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媽媽原先因夏衿不肯寫信,心裡還有一點對她的不滿。可經過這一夜,她對夏衿只有滿心的感激,解釋道:「夏姑娘一夜沒闔眼,我看您燒退了些,便讓她到隔壁廂房去躺一躺。她說了,您這病沒那麼快好,到了今晚上,十有*還得再燒上去。所以今晚恐怕還得勞煩夏姑娘。」
這話有些不盡實,但宋媽媽很願意夏衿能嫁給羅騫,所以願意替她在羅夫人面前說好話。
「一夜沒闔眼?」羅夫人眼裡的詫異一閃而過,繼而眼神極為複雜。
她從十歲起就死了親娘,下面還有兩個弟弟。擔心新進門的後娘欺負弟弟,她不得不渾身披掛厚厚的盔甲,跟後娘和因為娶了後娘就成為了後爹的父親抗爭,因此養成了剛硬的性格。
其實外表剛硬的人,心裡最是脆弱。因為害怕受傷害,所以先不先就給自己戴上一個硬殼。像羅夫人這樣,從小得不到父母的關愛,長大嫁了人,又因為丈夫成親前就心有所屬,還瞞著她生下了庶長子和次子,從感情上就嫌棄憎惡她,她是極其缺少關愛的。因為缺少,所以對於任何沒有功利的關心,她都會感受至深,而且滿心感激。
也因此,對於夏衿一整晚沒睡守在她身邊,羅夫人內心的觸動很大。如果夏衿一門心思想嫁給羅騫,她還沒這麼感動。但種種跡象顯示,這門親事打一開始,都是羅騫在一廂情願;夏衿一直表現比較冷淡,並不是非嫁羅騫不可的。
更何況,現在夏家搬到京城裡來了。跟宣平候府走得近,夏祁又能幹,考個舉人指日可待。夏衿想要再找一門比羅家更好的親事,也不是不可能。
正因如此,夏衿能這樣待她,羅夫人才覺得難得。
宋媽媽知道羅夫人的心病,本想跟她說幾句夏衿的好話。勸她幾句。但見她滿臉病容。精神似乎很疲憊,把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在廂房裡睡了一覺,醒來時。已是中午。宣平候老夫人和蕭氏都在羅夫人床前。羅夫人正跟她們在說話,精神似乎好了很多。
看到她來,羅夫人對她溫柔地笑了一下,道:「昨晚辛苦你了。」
∑走到她床邊給她拿個脈。點頭道:「好一些了。但這病沒那麼快好,晚上還會反覆。你白天儘管多休息。多喝水。最重要的是,放寬心,別思慮太重。」
「可不是。」宣平候老夫人接話道,「我正跟她說呢。候爺和世子常年帶兵打仗,一直平平安安。他們出門在外,咱們就應該開開心心的。過好日子,別讓他們掛念。這才是正理。再說,過幾日候爺和世子就要到邊關去,到時候定然會好好關照騫哥兒,還能有什麼不放心的。」
「老夫人、夫人,鄭夫人來了,說是過來看看羅夫人。」下人來稟道。
羅夫人一怔,疑惑地問道:「她怎麼會過來?」
宣平候老夫人先吩咐下人:「請她進來。」這才對羅夫人解釋道,「你昨兒去拜訪她,她今天一早便派人遞了帖子過來,說要回訪你。我便告訴她家下人,說你病了,讓她改日再來。大概是聽到下人回稟,她便過來看看你。」
「唉,我這一病,給你們添許多麻煩。」羅夫人自責道。
她要是住在自已家倒也罷了,偏是客居時在岑家生病,而且還正處在宣平候出征之際。如今勞宣平候老夫人這麼一個上年紀的人為她操心,她十分過意不去。…
「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宣平候老夫人安慰她道,估摸著鄭夫人快到了,吩咐岑子曼,「你去院門處迎一迎鄭夫人。」
岑子曼看了夏衿一眼,示意她跟自己一起去作個伴。宣平候老夫人卻一把拉住夏衿,按著她坐下:「你且坐下。昨晚辛苦了一晚,趕緊好好歇歇。今晚還有得累呢。」又瞪岑子曼,「快去,你少拉著衿姐兒。」
岑子曼吐吐舌頭,轉身去了。
不一會兒,鄭夫人同岑子曼走了進來。
羅夫人見她是一個人來的,鄭婉如並未來,對這門親事又後悔了幾分。
鄭夫人先給宣平候老夫人見了禮,又跟蕭氏打了聲招呼,這才轉過頭來,對羅夫人關切地道:「昨兒個還好好的,怎麼就生病了呢?可好些了?要不要緊?用的是哪裡的郎中?吃的藥可有效?」
鄭夫人想來昨晚沒有睡好,面容憔悴,眼圈都是黑的,看樣子倒比躺在病床上的羅夫人還要不好。
「多謝你想著,還親自過來看我。」羅夫人拿帕子捂著嘴咳嗽幾聲,「我家騫哥兒聽說邊關有外敵入侵,留了一封書信就去了邊關,杳無音訊,我心裡著急擔心,吃不下睡不好,上了年紀又旅途勞頓,這才躺倒了。不礙事的,吃了夏姑娘開的藥,現在感覺好多了。」
鄭夫人一怔:「你剛才說,騫哥兒去邊關了?他怎的……」她頓了頓,大概意識到這裡是岑家,岑家男人都是要去打仗的,她換了個問法,「他不是舉人麼?」
「是舉人。」羅夫人又咳嗽了幾聲,喘了一口氣,「只是他一腔熱血,說國家有難,匹夫有責。不把敵寇擊退,他誓不回還。」說著,她用帕子捂著嘴,「嗚嗚」地哭了起來,「我就這麼一個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叫我怎麼活?」
鄭夫人坐在那裡沒有說話,臉色有些難看。
蕭氏見狀,忙上前去安撫羅夫人。
待羅夫人慢慢止住了哭聲,鄭夫人勉強又坐了一會兒,說了幾句客氣話,便告辭離開了。
羅夫人吸吸鼻子,問宣平候老夫人:「姨母,我剛才這樣說,妥當麼?」眼睛亮晶晶的,像想得到大人誇讚的孩子一般,哪裡還有剛才悲戚的模樣?
宣平候老夫人又好氣,又好笑,輕拍了她的被子一下:「妥當,甚是妥當!只是你病成這樣了,還掂記著鄭家的事呢?有什麼話,病好了有多少說不得?看你,又咳上了。」用力地給激烈咳嗽起來的羅夫人拍背。
夏衿連忙上前,給羅夫人扎了幾針,待她咳嗽平緩下來,便叫宋媽媽扶她躺下。
等宣平候老夫人從羅夫人房裡出來,送鄭夫人迴轉的蕭氏正好在門口跟她碰上。
蕭氏扶著她往外走,一邊道:「母親,我總感覺鄭夫人有些不對,她好像並不想退親。剛才一路上她說話的意思,都是讓我轉告訴羅夫人,讓她把騫哥兒叫回來,好趕緊成親。」
宣平候老夫人腳下一頓。
她冷著眼眸,鼻子裡哼了一聲:「鄭尚書還真是老狐狸,倒會保全自己,左右逢源。」
蕭氏轉了一下腦筋,也明白了婆婆的意思。
她擔憂地道:「既如此,想來鄭夫人是不想退親了。那鄭羅兩家這親事……」
宣平候老夫人也正為此發愁呢。
鄭家要是也跟彭家一樣作死,那就不用說了,得罪就得罪了。到時候燕王謀逆的證據一確鑿,彭家、鄭家這些依附的藤蔓自然會全倒下。可鄭家只隔岸觀火,並不親身參與。如此一來,即便是皇上心裡不喜,也得掂量掂量,不能輕易動他的位置。
羅騫要是一心往武將這邊靠還好,有岑家作依靠,再加上他自己能文能武,以後在兵部自然有一席之地。但萬一他在邊關呆不住,想要回來參加科舉。得罪了鄭家,勢必會影響他以後的仕途。
這事還真難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