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瘦如柴的手將布幔拽的緊緊,渾身無力的身子正在努力的凝聚體內唯一的精氣神兒,江蒂娥艱難的做著每一個動作,玲瓏想上前去攙扶她,可是卻被江蒂娥示意退下了。
終於,江蒂娥終於顫顫巍巍的抓住了蕭汝荷的渾圓如玉白皙似珍珠的手,無力的摩挲著,聲音顫抖而嘶啞:「汝荷,不要傷心,人各有天命,強求不得。」
或許是因為自己馬上要迎來新的盼頭,或許是真的為江蒂娥的現狀傷心,心中有那麼一點點觸動,為自己的行為有那麼一點點的羞愧,蕭汝荷哭的更大聲,也更專心了。
她那滿頭的步搖,珍珠繡串閃光搖曳,那張精心妝扮的臉頓時也花了。
江蒂娥緊緊的抓著蕭汝荷的手,良久,才將她撫慰下來,而她自己,早已經氣喘吁吁。
「汝荷,好妹妹,不要再哭泣了!咳咳……你我同侍殿下,姐妹多年。從前,你我疏遠,但是今日,我真心把你當成我的好姐妹,咳咳……你就讓姐姐我與你說幾句,心裡話……」
江蒂娥說的極艱難,此刻,蕭汝荷問安全停止了哭泣,整個人動也不動的盯著江蒂娥,她的心跳躍著,期待著,覺得那一刻真的快要來臨,那是她期盼已久的時刻……
果然,江蒂娥如她所料,開口便道:「東極夫人新來,又年輕氣盛,我不與她一般計較,但是,她決不能肆意妄為,讓殿下在朝中背負妄議。」
蕭汝荷連連點頭,用粉色的繡著大紅金邊牡丹的絹子在眼睛一角拭了又拭,嗚咽道:「姐姐放心,只要東極姐姐願意,我會幫著她的。」
「她哪裡會願意?」江蒂娥似乎拼盡了力氣,立刻反駁道。咳了兩聲,她又接著道:「我從來不知,她是那樣猖狂的人,那日,真的快要氣死我了,一個小小的姬妾,不把我放在眼裡就算了,居然揚言連殿下也要聽她的……咳咳咳咳……」說到這裡,蕭汝荷能明顯感到一個垂死之人的憤怒。
「我是絕不容許這樣的事兒發生!」江蒂娥似乎拼盡了最後一口力氣因為全身顫抖不已,就連布幔也被她震的搖晃不已。
「姐姐,您慢點兒,慢點兒說。」蕭汝荷十分心疼的道。
玲瓏端上一碗黑呼呼的藥汁兒,江蒂娥接過來,一飲而盡,喝完定了定神兒,似乎自言自語,「只不過在挨日子罷了。」
一句話,說的蕭汝荷又哭了起來。
突然,蕭汝荷愣在原地,因為她親耳聽見江蒂娥說「等我走了,殿下會把你扶正。」
她被雷劈了一般,定在原地,連喘氣都快忘了似的,憋了許久。倏爾,蕭汝荷終於明白神來,猛的吸了一口氣,才不知所措的道:「姐姐……呵,姐姐在說什麼呢?」
「我說!」江蒂娥務必認真,「我已經以命相要,等我死後,讓殿下把你扶正,這個王府後宅,由你來打理,你聽明白嗎?」
蕭汝荷這才完全回過神兒來,連連搖頭,正要開口「拒絕」的時候,被江蒂娥一把抓住了,她似乎強迫的道:「你,不許拒絕本宮的遺命!你要好好的,幫助本宮打理王府,侍奉殿下,讓他福樂安康。千萬不能,不能讓那個小賤人禍害後宅,禍害殿下……你,你記住了嗎?」
明明不願意的人,卻在最後這一刻猛的一點頭,幾乎遮不住的雀躍道:「妹妹記下了。」後來,蕭汝荷又覺得自己做的太過明顯,倏爾又低頭,擠出幾滴眼淚。
其實,她實在是連一滴眼淚也沒了。
江蒂娥十分滿意的點點頭,倏爾示意玲瓏、鈺瓏退下,而後又道:「汝荷,還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能便宜那個猖狂的小賤人。」
江蒂娥將幔子抓的緊緊,幾乎變形了,蕭汝荷能感到她強烈的恨意,於是,她順著江蒂娥的心意許諾道:「姐姐放心,但凡武逆姐姐,給姐姐氣受的人,我一定不會讓她好過!」
江蒂娥看她信誓旦旦,這才放下心來,慢慢的閉上了眼睛,蕭汝荷看的分明,原本已經枯竭的眼睛裡,留下一滴兩滴渾濁的淚水。
猛地,蕭汝荷無比的驚恐與噁心,想要立刻逃離。
「姐姐!」蕭汝荷叫的急切,「妹妹不打擾姐姐休息了,妹妹先行告退。」
江蒂娥沒有睜眼,只是微微點頭。蕭汝荷努力的壓制著自己慢慢退了出去,一邊走,還一邊落淚。
等到與環兒一起走出椒蘭殿院門時,這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臉上的陰霾與驚恐隨即被狂喜代替。
環兒見她一邊走,一邊賞心悅目的盯著周圍的花花草草,倏爾,又像個快樂的小女孩兒一般掐了路邊的一朵花,丟在環兒手裡。
環兒開心極了,她許久許久沒有見自家主子這樣開心了。
「夫人,您覺得,還有沒有疑問?」環兒突然提醒道。
自從江蒂娥與樂來兮鬧開以來,她與蕭汝荷是帶著許多懷疑的,要不,她們也不會一日兩趟的跑往椒蘭殿。
今日,江蒂娥的話,她雖然聽的真切,但畢竟站在殿外,並沒有看的真切,以便明辨真假。
蕭汝荷聽環兒如此問,立即笑道:「環兒多心了,她是真的半個身子入了土,我想,也就在這幾天了。」
環兒聽她的主子說的如此懇切,心想,她的主子必定是有萬分把握的,這才稍稍放心。
突然,蕭汝荷停止前進,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得意的道:「本宮謀劃了這麼些年,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老天還是幫我的!!」
主僕二人正笑的無比舒心,這時,一個身著桃紅錦衣外套青山紗的婢女匆匆忙忙的走了過來,倆人定睛一看,是簟兒。
「簟兒,為何這樣匆忙?」環兒上前一步,大聲問道。
簟兒跑的急,氣喘吁吁,結結巴巴道:「夫人,太,太,太史卿老先生到府了。」
什麼?蕭汝荷與環兒頓時大吃一驚,蕭汝荷臉色發白,暗道:「老天爺,你這是在戲耍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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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兒扯了扯自家主子,低聲道:「夫人,現在不是哀怨之時。」環兒說著衝著遠處努了努嘴,蕭汝荷順勢望去,一群奼紫嫣紅的女人向椒蘭殿這邊走來,因為看不清,所以不知道來人是誰。
蕭汝荷想都沒想,忙與環兒使了個眼色,又命簟兒隨她一起閒庭信步的走回玉蘭軒。
樂來兮與太史卿並肩齊步,身後跟著眾姬妾與大小婢女、婆子,奼紫嫣紅的一片,朝椒蘭殿走去。
剛到椒蘭殿大殿門口,樂來兮便被玲瓏攔下,「東極夫人,婢子僭越了,但是正妃有令,不許夫人進殿。」
樂來兮面紅耳赤,極為尷尬。南榮富嫻一聽,忙對玲瓏道:「趕快回去侍候正妃,本宮在這裡陪東極夫人。」
過了幾乎一刻鐘的時間,玲瓏才面色昏暗,眼角通紅的走了出來,對樂來兮福身道:「夫人,太史老先生說,娘娘得的是寒症,並且已經深入骨髓,已經回天……乏力了。」
南榮富嫻大吃一驚,身子抖了一抖道:「怎麼會這樣?」
「太史老先生還說,大概用他開的藥方延命,或許還能活過年底……」玲瓏說到這兒,嗚咽了,落淚漣漣。
樂來兮面無表情,不屑一顧的道:「本宮知道了,本宮這就去稟報殿下,大概,隨時要為正妃準備後事了!」
「你……」玲瓏失聲,要不是礙於身份,她真的會與樂來兮吵上一架。
樂來兮強行拉著南榮富嫻走了出來,一路,南榮富嫻都在不停的盯著樂來兮,似乎覺得,她突然間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樂來兮突然回頭,見她那股疑惑不解的樣子,不悅道:「你為何一直打量我?我好心好意的去看她,她呢,卻置我的顏面於不顧,將我攔在殿外,這是何道理?一個得了不治之症的賤人,我看她能硬多久!」
如果說,剛剛南榮富嫻只是驚訝,那麼現在她是驚恐了,她萬萬沒有想到,與她琴瑟和鳴之人,居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樂來兮若無其事的望了望周圍,而後,與南榮富嫻迅速的使了一個眼色,又疾言厲色道:「本宮累了,要回宮了,你替本宮去回殿下,就說那賤人快死了!」
說完,樂來兮大步離去,只留南榮富嫻一人故作傻傻的,站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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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兒輾轉許久,將具體細節摸了個遍,才回玉蘭軒復命。簟兒遠遠的見她走進院門,忙上前去迎接,「姐姐可回來了,快,夫人要急瘋了。」
環兒步履匆匆,近乎小跑,忽然她一個扭頭,猛的盯著簟兒道:「夫人為何這般著急?」
她這是在與簟兒下套,因為,匆忙間,會使人說漏嘴。
簟兒一愣,低聲道:「夫人擔心正妃的身子,不是麼?」
她果然什麼都不知道。環兒放心了,隨後笑道:「對,你看我,都跑糊塗了。」
隨即,環兒跑進殿內,將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都與蕭汝荷講了。
這下,不僅石頭落了地,心間還飄起了五色的祥雲,蕭汝荷念念有詞,感念上天,覺得老天對她實在太好了。
這時,環兒又道:「那東極夫人因為被正妃攔在殿外,氣惱不已,聽說正妃的病再也不能治癒時,竟令合府為正妃準備後事,哈……夫人,你聽聽。」
蕭汝荷一聽,也樂了,「嗨!這坐山觀虎鬥的戲碼真是精彩,可惜呀!不長遠嘍……環兒!」蕭汝荷嘲諷著,忽而叫道。
環兒走近了她,蕭汝荷暗暗的使了一個眼色,又低語道:「放進湯藥里。」
「夫人,為何不再等等呢?」環兒小聲問道。
「等?」蕭汝荷反問環兒,又像是在問自己,隨後狠厲道:「瞧東極那小賤人猖狂的樣子,你覺得本宮還能再等下去麼?」
環兒思量一番,覺得蕭汝荷說的很有道理,有句話說的好,一不做,二不休!該死的人,死期,都已到了……
(更文時間已改,已經做了說明,以後沒有特殊情況,每日兩更,更文時間分別是中午十二點,晚上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