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日記 第27章：Track in Time

    站在窗後，看著自己的長子與三子送別雙母神教會的那位閣下和艾爾什閣下的好大孫，史塔克家族的族長，卡斯賓·史塔克轉身走出了他的書房。

    順著走廊前行，他在拐角通往大廳的位置聽到了自己長子與三子的對話。

    「托尼，你一定是瘋了，他是什麼人你難道不知道嗎，如果他有什麼損傷，你知道家族會面臨何等報復！」這是長兄的憤怒，但是卡斯賓覺得有點小題大作了。

    做為一個老矮人，他有幸見過伊許閣下，那是一位真正的公爵閣下，恭和有禮，一點都沒有人類世界那些鼻孔朝天的傳奇們的壞德性，杜林這個孩子看起來也繼承了他的優點，哪怕是一個外孫……外孫怎麼了，老伊許真有那麼一天，繼承的艾爾什家族的必定是杜林。

    正因為如此，伊許閣下在上一次接到卡斯賓通過渠道發送的電報之後回復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讓孩子多見見世面，是好事。

    這代表著伊許閣下認同杜林的行事，覺得杜林為友人能夠出手是好事，應該提倡。

    至於見見世面，卡斯賓有些不大敢猜測——世面這個詞在東部精靈領有兩種意思，一種是如題所見，通常是孩子離開故鄉前往人類世界時長輩們說的話。

    另一層意見嗎……我這個孩子見過世面了，但見的還少，得多見見。

    這句話因人而異，如果是一般的草原精靈，卡斯賓一定會將這句話理解成第一個。

    但這可是伊許閣下的好大孫，去年年尾希德尼聯合的克萊恩·薩里奇伯爵一族被殺，下手的就是草原精靈，而離克萊恩·薩里奇伯爵最近的公爵行省，自然就是伊許·艾爾什的盧布林行省。

    據說出事的當天，這個孩子與他的老伊許坐著銀龍去了東部領的首都。

    而希德尼蘇勒姆林場的黑皮佬們似乎也沒有追索到底的勁頭，仿佛死的像是路邊的乞丐，而不是一個有實地的伯爵。

    據說前些天，有一個私生子出現，帶著人的證據和王都的那些遠房親戚打起了官司，而薩里奇城今年一個季度死的人比去年整個伯爵府死的人還要多出數倍。

    哪怕雙方打出了腦子，希德尼的國王也沒有什麼反應，仿佛死的是不是他的臣子。

    販賣人口在這個吃人的世界並不是最大的罪過，比這還癲狂的事情多了去了，但這些都不是一個伯爵死了全家但事後所有人都將其高高掛起的理由……所以，有時候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細細糾纏。

    而杜林這個孩子……怎麼說呢，卡斯賓從他的眼睛裡能夠看到孩子的天真與好奇心，但是當這個孩子微笑著轉身時，他眼角的余光中流露出的冰冷能令卡斯賓本能的感覺到畏懼。

    但他又不知道要怎麼解釋這一切，自己為何要畏懼一個孩子。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孩子會有令他覺得畏懼的地方。

    想到這裡，找不到答案的他最終咳了一聲，打斷了大廳里兩個兒子的對話：「萊萬，你過來一下。」

    於是長子飛快的跑上樓梯，看著父親的他一臉尷尬：「不好意思父親，今天那位雙母神的閣下會來是我沒有想到的。」

    這關乎信仰，萊萬有些為難是正常的，不過卡斯賓可不會就這種事情而怪他，雖然雙母神不是這個家所信仰的神明，但無論如何也應該給予這位雙母神的主教閣下敬意：「沒事，雙母神的主教閣下不是我們所信之神的敵人，何況杜林也在幫助你，要心懷寬廣，更要學會謙卑。」

    「是的，父親，我只是……我只是有些不習慣。」萊萬有些小小的不解：「我不理解，杜林小先生這樣優秀的孩子，為什麼會把弟弟當成朋友，他是那麼的不靠譜……」

    「嗨！萊萬！我在下面都聽著呢！」樓下傳來了托尼有些氣急敗壞的叫聲。

    「同齡人通常會容易產生友誼，而艾爾什的這位好大孫的確很優秀，但你的弟弟其實也不差，除了他的暈船無藥可救之外。」卡斯賓安慰著自己的長子，同時小小的鞭打了一下在樓下偷聽的三子。

    「明天的行動，您真的這麼放心嗎。」萊萬問道。

    這個問題，卡斯賓想了想，最終決定還是實話實說：「我覺得，杜林先生給你們改裝了武器，還為你們準備了聖水，就你們倆去，也應該能把那個怪物活剝了。」

    對自己的發言，卡斯賓深信不疑。

    換當年的自己來，有好槍，有聖水，區區日光女妖，手到擒來而已。

    ………………

    站在窗邊，琴倫·法拉拉在等一個人。

    身為東部精靈領駐北方王國的大使，琴倫如今已經八十有五，在草原精靈混血兒中，這還是一個年富力強的歲數，滿頭的灰發也是人類母親的血脈使然。

    「閣下，人來了。」推開門的助理提醒道。

    於是琴倫轉身，看向助理身後那個一臉謙卑的年輕人。

    奧恩·尤塔里，被放逐者。

    正常情況下，每三個月，這些被放逐的同族會有一次懺悔的機會，他們會與大使的各位助理在雙母神的教會內相見，助理們會考驗他們。

    也通常是正常的情況下，琴倫是不需要與奧恩相見的。

    但他的情況不同。

    一身謙卑的年輕人走了起來。

    琴倫一臉嚴肅的伸出手撫摸他的額頭，然後施吻，接著擁抱了他。

    「你的所做所為，真理圓環都將盡收眼底。」

    奧恩·尤塔里，尤塔里家族的忠誠子，他為真理圓環服務，在十七歲時以放逐者的身份進入北方王國，他們那一期孩子一共十一人，七人犧牲，三人重傷後被回收。

    只有奧恩堅持到了現在，他如今是北方王國最大的笑面菇粉總包商，這片大地六成的笑面菇粉原料與製成品經他的手流向市場。

    他也是一位人類世界不多見的貴族，雖然是花錢買的，但這片光怪陸離的大地，從來不缺這點笑話。

    「願為圓環服務。」不再年輕的忠誠之子低頭：「今天請您來這裡，是因為我有緊急情報。」

    「什麼情報。」今天不是正常的見面日，正因為如此，琴倫的行蹤很隱密，只有他，他的助理與大使館裡的記錄官知道。

    不要問為什麼還會有第三人知道，因為小心成大事。

    「我孩子所在的人類機械之主教會中的一批孩子，與史塔克家族的長子有衝突，他們決定明天去找事。」

    「史塔克家的長子，我記得他，今天教會的艾魯·艾耶正好去過他家，似乎還是因為艾爾什家族的杜林小先生的邀請。」助理這個時候補充道。

    「你是怕他們之間起衝突，杜林受到傷害，是嗎。」琴倫微笑著問道。

    「我的孩子明天也會在現場，他死不足惜，但萬一傷到公爵大人的好大孫，那就真的罪該萬死了。」奧恩低頭，用謙卑的語氣說道。

    「看起來你的孩子也不好融入人類世界，這事我得幫伱。」琴倫說完，看向他的助理：「去請艾魯·艾耶主教。」

    很快的，艾魯·艾耶主教來了，他一聽事情經過，立即點了點頭：「我聽杜林這孩子說過明天要陪史塔克家族的兩個孩子去北邊的半島辦事，應該是日光女妖，需要我帶上護教軍嗎。」

    「你如果帶上護教軍，那會讓希金斯那個孩子暴露的。」看向奧恩，琴倫搖了搖頭，然後他招手，他的助理立即走了過來。

    琴倫看著他：「以我的名義，請杜林明天一早來大使館一趟，就說有要事相談，下發宴會請柬，我們只需要把杜林小先生從事情里摘出來就行。」

    「是的，我一定會親自通知到他。」助理說完，轉身走向門口。

    「那史塔克家的孩子……」艾魯主教有些疑惑。

    「面對陰謀與詭計，沒有誰是不可以犧牲的，杜林小先生以後會有很多朋友，不缺史塔克家的萊萬。」說到這裡，琴倫轉身看向艾魯·艾耶：「艾耶家的艾魯，我的老朋友，你應該會為我守口如瓶，對吧。」

    「是的，以圓環之名，我會為你守口如瓶，但原初造物主會記住你的所做所為。」

    面對主教的不滿，琴倫笑著走到茶几前拿起了煙盒：「做我們這一行的，早就在地獄裡為自己定好了位置，我只希望在我下去的時候，原初造物主能親自宣讀我的罪，讓我這死有餘辜的靈魂，得到最公正的審判。」

    他點燃了屬於他的煙，在吞吐中，在煙霧裡，他微笑著：「就這麼說定了。」

    仿佛是在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