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妖怪公寓 第41章抉擇

    路上行人的眼光刺的賽蓮渾身不舒服，巴雷特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靠在加長賓士旁回復著公事email。

    雖然賽連打扮上看起來輕浮，但是他自認為化為人形時就是很普通的義大利青年，在義大利的時候根本不會被這麼注視著。在日本本來就因為自己是外國人被眾人矚目，再加上每次白天和巴雷特走在街上，無論是巴雷特的銀髮血瞳和姣好的外貌都會讓所有女人們有意無意的向這邊看來。但比起女人，更多是懂得巴雷特身上的手錶，西裝，袖扣和皮鞋價值的男士會露出好奇的目光。

    難道巴雷特大人的字典里就沒有低調二字嗎？他抬頭望著藍天白雲，心想著真是個蠢問題。

    車裡的晴子小姐和霜小姐快點啊……賽連感覺他再這麼被注視下去就要瘋了。

    在車裡，霜小姐正在幫晴子拆下固定肩部的繃帶。雖然傷口早已被縫合，但是裂開或者發炎的話，肯定會流血的。

    「我的冰最多保持45分鐘，之後會消失，否則你的皮膚會被灼傷。」

    霜小姐在她的肩上附上一層薄冰，要是普通的冰，一接觸到晴子的體溫估計就化開了，霜小姐的冰卻一點都沒有要融化的意思，雖然肩上感覺到冰涼，但是卻一點都不覺得潮濕。

    「45分鐘……好的，謝謝你，霜小姐。」

    晴子拜託霜小姐一起來的時候，估計大家就已經知道她的想法了，原本以為一定會要跟來的阿智竟然隻字未提要跟著。露小姐對霜小姐叮囑了幾句，雖然外表上看起來霜小姐比較年長，其實露小姐比霜小姐大上至少百歲。

    「謝禮我想吃哈密瓜口味的冰沙。」

    「成交！」

    「不要超市里買的那種調味，我要鮮果肉做的哈密瓜醬。」

    和其他妖怪不同，雪女，雨女還有鐮鼬這種生於自然氣候的妖怪們更喜歡純天然的東西。

    「咦？！一般哈密瓜好貴的啊！這個我得和獅野先生商量……」

    日本的水果本來就昂貴，哈密瓜更是天價，一個就能賣出一萬日元（相當五六百人民幣），她一輩子都沒吃過幾次。

    「你和獅野……」

    霜小姐見到今早她和獅野交談時感覺兩個人都非常不自在，知道他們倆個人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麼，但最後決定聽從露的意見，不要提起。於是她話鋒一轉：「不用商量，你就抱著他的手臂跟他撒嬌，說你想吃，他肯定給你買一箱。」

    「霜小姐！！」獅野先生雖然真的可能這樣做，不過她無法判斷那是因為獅野本身寵著她，還是習以為常的對自己這個封印靈脈的人的言聽計從。「這麼說的話！霜小姐向阿智撒嬌不也可以嗎？！」

    沒想到霜小姐卻好久沒回話。

    雖然霜小姐對阿智凶，但是並不討厭他。若真的是霜小姐討厭的人，她根本一句話都不會對方說的。

    也許正因為並不討厭，所以面對阿智頻繁的示好才會感到不知所措吧。

    「我不討厭他，但我也不喜歡他。我跟她說過了，他說未來的事情誰也不知道，也許我未來就愛他愛的死去活來呢？……真是笨蛋。」霜小姐搖搖頭，雖然這麼說著，但是看起來並不完全討厭阿智這種樂觀的想法。

    也許阿智的戀情比晴子想像的更有希望也說不定。

    霜小姐並不像對此多加評論，敲了敲玻璃窗，然後催促著晴子：「去吧，時間差不多了。」

    巴雷特從外面幫晴子打開了門，然後按照晴子的意思，沒有送她到學校門口，等晴子考完試，他會來接她。

    到了實技考試的現場，關係好的同學們都來問晴子最近怎麼沒來，她還沒來得及想好藉口，後藤老師就召集所有人，開始講解考試流程了。

    「那麼，之後按照我念的分組，分別到不同的料理室去，考試時間為一個小時，在這一個小時要分別提出前菜，主菜和甜點。前菜和主菜有特定的題目，甜點可以自由發揮。那麼，大家加油吧。」

    晴子被分配到的是第二料理室，是個比較新的教室，廚具也比較齊全，可是大多數的料理用具都是西式的，給晴子一種不好的預感，畢竟她拿手的更多是和食和亞洲料理。

    「桌子上的倒扣的紙是考題，不過在考試正式開始的時候才可以翻過來哦。基本的食材是一人一份的，失敗的話是沒有第二次機會的，並且這場考試是算學分的。」周防老師是第二料理室的監考老師，除了周防老師以外，還有其他幾位助理，負責把料理送到後台的品嘗人員那裡。「還有，分數是按照單道菜式打分的而不是綜合，所以每完成一道料理就立刻叫工作人員把料理送出去會比較安全。」

    「好了，時間到了，考試正式開始！」

    晴子能夠自由活動手臂的時間不多，因此她必須儘可能的把難做的東西先做出來。前菜的題目是適合白領女性吃的料理，主菜的題目是和食與洋食搭配，甜點可以自由發揮。

    主菜肯定是晴子的重頭戲，畢竟她還沒有特別的了解前菜的題目的具體意義。她先檢查了分配給她的材料。裡面除了肉類和幾樣基本的蔬菜，還有雞蛋和蝦，並且都非常新鮮。因為時間緊迫，她只花了兩分鐘決定要做什麼料理，立刻著手去準備。

    本來就因為肩上的冰而有些行動遲緩，洗完蔬菜後，她覺得整個手臂都沒有任何溫度了。不過也正因為這樣，手臂並感覺不到任何痛楚，方便她處理肉類。

    已經差不多一周沒有碰廚具了，她卻絲毫不覺得生疏，很快就把前菜做好，她趕快叫工作人員拿走，然後開始煎自己的主菜：和風醬醃製的小羊排。把小羊排放到平底鍋上，她開始著手準備甜點，因為時間有限，甜點她準備做簡單的西米露，不過搭配著木瓜和芒果等熱帶水果，並且用椰汁煮西米露。

    在剝芒果皮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肩上的痛覺漸漸回來了。畢竟她和霜小姐約好了冰的效果只有三十分鐘，現在已經四十分鐘多了。她的右手在抖，雖然是自己更靈活的手，但她還是換到了左手拿刀，右手固定。

    勉為其難的剝完了芒果，她實在沒有力氣再處理木瓜了。畢竟在此之後還有筆試，要是右手完全不能用了，還會影響她以後的廚師生涯。

    算了，死馬當活馬醫。晴子放棄了木瓜，而是拿起荔枝罐頭，用開罐器打開罐子後，把去核的荔枝切成一半放在西米露上，多少有了點綴的作用。

    她的三道菜是卡在58分的時候做成的，等她回過神來時，上衣早就被汗水浸濕了。筆試的時候，她的手一直都在發抖，交完卷子後又莫名其妙的恢復正常。這麼多天在家沒別的事情可做，她每天都在複習，筆試多少還是有把握的，但是她還是非常緊張，以至於連肩上的傷口的疼痛都感覺不到。

    出了考場之後，她整個人都要虛脫了。為了避開同學們的詢問，她悄悄的溜走了，順著學校里的小路直接走到學校正門的招待口。

    她就是在這裡第一次見到深田老師的，而且也是在這裡等待公寓裡的夥伴們來接她。

    而現在她走進正門的招待室，為的卻是遞上自己的退學申請。

    「……獅野先生？」

    她記得自己好像遞完退學申請後，還沒走出校門就昏過去了，而現在她正在被人背著走，這種感覺其實挺讓人安心的。

    「抱歉啊，晴子小姐，獅野是不會到這裡來的。」

    也許因為不滿晴子認錯了人，巴雷特的語氣中帶有嘲諷。無論對外人怎麼無情，巴雷特還是不忍看到自己認識的女性滿身瘡痍的樣子。

    「巴雷特先生？！對不起！我這就……」

    「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就乖乖的別亂動。」

    巴雷特背著晴子卻依舊健步如飛，很快就到了車旁，賽蓮見到他們連忙打開車門，一同來接她的從霜小姐換成了有紗小姐。

    「我說什麼來著？！叫你不要勉強！現在不但傷口開線了，而且還碰水了！你看著吧！不出今晚就發炎！」

    有紗小姐非常生氣，而晴子苦笑的力氣都沒有了，臉順勢靠在巴雷特的懷裡，任由有紗小姐剪開她的上衣。「今天晚上你好好休息！什麼也不准做！看書都不行！」

    回到公寓時，她又是被巴雷特背回房間的，中途她看到了獅野先生，可是她連打招呼的力氣都沒有，而獅野也沒有攔住她。巴雷特告訴所有人不准隨便打擾晴子休息，而傷口被處理好之後，晴子側臥在床鋪上卻很難入睡。

    晴明也不在，沒有可以聊天的人。原本不大的房間瞬間顯得空曠，遞出退學申請的情景一遍遍在她腦海里回放。

    沒事的，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沒事的。

    晴子這麼對自己催眠，最後慢慢進入了睡眠。

    睡夢裡，她最終也沒有實現自己廚師的夢想。而不僅如此，她失敗了，沒能完整的封印靈脈。就如同她的幻視中，霜小姐和阿智受了重傷，最後死了。而她在封印靈脈失敗後變成了植物人。

    最後獅野來醫院看她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了，晴子」獅野先生這麼說，語氣中除了無奈和疲憊，還有矛盾的感情。「負責封印靈脈的新人選明天就要入住了，他會取代你，替你完成你沒做到的事情。」

    「不用擔心，他會做得很好的，你也認識他。就是你的弟弟，山下冬彥。」

    晴子這時驚醒了，抬頭一看，已經差不多黃昏了，她不太確定剛剛的是預知還是夢，但她更希望是後者。她撩開被汗水浸濕的前發，發現自己的體溫有點過高，看來已經開始發燒了。

    剛睡醒時的耳鳴一過，她聽到手機震動的聲音，於是找出了自己的手機，按下接聽鍵。

    「餵？晴子嗎？！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聽前台說你遞上了退學申請！？到底是為什麼？」

    深田老師現在好像還沒下班吧，聽他這麼焦急的打來電話，她感到非常懊悔，沒能直接向這位一直都把自己當作女兒般照顧的好老師道歉並說明原因。

    「對不起，深田老師，是真的。」她強迫自己保持著微笑，雖然聲音沙啞，但是她希望自己儘量聽起來像平常一樣有精神。

    「為什麼？你最近都沒來上課，突然之間就說要退學什麼的？到底是因為什麼？」

    「……對不起，深田老師，因為我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聽到她的回答，深田老師沉默了很久。

    「……我真的很失望，晴子。我原本以為你和其他女孩不同，不會被大城市帶來的新鮮感而迷惑，沒想到你也只是這樣而已。」

    深田老師就這樣掛了電話，連一句再見也沒說。

    也罷。晴子想，畢竟這是自己選擇的路。她不該哭的，這沒什麼，她並不是放棄了廚師的夢想，而是延後而已，這次的考試成績出來，等她明年回來的時候學分還是有效的，只要她明年爭取以獎學金再次入學就好了。

    這時，房間的門被悄悄推開，晴子能感覺到進來的人是獅野，於是趕快轉過身，她不想讓獅野看到自己哭花了臉。

    而獅野什麼也沒說，把給晴子帶的食物放到書桌上，一屁股坐在晴子的床邊，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裡。

    「離開這裡吧，等你的傷一好就走。雖讓我不能帶你走，但是無論是巴雷特還是古今，我都替你擋住。」

    晴子無聲的落淚，只是搖搖頭。

    「封印靈脈讓你這麼痛苦，那麼不封印也罷。我不想讓你痛苦。」

    「——不要小看我！無論是靈脈還是廚師的夢想！我都沒有放棄！」晴子擦乾眼淚，直視著獅野，幾乎用祈求的聲音對獅野說出了下面的話。

    「所以我求你，獅野先生，你也不要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