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道雲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啊,這老頭咋回事,好好的鬼叫個什麼。
他也不愛跟村里人講話,雖然上次他打獵回來,剛好阻止了日本鬼子要槍殺王二貴,村里人多少接受了他點,見面也基本會打個招呼。
但是他也還沒有真正融入陳家磨坊。
搖了搖頭,覺得剛才那老頭估計多少有點毛病,腦子好像不大好使,可能老糊塗了。
也沒多想。
他本來出來就是為了散散步,老在家裡蹲著,也憋屈。
他還不像自己媳婦,他媳婦在家,就愛把全家的人棉襖棉褲啥的,都翻出來,把那棉襖和棉褲面子和里子用的布,都拆下來洗吧洗吧。
然後把棉花取下來,一塊一塊地,開始用手,拍拍打打的,絮成一片一片地,等那面子裡子的布幹了,再用這搗鼓均勻的棉花片子,給絮好了,縫合在一起。
哎,這就又是一條乾淨暖和的好棉褲,好棉襖了。
過去農村生活苦啊,哪像現在都穿那買現成的衣服穿。
過去那無論春夏秋冬,都得是當家的婦女自己做衣服穿。
一家人的棉襖棉褲要是都拆了,再重新搗鼓舊棉花絮好,再縫好,那也是一個大工程啊。
關鍵是瑣碎呀。
這還不像是買新棉花做,那新棉花多蓬鬆啊,隨便弄一弄,做棉褲棉襖就暖和。
過去沒錢總買棉花,棉花對於北方老百姓,還是個金貴東西。
有那人家一條老棉褲,今年翻新一下,明年再這麼翻新一下,穿十幾、二十年的,都多得是。
一般人家還不捨得請人彈棉花,那不得花錢麼。
所以就得婦女這麼一點一點用手,把這棉花摘摘,拍拍,搗鼓成一片一片,人工給棉花拍打蓬鬆唄。
所以婦女在家裡那些瑣碎活多,也不覺得一個人在家多鬱悶。
更有的別的婦女,在家一個人搗鼓這些閒無聊,要是趕上農閒時候,地里沒啥活。
就夾著自己的舊棉花,去別人家,跟幾個婦女一起,一邊搗鼓自己家的舊棉花套子,一邊扯閒嗑。
劉道雲她媳婦也挺宅的,家裡過去又是劫匪,情況特殊,她跟村子裡頭的婦女們,來往也不多。
不過她性子本來就有點宅,比較悶,一個人在家裡搗鼓這些,還挺自得其樂。
劉道雲看他媳婦整這舊棉花,一屋子飛得都是那舊棉花的小絨絨,飛得哪裡都是,還嗆嗓子。
本來他氣管就不大好,擱現在要是去醫院拍個片子,診斷一下,估計就是啥老慢支一類的。
還有可能有個哮喘、肺氣腫啥的。
他不愛在屋子裡頭待,就出來了。
剛才那老頭嗚哇地就跑沒影子了,他也沒咋在意。
還往前走呢。
這又碰見一個小媳婦,哎,這小媳婦平時跟劉賢媳婦還挺好的,經常倆人一起去挖野菜。
劉賢笑呵呵地跟人家打招呼。
鄉里鄉親的,關係再不好,人家跟自己兒媳婦處得挺好,見面也不能屁都不放一個,扭頭就走吧。
那也不禮貌呀。
過去人,哎,一般人家都還挺講究這些個禮數啥的。
誰知道他以為自己是笑呵呵的,別人應該看起來挺親切。
但是人家那小媳婦看他,那可不是笑呵呵的呀,那是啥,是陰森森來自地獄的微笑。
嗷一聲,抱著腦瓜子嗷嗷就跑了。
劉道雲這回才感覺有點不對勁了。
那要說頭一個老頭有毛病,估計老年痴呆,糊塗了,見到他叫喚撒歡地跑了,還說得過去。
那這個是咋回事?
這小媳婦斷然不會老年痴呆,更不可能他才幾天沒出門,這小媳婦就瘋了!
劉道雲越琢磨越不對勁。
尋思半天,覺得應該去找大牌會的王二貴問問。
這到底咋回事啊,一個兩個的見他就嗷嗷叫喚著跑了。
他就去了王家,畢竟對王二貴,他也算是有過救命之恩,再一個王二貴那口碑可正經不錯呢。
人家是大牌會的會頭子,不說逢山修路,遇水搭橋,其實那也差不多了。
王二貴那真是憐貧惜弱,尊老愛幼的典範呢。
更別提人家還給小孩們免費義務教育,更擔負著維護陳家磨坊治安的重要工作,這人,絕對信得過!
他一進王二貴家的院子,就見王二貴媳婦正在那兒曬豆角絲呢。
東北冬天特別寒冷啊,過去也沒啥蔬菜大棚,說家裡頭沒菜了,咱去超市買點新鮮菜吃吧。
沒有,過去那東北農村沒這個,更沒聽說過冬天能吃上新鮮蔬菜,還有超市是啥東東,沒聽說過。
過去東北的冬天,老百姓除了吃點菜窖裡頭的土豆子、白菜、酸菜啥的,那就得準備點乾菜呀。
萬一家裡來個客人啥的,可以用這乾菜,燉出豐收的味道。
所以一般到那農作物都成熟的時候,家庭主婦們,都會組織自己家裡頭的孩子們,曬點豆角絲,土豆片,黃瓜錢兒,茄子干之類的。
要說人類過冬,跟那小松鼠啥的,也真沒多大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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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拼了老命儲備冬糧唄。
他一進去,王二貴媳婦本來端著一大盆豆角絲,往那架子上晾呢。
一見他來,嚇得「媽呀」一聲,把那大盆一扔,豆角絲摔得到處都是,王二貴媳婦也顧不了這麼多了,嗷嗷就往屋裡頭跑啊。
那傢伙的,還邊跑邊喊:「可了不得了,劉道雲七天回魂了!」
她這一喊,把炕上睡午覺的王二貴給喊醒了,爬起來趿拉著鞋就出來了。
王二貴他媳婦,一下就撲他懷裡了,抽抽搭搭地:
「當家的,你說這是不是劉道雲,他在陽間還有啥沒了的恩怨呢,這七天回魂的日子,他不回自己家去瞅瞅,反倒是來咱們家,這是要讓你給他伸冤吧!」
王二貴那是大牌會的會頭子,膽氣是沒說的,再加上人家平時積善行德,心裡沒啥陰影。
所有的行為,那都敢拿到太陽底下去暴曬,人家不帶怕的。
不然咋說,這人呢,只要你行得端,做得正,那真的就是無所畏懼,連閻王爺見了你,都得禮待三分。
王二貴根本不怕劉道雲是不是鬼魂,即便是鬼魂,那也沒有來找他報仇或者禍害他這一說。
更何況他這心思也縝密,低頭一瞅,那劉道雲哪裡是啥鬼魂呢,這分明是個人呢,地上有影子呀!
過去人都講究鬼魂是沒有影子的,只有活人,才會有影子。
所以他們判斷一個人是人,還是鬼,統統都用有沒有影子來決定。
雖然現在是正中午頭上,太陽直直照著人,影子是有點短,但是有影子,這是肯定的。
他一把就把媳婦給推開了:「咳咳,我說劉兄弟,真是不好意思呀。們家這老娘們,一天天神經兮兮的,沒他媽的個正經事。
那啥,大兄弟,你這在家吃完飯沒呀?要是沒吃的話,正好,咱哥倆待會整兩盅,我讓你嫂子給你殺只雞燉上。
哎呦,你說我呀,這早就想請請你,可你總也不來。
我這欠你的救命之恩,都不知道咋能給你還回去,你這可真是,做了好事,你得多少求點回報啊。
不然以後再有人想做好事,一想到你做了都沒得著啥,誰還願意做呀!
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又說他媳婦:「你瞅瞅你,就知道一驚一乍的。
還愣著幹啥?
劉兄弟好容易來一趟,去,把家裡最肥那老母雞殺了,給我們哥倆下酒。
我們哥倆好好好喝一頓,好好嘮扯嘮扯。」
劉道雲趕緊攔著:「哎哎,可別的,別麻煩了!這老母雞現在正是下蛋的時候,殺了可惜了的!我這來就是有點事情想問問,不吃飯,不吃飯!」
王二貴媳婦驚疑不定地,瞅瞅王二貴,再瞅瞅劉道雲,也不知道該咋辦。
要說讓她去殺大母雞,她還真有點捨不得,確實現在農家人就沒有這時候殺大母雞的,正下蛋的時候,要殺一般也都選擇在冬天的時候殺。
那時候,母雞都歇氣不咋下蛋了,殺了也不可惜。關鍵冬天沒啥東西餵它,再不殺,還浪費糧食。
王二貴看自己媳婦愣眉愣眼的傻站著,面子上有點過去不,這不拆自己的台麼。
半點都不知道在別人面前維護自己這做丈夫的尊嚴。
就又喊了一聲:「你待這瞎瞅啥呀,讓你去就去!咋地,我說話不好使喚唄!」
王二貴媳婦想想,當初要是沒有劉道雲,自己丈夫說不定就讓日本鬼子給槍殺了,算了,不過是一隻大母雞,舍了!
拎著菜刀,就去殺大母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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