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軍官將軍們陸續走出了中軍大帳。只有馬爾科侯爵、唐鋒、以及一威猛一文雅的兩位將軍留了下來。
這是要召開軍中高層會議了——唐鋒除外,他算是親信。
馬爾科侯爵首先開口:「安東尼先生,大家剛才的反應並不熱烈,不是對先生有意見不滿,只是因為心中有顧忌,這才不敢暢所欲言。」
斯莫瓦大公爵就如他自己所說,要麼不賭,要賭就賭大的。他將軍隊託付給了安東尼,同時將不通軍務的兒子馬爾科侯爵也打發過來,卻不是為了監督和制衡。恰恰相反,馬爾科侯爵的任務,是為了壓制軍中可能存在的雜音,為安東尼順利接手掌控軍隊掃平一切障礙。
但很快的,馬爾科侯爵驚訝地發現,老父親的擔憂純粹是多餘的。
對於安東尼這位年輕的過分的主帥,軍隊中的各級軍官將領心態各異。有興奮的,有佩服的,有慚愧的,有害怕的。但是,卻絕對沒有一個是不服的。
無論哪裡的軍隊,有一樣是共通的,那就是敬佩崇拜強者。
安東尼領軍打仗的本事就不用說了,將漢諾威這些軍官捆一起都不是人家的對手。即便是個人武道修為,安東尼同樣是實力高絕,無雙無對。
像這樣一個強者,大家歡迎都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想到去反對他?畢竟大軍這是奔赴戰場,將要面對的是生與死的殘酷考驗。指揮戰鬥的主帥能力越強,他們能活著回來的機會就越大,獲得戰功,取得勝利的可能性也越大。
然後,馬爾科侯爵發現,自己徹底成為了一件多餘的擺設。
那位相貌文雅的將軍也接著說:「侯爵大人說的對,安東尼先生的本領,大家都是見識過的,更有切身的體會。弟兄們無不打心底里感到佩服,相應的,對先生也有一點敬畏。因此,表現上難免有點放不開,還請先生莫怪。」
「是啊,是啊!」
那威猛的將軍也連聲附和。
「其實那些兔崽子剛才說的也沒有錯。就我們這些人的那點見識,如何能跟安東尼先生相比?先生既然已經有了全面計劃,我們就按計劃照做好了。至於提意見建議,那純粹就是給先生您添亂。那些兔崽子們還算有自知之明,所以也不敢亂開口。」
安東尼無奈苦笑。
大軍開拔的很急,之前他更不知道斯莫瓦大公爵會對自己賦予如此重擔。所以直到誓師出征,他才只來得及在馬爾科侯爵的介紹下,跟軍中的中高層將領見了一面。至於軍事會議和作戰計劃,只能放到行軍路上去慢慢商討了。
他沒有妄自菲薄,也知道若論統攬全局,指揮戰鬥,這些人是遠遠不如自己的。但是,一個人的能力和精力畢竟有限。他就算再聰明再慎密,也難免會有遺漏出錯的地方。如果大家都能多動動腦筋,為作戰計劃查缺補漏,他也能省下不少時間和精力。
再說了,這裡畢竟是集合了整個行省的龐大兵力,不可能事無巨細的都由他一個人指揮調度。因此,各級軍官也需要不斷鍛煉,不斷進步,真正成為一支強大軍隊的精英和骨架。要達成這個目標,沒有一定的見識和獨立思考能力,又怎麼能行。
不過安東尼也知道,這事情急不來。只要日後彼此相處的時間久了,關係融洽親近了,這種敬畏的感覺自然會慢慢消失。然後在自己的潛移默化之下,他們終歸會向著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
安東尼點點頭,跳過了這個話題。
「還有一點,關於大軍的訓練。大家也看到了唐鋒千總的訓練模式,都有什麼想法,兩位不妨說說。」
那威猛將軍一扭頭,看向了自己的同僚。
那文雅將軍沉吟片刻,才開口說道:「唐鋒千總的訓練方法,我們之前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但想來效果應該是不錯的。只不過以我們漢諾威戰士們的軍事素質,完成起來恐怕有點難度。」
他不愧是被斯莫瓦大公爵看中,委以重任的軍中將領,一下子就聽出了安東尼的弦外之音。但對於安東尼的打算,他卻只能慚愧的說聲抱歉了。
安東尼倒是不以為意,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無妨,強軍都是練出來的,哪支部隊都不可能天生就是紀律嚴明,訓練有素。只要下定決心,用心去做,慢慢的就會進步起來。這事,就要勞煩兩位將軍多費心了。」
兩位高層將領連聲說不敢。
「安東尼先生說哪裡話,這本來就是我們職責內的事情,哪有勞煩不勞煩的。」
安東尼點頭道:「很好。」
那威猛將軍似乎有話說,由於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一咬牙,向安東尼抱拳問道。
「安東尼先生,有一句不大中聽的話,末將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安東尼暗自好笑,都說到這個程度了,我還能堵住你的嘴不讓你說不成?
「將軍請說。」
那威猛將軍看樣子就是個粗豪性子,心裡藏不住事。能先問那麼一句,於他而言已是相當難得。此刻再無掛礙,直接就將心中的話直說了出來。
「先生的文韜武略,末將是佩服的。但對於那一千名投降賊匪的安置,末將覺得不大妥當。」
那1000名貴族私軍假扮的賊匪,經過一個月的訓練,已經成為一支相當強悍的軍隊。這樣的整軍和訓練手段,那威猛將軍只能寫一個服字。
這支部隊如今也在出征大軍的行列中,跟公主使團300名戰士一起,由唐鋒負責率領。
但是,能力歸能力,這支部隊的忠誠度,所有軍中將領都是持嚴重懷疑態度。
所謂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只怕豬一樣的隊友。隊友如果本來就懷有異心,那他們的能力越強,這豬隊友的角色只會完成得越發出色。
沒有人希望自己在跟敵人生死搏鬥的時候,背後會被「自己人」捅上一刀。
與其時刻留意防備,還不如將這支部隊剔除出去。免得大家終日提心弔膽,十成的戰力也發揮不了六成。
安東尼卻擺擺手,說道:「這些賊匪也好私兵也罷,以前雖然走了彎路,但現在已經棄暗投明。我想,還是應該給他們一個改過的機會。」
見他這麼說,兩名將軍只得拱手稱是。
馬爾科侯爵看兩人臉上表情,知道他們心中並不認同。這怎麼能行?自己的任務可就是要協調安東尼和軍中將軍們的關係。
「不知兩位將軍可認識赫貝格爾伯爵?」
「赫貝格爾伯爵?」兩人都面帶迷茫,不知道馬爾科侯爵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人。
還是那文雅將軍腦子靈活,「是提議安東尼先生出兵剿匪的那個赫貝格爾伯爵?」
「對,就是他!」馬爾科侯爵肯定的說。
赫貝格爾伯爵近段時間來沒有什麼搶眼的表現,唯一能讓人記住的,就是在大閱兵實戰演練後,出言諷刺安東尼,並由此引發了剿匪行動。可以說,後面的私兵假扮賊匪、公主刺殺事件、貴族聯盟等一系列大事,都源於赫貝格爾伯爵的嘲諷。
「不過,有件事情,你們一定不知道。」馬爾科侯爵神秘兮兮的說道。
「什麼?」兩位將軍自然識趣,追問下去。
馬爾科侯爵頗為得意:「這位對安東尼先生出言不遜的赫貝格爾伯爵啊,其實……」
「其實正是先生的人!」
安東尼雖然知道他要說什麼,但還是差點被口水噎到。
赫貝格爾伯爵又不是大美女,什麼叫我的人?這話可大有歧義。
兩位軍中高層聽了卻是猛地一震,驚駭的看向一旁的少年。
即便腦子遠不如肌肉發達的威猛將軍,也在瞬間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這本來就沒什麼難的,無論設計多麼精巧的布局謀劃,在圖窮匕見以後再反過來看,很多東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若赫貝格爾伯爵本就是安東尼一邊的人,他的一切言行自然也是得自少年的授意安排。那麼後面的一些列大事件,豈不等於說都在他的謀劃或計算之內?
若果然如此,那這位新任主帥的心計,可真是太可怕了。
整個漢諾威的貴族和平民們只看到了大公爵府的實力強橫,動若雷霆。不動則以,一動就將敵人對手連根拔起。
但是,又有誰知道,其中謀劃甚至指揮一切的,卻是眼前的這位弱冠少年。
難怪以斯莫瓦大公爵的老成持重,在猶豫再三以後,毅然決定徹底倒向了皇室一方。也難怪大公爵把全副身家都壓出去以後,會將最高掌控權利交到這個少年的手中。
這位安東尼先生,完全有能力擔負起這一重擔。而除了他以外,再也找不到一個更合適的人選了。
那文雅將軍猛然醒悟過來,馬爾科侯爵提起赫貝格爾伯爵的用意。
「以先生的能力手腕,漢諾威一眾大小貴族尚且不是對手。區區1000名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粗鄙漢子,又怎麼能脫得了先生的手掌心。倒是我們兩人見識有限,不知先生手段,替先生瞎操心了。慚愧,慚愧!」
他們之前不以為然的神色,馬爾科侯爵能看出來,估計也逃不脫安東尼的法眼。他口稱慚愧,實質卻是抱歉了。
安東尼自然謙虛一番,雙方的氣氛關係卻就此慢慢融洽起來。
安東尼確實不是盲目自信,對那些各家族的私兵,他覺得有相當把握可以收為己用。
首先,雙方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之前彼此甚至還互不認識呢。即便經歷了山林中的生死拼殺,也只是兩軍交戰,各為其主。
其次,這些私兵僅僅是被各大家族招募而來,並非心腹之人。貴族們雖然派出了大量武力,自身卻總還是要留下一些人手保護。那當然不可能把心腹愛將都派遣出去,留下一些信不過的人吧?
他們因為執行主家的任務而失敗被擒,主家卻沒法將他們解救出去,那以往的僱傭關係算是兩清了。甚至嚴格說來,還是貴族們虧欠這些武者更多呢。
最後,即便安東尼仔細篩選以後,還是有少數幾個貴族的死忠混雜其中,也同樣不礙事。先不說軍隊人數過千上萬,招募來源也是多而繁雜,誰都不能保證其中沒有哪方勢力摻進來的沙子。單說這些死忠的主家還在諾漢威行省,還在斯莫瓦大公爵的監控之下,他們就不敢有任何不軌的舉動。
可以說,安東尼這是一舉兩得。既削弱了貴族的武裝實力,便於大公爵府的控制。又讓他們成為了人質,反過來牽制這支部隊中可能存在的不安定分子。
不過這些東西,卻是沒必要跟別人細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