氛圍,李白的聲音更加的柔和,傳到許萱耳中如沐春風,身子也慢慢放鬆了下來。
「單名一個萱字,阿公賜字菁諼,取自萱草,有忘憂之意。我雖生為女子,阿公和大人卻希望我能和君子一般,待人以德,心胸廣闊,而阿娘則希望我無憂無慮過完此生。」
「許相公確實令人欽佩。」李白說著微微靠近許萱些許,呼出的氣息打在許萱微紅的耳根上,聲音低啞,「那我日後便也喚你菁諼好了。」
相公二字是對宰相的稱呼,可惜阿公現在已經卸職,李白如此稱呼,看來是十分敬仰阿公的。
壓箱底的那本書她偷偷翻看了一眼,其實也沒有什麼,她都懂得,根本不需要去學什麼,所以在李白傾身過來壓住自己的時候並沒有反抗,只是微微側過了頭去,太尷尬了。
畢竟是男人,方才還略顯涼意的身子轉眼已經滾燙無比,李白的動作十分輕柔,好像身下是一具容易打破的白瓷一般。
即便如此,許萱還是緊張的止不住打顫,因為黑暗看不清彼此的臉,所以觸感和喘息聲變得格外的鮮明。
不知該說什麼,或許本應該什麼都不用說,李白很是顧忌她的感受,所以前戲的時間格外的昂長,這對許萱來說亦是另一種折磨。
一滴水落在了許萱燥紅的臉頰上,而後順著脖頸落入身下的床褥里,這樣冷的夜晚,他竟然還出了這麼多汗
許萱決定早些結束這無聲的折磨,伸手緩緩環上那具瘦削卻堅韌有力的腰身,感覺到他身子一頓,呼吸變得更加急促,隨即,許萱只覺得自己如同身處一隻小舟上,任由狂風將她吹的七零八落,支離破碎。
許萱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色早已大亮,她看著殷紅的紗帳,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娘子,您終於醒了。」朝青鬆了口氣,急忙上前掛起帘子,服侍許萱起床穿衣。
「疼」許萱忍不住皺眉低聲叫道,她被朝青暮雪圍著,並沒有看見昨夜那個罪魁禍首,「他人呢?」
這話問的很不客氣,許萱奇怪的看著倆人對著她一通擠眉弄眼,還未弄明白,便聽見旁邊傳來熟悉的嗓音:「娘子可是在問為夫?」
聲音里竟還帶著幾分戲謔,她這才看見李白原來一直坐在一旁百~萬\小!說,此時起身朝她走來,還一臉關心的問道:「娘子身子不適,可要喚個郎中來瞧瞧?」
許萱面帶羞窘,急忙道:「不用了,沒什麼大礙,李郎不必如此勞煩。」
李白似乎對許萱的稱呼很滿意,一雙明亮的眸子裡盛滿了笑意,他體貼道:「娘子不必同為夫客氣,你我已然成為夫妻,相互關照亦是應當。」
他提起夫妻二字,許萱便情不自禁的想到了昨晚,她扭過頭去,不讓李白看到自己臉上的紅暈。
他說的話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反而十分妥善,只是不知是許萱過于敏感,還是想的太多,她總覺得李白這話像是完成任務一般,只不過走了幾分的心罷了。面上看起來溫柔謙遜,體貼溫存,實際上她總覺得兩人之間有種無言的疏離和隔閡,這種隔閡更多的來自於李白。
畢竟初識,許萱心中也無愛慕之意,於是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她避開李白的視線,小聲道:「李郎說的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