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變化
約翰將軍左右兩邊的太陽穴突地一跳,全身寒毛一根根炸了起來。
自開戰以來,仿佛形成了某種默契一樣,一直都是阿伯丁進攻,塔蘭托防守。
這也是約翰將軍向來看不起塔蘭托軍隊的原因。
塔蘭托叛軍訓練不足,裝備落後,戰鬥力孱弱,跟阿伯丁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
依託有利的地形條件和各種防禦工事,塔蘭托的部隊或許還能抵擋得住阿伯丁戰士的進攻,打得像模像樣。一旦拋開這些外在的有利因素,把軍隊拉到平地上堂堂正正地列隊而戰。也許只需要一次衝鋒,阿伯丁的勇士們就可以鑿穿塔蘭托軟腳蟹們的陣列。
自從開戰數個月以來,敵人的應對安排似乎也驗證了約翰將軍的想法。塔蘭托只會龜縮在堅固的防線後面嚴防死守,從來不敢主動出擊。偶爾的一兩次反擊,也只是人數不足100人的小規模反衝。而且只在防線的庇護範圍內,從不敢離得太遠。
但如今的這一次反擊,顯然跟以前完全不同。
連人帶馬全身披掛著厚厚盔甲的重裝騎兵,組建和訓練十分不易,耗費極大。無論在哪一支軍隊裡,都是絕對的主力,是精銳中的精銳。
眼前這支異軍突出的塔蘭托重裝騎兵,衣甲鮮明,動作整齊,人數約有一個大隊200人。
無論兵種還是人數,塔蘭托在這次反擊中算是下了相當的本錢。
但約翰將軍反應如此激烈,原因卻不在對方這一個大隊的重裝騎兵本身。
重裝騎兵實力強悍,衝勁十足。用於衝鋒陷陣,打破僵局,最是合適不過。
若是在野戰之中,敵人突然派出這支重裝騎兵,倉促之下,自己還真有可能被這200人搞得手忙腳亂。
但事實上,塔蘭托整支大軍都躲在防線之後,被動的抵抗防禦著阿伯丁的進攻。重裝騎兵大隊的衝力再足,再如何能擾亂自己的軍陣,但他們人數畢竟是太少了,後面如果沒有其他部隊的跟進策應和擴大戰果,自己的各支部隊必然會慢慢的調整恢復過來。
到那時候,孤身深陷阿伯丁陣中的重裝騎兵大隊失去了騰挪衝刺的空間和餘地,必將被分割包圍,最後只能是任人屠宰。
對於這個結果,約翰將軍看得很清楚,他不相信對面的弗蘭奇會看不出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明知道派出重裝騎兵不可能取得多大戰果,反而極有可能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折損這支寶貴的戰力。弗蘭奇卻偏偏就這麼下令了,要說其中沒有隱藏著什麼陰謀詭計,約翰將軍是無論如何都不相信的。
難道他想要逆襲,準備全軍發起反攻?
這是一個相對靠譜的答案,但隨即又被約翰將軍自己否定了。
不可能的。
如果塔蘭托的攻擊來自背後或者阿伯丁軍陣的兩翼,這倒不失為一著妙棋。
但是撒出去的游騎早已探明了周圍的情況,除了正前方的馬蹄峽谷,方圓十里都沒有任何大軍埋伏的痕跡。
若是從正面發起強攻,約翰將軍和前線的將士們更是求之不得。
弗蘭奇指揮建造的這些「烏龜殼」十分堅固,叛軍躲在裡面,讓阿伯丁的戰士們也感到十分頭疼和棘手。他們要是從裡面攻出來,哪怕攻擊勢頭再狂猛,阿伯丁方面肯定都是拍手歡迎的。
左思右想找不到一點頭緒,約翰將軍咬了咬牙,還是揮手讓傳令兵下達了最新的命令。
無論弗蘭奇有什麼陰謀,放任敵人的重裝騎兵在自己陣列中縱橫來去,肆意破壞,都絕不是一件好事。
與其絞盡腦汁的去猜測對方的意圖,還不如從自身出發,以我為本,先把這個禍害抹除掉再說。
只要提高警惕,小心戒備,即便敵人真有什麼詭計陰謀,也未必就能奈何得了自己。
令旗按一定的規律急速飛舞,將主帥的命令傳達給戰陣之上各支部隊的主官。
阿伯丁的陣列應聲而動。
兩支原本作為下一波攻擊的主力,正在稍後一點位置肅然靜立,等候出擊命令的千人部隊,一左一右地緩緩壓了上來。就像是兩隻巨大的鐵鉗,狠狠的夾向那支興風作浪的重裝騎兵大隊。
這兩支增援部隊之間隔得有點遠,若重裝騎兵大隊敢于堅決果斷的往這個方向穿插,則有極大的可能在兩支部隊合圍之前跳出牢籠。
但這未必就是一個好主意。
因為雖然逃過了兩支部隊的左右夾擊,卻也更加遠離了自己的防線和大本營,幾乎不再可能獲得來自後方的聯繫和支援。而離開了被自己搞得有點混亂的阿伯丁前線步兵方正,將要面對的是截斷了自己歸路的兩支陣列嚴整的千人隊。
更可怕的是,阿伯丁中軍帥旗之下,約翰將軍麾下彪悍至極的親衛隊,正嚴陣以待。
兩隊之間的那道縫隙,哪裡是什麼生機希望啊,分明就是通向無底深淵的地獄之門。
塔蘭托重裝騎兵大隊的大隊長知道厲害,想起了出動前弗蘭奇將軍的鄭重交代。
當下不敢再猶豫耽擱,一手拉住韁繩,拔轉馬頭,右手長長的騎士槍往前一揮。
身後的騎兵跟在他後面,也一個接一個的策動坐騎,划過一道漂亮的弧線,往來路的方向跑去。
被突破的阿伯丁陣列經過一段時間的混亂之後,已在各級長官的號令指揮下逐漸恢復了秩序。但還沒來得及按照中軍的指令布好陣型,與增援過來的兩支千人隊形成包圍合擊。那支可惡的塔蘭托重裝騎兵已經兜轉馬頭,再次斜斜的插入了他們的陣中。
一時間人仰馬翻,血肉橫飛,攻防雙方猛烈的撞在了一處。
弗蘭奇選擇此處作為反擊的突破點,自然是經過仔細觀察和考量的。
論整體戰力或各部隊的平均水平,阿伯丁毫無疑問要穩穩的壓塔蘭托一頭。但這並不代表兩邊的任何一支軍隊相遇,阿伯丁方面都必然能占到上風。
坐在高頭大馬上的騎兵手中長槍倏然刺出,泛著寒光的槍尖狠狠的扎進了一名阿伯丁戰士的胸膛,再從他的後背冒了出來。
長槍的去勢並沒有停歇,藉助戰馬帶來的強大衝擊力,洞穿了緊跟在他身後的另一名阿伯丁戰士。
騎兵大喝一聲,手臂發力,竟把兩名身材並不瘦弱的戰士甩飛出去,砸到了前面密集的方陣中。
趁著敵人陣型混亂,騎兵隊長兩腿一夾,驅動坐騎向前狂奔,蠻橫地闖進了敵人的陣中。
塔蘭托的重裝騎兵不但騎士穿著厚厚的盔甲,就連戰馬也是身披重甲。當他們奔跑起來的時候,就像一塊高速運動的沉重鐵塊,其氣勢和衝擊力都極為驚人,誰敢擋在他們的面前?
即便嚴陣以待,眼前這個阿伯丁步兵方陣多半也是抵擋不住的。如今陣型被兩位同僚的屍體擾亂,就更不可能擋住重裝騎兵的狂亂衝撞。
「碰」的一聲,站在最前面的一名阿伯丁戰士被撞飛出去,口中噴出的鮮血一路灑落。
等他在地上翻滾掙扎著想要站起來的時候,狂飆猛進的鋼鐵猛獸已再次來到他面前,鐵蹄高高揚起,重重地踩在了他的胸膛上。
那戰士的胸膛就像一個被踩爛的西瓜一樣,整個都塌陷了下去。
而此時,在他被撞飛的這一段路程上,已是新增了幾具屍體。
重裝騎兵大隊長並不戀戰,在他的指揮下,整隊騎兵鑿穿了還沒完全恢復過來的阿伯丁步兵方陣,恰恰趕在兩支增援千人隊合圍之前,抵達塔蘭托的防禦工事。並從他們來時的缺口,返回到防線後方。
在阿伯丁的步兵拼命追趕過來之前,那道缺口已經再次被堵上。在他們面前的,又變回了堅固的防禦工事和擺好了陣勢的塔蘭托叛軍。
從這隊重裝騎兵出現,到他們沖陣殺敵,再到果斷撤退返回,這段插曲經歷的時間並不長,但阿伯丁的步兵方陣卻已為此付出了上百人的生命代價。
更重要的是,在正面對抗時被敵人殺入陣中,橫衝直撞,肆意殺戮,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毫無辦法,對戰士們的信心和士氣而言是一種毀滅性的打擊。若不及時地把他們撤下來,好好的休息調整,這支部隊恐怕就要廢掉了。
與之相比,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價,戰果也僅僅是讓敵人留下了不足十具的屍體。
約翰將軍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但隨即又放鬆了下來。
對於這個結果,雖然算不得滿意,但在他心中也並不覺得如何失望。
對方畢竟是重裝騎兵,加上雙方兵種相剋,10:1的戰損比例,不算太難以接受。
讓約翰將軍鬆了一口氣的是,他由始至終沒有等來弗蘭奇的陰謀詭計。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應對周密沉穩,讓他找不到發動施展的契機。還是說他根本就沒有準備後著。
在約翰將軍鬆一口氣的同時,安東尼的心卻猛地提了起來。
來了!
約翰將軍猜不透弗蘭奇在玩什麼把戲,已經對整個計劃有充分了解的安東尼卻是一眼就看穿了對方的意圖。
這是一次實戰演練,一次進攻實戰演練!
依託防禦工事的頑強防守,可以截斷敵人的歸路,可以消磨他們的士氣,可以殺傷他們的戰士。但是,要想完成弗蘭奇那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塔蘭托就必須從他們熟悉的防禦工事中走出來,主動向阿伯丁發起進攻。
很顯然,弗蘭奇認為如今時機已經成熟,開始讓塔蘭托的戰士們操練各種進攻套路和手段。
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安東尼心中默默的想著。
已經快要到圖窮匕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