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這兩支「賊匪」是幸運的,因為敵人需要防範從三個方向襲來的進攻,只好將部隊也分成了三個部分,所以他們每支「匪軍」只需面對三分之一的使團軍隊。
但這兩支「賊匪」也是不幸的。因為他們來得晚了一點,沒有看到「大當家」所在負責正面攔截的同伴面對敵人時的狼狽和慘況。更因為急於沖亂敵人的隊列,打亂敵人的陣腳,他們剛剛到來並集結完畢後,馬上就投入了進攻。
而且是氣勢洶洶一往無前的猛衝。
大當家突然察覺不妙,想要發聲提醒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仿佛情景回放一般,大當家剛才的遭遇,在左右兩翼「友軍」的身上重新演繹了一次。
新來的「賊匪」沖的很猛,正對面首當其衝的幾個小陣根本抵擋不住,被衝撞的連連後退。
兩邊的首領見狀大喜,對發聲求救的大當家不禁一陣鄙夷。
還以為敵人有多強悍,也不過就這樣嘛,在弟兄們的衝擊下立刻就垮下去了。雖然你們正面阻截面對的是敵人全軍,但也不至於一接戰就頂不住,連連催促我們趕過來吧。要知道你們好歹也有五百多人,比對手差不多翻了一倍。
但很快的,首領們就沒心思繼續鄙視埋汰大當家了。因為原本似乎快要垮掉的敵人的陣線,突然變成了收割人命的殺戮之地。
被收割的,正是他們手下的性命!
隨著防線中部的後撤,使團部隊兩翼的鋒線在「賊匪」毫無察覺之下,已經變成彎彎的月牙形。
這是一個如同口袋一樣的陣型,口袋的底部,正是「被擊垮」的幾個小陣。而在他們以假亂真的精彩表演之下,兩支生力軍不知不覺間被誘進了口袋中。
任何人只要看到場上的這個陣勢,就知道「賊匪」要糟。
舉著厚重盾牌的盾牌兵一聲大喝,整齊的往前踏步,壓縮「賊匪」的活動空間。早已配合無數次的長槍自盾牌的空隙間飛快的疾刺而出,然後抽回來,再次向前刺擊。
慘叫、怒吼、哀嚎的聲音響遍整片樹林,嚇得早已飛遠的驚鳥再次撲騰而起,往更遠的地方飛去。
在這種混亂的場面,加上狹窄的空間,任「賊匪」有多大本事也難以施展開來。不要說攻擊或逃跑,哪怕只是轉個身,也變得困難無比。
又大又厚的盾牌一陣陣劇烈的晃動,仿佛正承受著無數野獸的頻死衝撞。但戰士們堅定有力的雙手緊緊的握住挽手,以肩膀抵住盾牌背面,整個人都靠在盾牌上,雙腳死死的撐著地面,腳步從沒有後退過分毫。
長槍兵很清楚自己同伴正承受著沉重的壓力,而為他們減除壓力的方法只有一種,就是儘快消滅落入「口袋」中的敵人。於是他們手上的動作更快,也更有力了。
每一次的刺擊,回抽的長槍必然帶出嫣紅的鮮血。而隨著長槍的攻擊,也一定會引起一聲悽厲的慘叫。但長槍兵們視若無睹,充耳不聞,依然機械般的重複著手中的動作。
刺擊、刺擊、還是刺擊。
當慘叫聲漸漸減弱,直到幾乎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時,盾牌兵感覺從手上傳來的衝擊消失了。他們無暇他顧,也沒有探出頭去張望的打算。只是用力把尖利的下端深深插入泥土的盾牌拔了出來,再一次踏著整齊的步伐,不急不緩的往前推進。
當他們再次回到這一波衝擊之前所在的位置的時候,留在他們身後的,是橫七豎八堆在一起的一地屍體。
這些屍體有的胸膛中槍,有的四肢帶著恐怖的傷口,有的臉頰頭顱被削掉一半。有的人是被一槍斃命,有的則身中數創,這才殞命。
長槍兵們舉步從敵人屍體上跨過,目光緊緊盯著前方新的敵人,對地上的屍體沒有多看一眼。
他們不關心這些敵人是怎麼死的,也不關心自己的是否刺中過敵人,更無暇分辨哪個或哪些敵人是自己殺死的。他們只是按照訓練時的要求,以最快的速度刺出手中的長槍。
至於結果,他們無須考慮,也不用操心。他們相信唐鋒千總,也相信那位僅僅做了幾天大軍統帥,卻帶領所有阿伯丁戰士走出死地的少年。
地上的屍體,只是再一次驗證了他們的信任並沒有錯,僅此而已。
這只是開始。
已經初具強軍之姿的使團戰士們用如同利刃般銳利的目光在對面的「賊匪」身上來回梭巡,仿佛猛獸在審視打量自己的食物。
兩位後來的首領甫一接觸到敵人可怕的眼神,全身寒毛立即一根根炸起,背後密密麻麻的出了一身冷汗。
這支軍隊,絕對不是自己所能抗衡的!
兩人居然不約而同的從心底下冒出一個頗為荒謬的想法。
但身為職業者,且從眾多實力強大的同伴中脫穎而出,被委派指揮一支隊伍,兩人都不是心性軟弱之人。只一個轉瞬間,已拋開了這個毫無緣由的悲觀想法。
只不過敵人的強大實力,確實超出了他們之前的預計。單單依靠人數或個體實力上的優勢,恐怕並不足以取勝。
僅僅是第一波攻擊,讓他們看清了彼此的差距,也下定了某種決心。
衝上前的賊匪止住了腳步,開始往後退卻,並慢慢往兩邊分開。露出來的,是後面排成整齊一排,半蹲在地的賊匪,手上平平端著某種器具。
士兵們對對手的變化視而不見,只是以不變的步伐,緩慢,卻堅定不移的推進,再推進。
高山擋路,他們就將山踏平;江河橫陳,他們就將水隔斷。
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擋他們的推進,只要統帥旌旗所指,他們就將化作統帥意志之劍,斬滅面前的一切敵人。
雖然他們還只是普通的士兵,雖然他們的訓練布陣還沒能到達圓融的完美境界。但以異世界強軍組軍理念武裝起來的思想頭腦,結合他們這幾個月來的切身經驗,以及用自己和身邊同伴的鮮血甚至生命換來的血淋淋的經驗教訓,讓這支僅僅300人的隊伍,凝聚起一股恐怖的氣勢。
至少在精神層面上,他們已經踏入了大陸一流強軍的行列。
使團部隊緩緩前壓,可怕的威壓如同實質般衝擊著對面的賊匪,讓他們仿佛溺水一樣透不過氣來。
一個賊匪終於忍受不了無形的壓力,手上一顫。
「嗖!」
銳利的破空之聲響起,一道寒光以比聲音更快的速度飛過兩軍之間的距離,沒入了重裝步兵的陣列當中。
受到同伴的影響,那半蹲著的一排賊匪仿佛聽到了某種信號,也都齊齊發動了手中的兵器。
一時間,道道寒光撕裂了空間,以目光難以追擊的速度擊向對面的敵人。
那密集而尖銳的聲音,同時也在撕裂著人們的耳膜。
弩箭!
賊匪們手中端著的,居然是軍隊嚴格管制的武器,弩!
弩也被稱作「窩弓」、「十字弓」,是一種致命的武器。弩的裝填時間比弓長很多,但是它比弓的射程更遠,殺傷力更強,命中率更高,對使用者的要求也比較低,是一種大威力的遠距離殺傷武器。普通人不需要太多的訓練就可以熟練操作,即使是新兵也能夠很快地成為用弩高手。
在奧斯大陸歷史上一段時期,弩弓被認為是一種不正當的武器,因為它只需要很少的技巧即可操作。
有位舉世聞名的君王曾經兩次被弩箭射中,並在第二次終因傷重不治而亡。如此一個偉大人物竟然死在一個普通或低等的士兵之手,對於貴族們來說簡直駭人聽聞且無法接受。為此,當時統一大陸的皇朝以殘忍為理由禁止弩的製造和使用。
但戰爭就是盡最大力量打擊消滅敵人的軍隊,如此犀利的武器誰願意束之高閣,棄之不用?在那皇朝分崩離析,轟然倒塌之後,弩箭又再次回到了各個爭雄勢力軍隊的武器裝備行列中。
只不過當時禁弩的理由也有其道理,無限制的擴散使用對貴族老爺們的生命安全確實構成了威脅。因此,在輝煌帝國中,弩被列為嚴格管制武器,僅限於軍隊使用。
沒想到,這些「賊匪」手中居然也擁有這種要命的武器。
仿佛是與之呼應,又像是不想讓同伴專美於前,另一側的賊匪也使出了自己暗藏的殺手鐧。
一陣陣繁雜的魔法波動從賊匪陣中發出,緊接著各色耀眼的魔法光芒次第閃爍而起。火球、風刃、水箭等各系攻擊魔法顯出了形狀,呼嘯著飛向士兵們的陣中。
大當家正指揮著手下艱難的抵擋敵人進攻。
之前同伴的犧牲並沒有白費,至少讓他們知道了對手的厲害之處,不至於再憑著一股熱血就嗷嗷叫著往前沖。
在這個槍盾組合的古怪陣勢中,那樣的做法不是勇敢,而是白痴——送死的白痴。
當然,破解之法暫時是沒有的。大當家有自知之明,就自己肚子裡的那點料,干不來這種名將做的事情。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穩打穩紮,糾纏住敵人的同時儘量減少自身傷亡,這方面大當家做得比另外兩支友軍要好多了。
至於如何取勝,大當家已經沒有想法了,只要維持著這樣的局面一直拖下去就好。因為他知道主人必然還有後手。
儘管他不了解整個計劃,但他了解自己的主人。自己絕不會是唯一的棋子,主人也不可能將希望完全放在自己身上。
弩箭和魔法攻擊的出現,讓大當家仿佛看到了轉機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