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陽宮裡,一個身穿黃袍的年輕人正坐在書桌前批閱著各地的奏摺,這個人就是朱祁鈺。
批閱奏摺是很辛苦的事情,特別是經歷了去年的動盪之後,大明各個地方全都百廢待舉,因此需要批閱的奏摺特別多。
雖然辛苦,但朱祁鈺卻一臉的滿足。
朱祁鈺的出生並不好,他的母妃吳氏只是一個卑賤的罪婦,只因長得有些姿色才被明宣宗朱瞻基看上。因為是待罪之身,不能住在宮內,明宣宗朱瞻基就把吳氏安排在宮外一座院子內,時不時的過去玩玩。
因為地位低賤,就算為朱瞻基生了一個兒子,但吳氏母子依然住在宮外,所以朱祁鈺從小是在宮外長大的。
出生在這樣的環境裡,朱祁鈺從小到大一直都過著謹小慎微的生活,只想安安靜靜的活下去而已。
然而時來運轉,自己的哥哥,當今天子朱祁鎮居然閒著沒事,搞什麼御駕親征,結果被瓦刺族俘虜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就算朱祁鈺的身份再怎麼低賤卑微,但他也是朱瞻基的兒子,而且是除了朱祁鎮外唯一的兒子,於是朱祁鈺就被推上了皇位。
權力真的是一個好東西啊,看著朝中大臣跪在自己面前,看著所有人都對自己俯首帖耳,朱祁鈺變了。
曾經謹小慎微,懦弱無能的郕王一下子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銳意進取,發憤圖強的皇帝。
朱祁鈺很清楚,他能坐上皇位完全是運氣,這樣的機會老天爺是不會給第二次的。他心裡很清楚,自己的出生不好,根基淺薄,必須加倍努力贏得所有大臣的認可,才能夠坐穩皇位。
忙了一下午,終於把今天六七十份的奏摺批閱完了。
太監把批閱好的奏摺整理好,看著面前堆得老高的奏摺,朱祁鎮心裡非常暢快,這種大權在握的感覺,真的很爽。
此時剛剛上任半年的東廠督公成敬捧著一個奏摺,無聲無息的走了進來。
「皇上,陳公急奏,說大同關總兵和錦衣衛千戶門達通敵叛國。」
「什麼!拿來我看。」朱祁鈺眼中閃過一絲精芒,臉色更是變得陰沉起來。
成敬恭恭敬敬的把奏摺遞上,然後退在一旁。
朱祁鈺拿過奏摺,迅速看了一遍,頓時鬆了一口氣。
奏摺上說,郭登和門達從庫房裡偷運了一批武器盔甲,又從南方運來了一批糧草輜重,販賣給瓦刺人。
雖然奏摺上寫的是很嚴重,但朱祁鈺心裡明白,這些東西都是給脫脫不花的,和通敵叛國完全沒有關係。
放下心事後,朱祁鈺發現此事有些難辦。
陳公身為大同關監軍,發現守將有不軌之處,及時上報,這是職責所在。
但秘密提供武器盔甲,糧草輜重,讓脫脫不花這個草原大汗和也先自相殘殺,這也是郭登的秘密任務。
兩邊都沒有做錯,只不過因為擔心消息泄露,也先會提前動手,所以此事並沒有告知陳公,才會有這樣的誤會。
或許應該把事情的原委告訴陳公。
想到這裡,朱祁鈺把奏摺放下,說道:「去,宣于謙,胡濙兩位卿家覲見。」
雖然朱祁鈺出生低賤,從小在宮外長大,在朝中毫無根基。但做了那麼多年的旁觀者,朱祁鈺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的,至少他能夠認清誰是忠臣,誰是奸臣。
于謙就不說了,出了名的剛正不阿。在朱祁鎮被俘虜後,更是當機立斷擁立朱祁鈺登上皇位,算是從龍之臣。之後又親自率領大軍出城,打敗也先十萬鐵騎,保住了大明江山。這樣的人,朱祁鈺當然要委以重任。
而胡濙,永樂年間就入朝為官,服侍了幾代大明皇帝,而且最難得的是,胡濙並不貪戀權位,不結黨營私,為官幾十年,居然沒有什麼政敵,朝野上下全都十分敬重。在土木堡大敗後,于謙領軍在前方征戰,而胡濙利用自己的威望和人脈,穩定住後方。
于謙和胡濙,一個剛正不阿,一個德高望重,兩人一剛一柔,是朱祁鈺最為看重的兩個大臣。
半個時辰之後,于謙和胡濙來到了景陽宮。
朱祁鈺把陳公的奏摺給兩人看過後,說道:「哎!陳公不知我們和脫脫不花暗中結盟的事,現在上奏說郭登和門達相互勾結,私販軍械,通敵叛國,于冕還是幫凶。這麼鬧下去不是辦法,你們說要不要把此事告訴陳公?」
于謙搖了搖頭說道:「千萬不要,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萬一消息泄露出去,也先一定提前對脫脫不花動手。如果脫脫不花被消滅,那就沒人能阻止也先入侵中原了。」
話音剛落,胡濙也開口說道:「於大人所言極是。中原有叛逆和也先勾結,妄圖顛覆我大明江山。太上皇御駕親征之時,泄露行軍路線,導致土木堡大敗,幾十萬將士慘死;紫荊關在短短兩天之內失守,應該也是這些叛逆所為。在瓦刺大軍抵達京城前,他們還試圖炸了火藥庫,幸虧皇上洪福,沒有讓他們得逞,不然神機營就徹底廢了。由此可見,這群叛逆不但勢力龐大,而且還隱藏得很深。皇上,不能不防啊。」
于冕的信早就送到了,原本于謙是想把陳公企圖中飽私囊的事情上奏皇上,但是被胡濙勸住了。
胡濙在官場裡混了幾十年,深知其中厲害。
陳公是朱祁鈺身邊的人,如果直接揭穿陳公貪贓枉法的事,那就是在打朱祁鈺的臉。而且此事無憑無據,就算說出去,陳公也能推個一乾二淨。
反正暗中運送武器盔甲,糧草輜重的事,朱祁鈺早就知道,絕不會怪罪郭登等人,那還不如以不變應萬變。
當然了,陳公這個人是不能再讓他留在大同關了,必須想辦法把他弄走。
知道秘密結盟的人不多,也就那麼幾個人。只要不讓陳公知道這個秘密,那麼朱祁鈺為了讓郭登方便行事,必定會把陳公調回來。而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內奸的事上做文章。
果然不出所料,聽完胡濙的話後,朱祁鈺臉上流露出一絲擔憂,他看了于謙一眼,問道:「說得也是。於尚書,此事你看應該如何處理。」
「小兒于冕也牽扯到在其中,此事微臣不便多言,還是請皇上聖裁吧。」于謙很平靜的說道。
想了片刻後,朱祁鈺嘆了一口氣,說道:「此事若不言明,陳公和郭登兩人必定結怨。大同關是大明屏障,若總兵和監軍相互猜忌,怎麼能守得住。成敬。」
「奴才在。」成敬站了出來,畢恭畢敬的說道。
朱祁鈺淡淡的說道:「找人把陳公替換回來吧。讓去的人不要多嘴,只需把看到的和聽到的上報回來即可,不許插手大同關內任何事務。」
「是。」
說完後,朱祁鈺又看了一眼胡濙,說道:「郭登這次救出五千將士,勞苦功高,理應封賞。胡尚書,你們禮部商量一下,拿出個章程來,不能寒了前方將士的心。」
「皇上聖明。」
看著于謙和胡濙兩人那心悅誠服的模樣,朱祁鈺心中湧起一股豪氣。
皇帝就應該這麼做才對,朕才是真命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