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魔法 窄巷

    烈日當空，炙烤大地。空氣乾燥的像反覆烤過的麵包片，脆弱而生硬。往日川流不息的主幹道失去了喧鬧的生命力，變得空蕩，孤寂。只剩紅綠燈，在半空中交替閃滅，無聲無息地眺望遠方。

    即將成為魔禁區的第七區，人們的耐心早已消耗殆盡。

    路口東南側，是本區最大的超市，超市後是一大片居民區。在居民區和超市一側的中間，有一條狹窄的過道，平時少有人走，此刻卻被七八個男孩占據，他們圍成一個圈，神秘地討論著什麼。

    「那丫頭一會兒就會從這條路回來。」一個孩子信誓旦旦地說，「我們可以在這裡教訓她！」

    「好！必須讓她吃點苦頭！」這句話引來幾聲附和。

    「可是為什麼要教訓她呢？」問話的是個更小的男孩，大概是其中某個男孩的弟弟，在家裡待不住，跟出來湊熱鬧。

    聽到這話，所有孩子的目光一下子都轉到一旁默不作聲的凌雲身上，凌雲比他們都稍大，卻也不過十歲，此時，卻像個大人般咬牙切齒，「誰叫她昨天打了我一巴掌！」

    還不是因為你欺負其他女孩在先。孩子們心裡嘀咕，卻不敢把這話說出來，更不敢指責他今天的報復很「小人」。因為，凌雲是這裡所有孩子的中心，是他們心目中的神，他長得高，力氣大，敢爬樹，敢打架，敢欺負小姑娘，還敢把老師惹哭……所以，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有一大批孩子跟隨。同樣，要是跟凌雲作對，也就是與所有孩子為敵。那個扎著馬尾，眼神倔強的小姑娘，因為一巴掌，成為了凌雲最新的打擊目標。

    「來了！來了！快躲好！」男孩們一股腦兒貼牆站好，扯了幾根薔薇花藤作掩護，不忘把那個小弟也拉進來。

    腳步聲漸近，一個瘦小的身影邁著輕快的腳步走進了眾人的視線中。乾淨的短袖短褲，頭上戴著粉紅的寬發卡，長長的馬尾辮在空中一擺一擺，是個機靈可愛的小姑娘。她手裡不知抱著什麼，時不時低頭看看，笑意盈盈。

    哼！凌雲輕哼一聲，目光追著小姑娘的笑容，平時總板著一張冷臉，現在笑的這麼開心，我倒要看看你抱著什麼好東西！一招手，幾個孩子大叫著全跳到女孩面前，「啊——啊——」

    女孩顯然被嚇了一跳，手裡一疊紙「啪唧」掉到地上，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凌雲忙上前彎腰拾起，《魔法日報》四個大字印入眼帘，一閃，報紙又被女孩一把奪了回去。凌雲像是抓到了什麼把柄，威脅道，「東瑜，你不知道我們這裡即將成為魔禁區嗎？你還去買和魔法有關的報紙，要是被大人們知道了，哼！有你好果子吃！」

    「魔禁區只是禁止使用魔法，又不是禁止看，禁止聽。」東瑜恢復了冷靜，忍不住又加了兩個字，「法盲！」

    「你！」凌雲瞪一眼偷笑的小夥伴，使了個眼色，兩人趕緊圍上前，一左一右拉住東瑜的胳膊，還有一個繞到後面一把扯住東瑜的馬尾辮，往後一拖，東瑜被拽地頭皮生疼，頭一下子往後仰起，露出白淨的脖子。

    「凌雲！你個膽小鬼！」東瑜高昂著頭，「還想再挨一巴掌嗎？」

    這話提醒了凌雲，他一步衝上前，揚起手就往東瑜臉上打去，「啪」一聲脆響，東瑜左臉頰上現出了一個紅紅的掌印。凌雲得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正想反手再來一下，卻看見東瑜眼眶裡都是淚花，一閃一閃的，眼看著就要流下來，心一軟，舉著的手停在了半空。

    「凌雲，凌雲！」旁邊的孩子提醒他。凌雲回過神，心想又不是沒見過女孩子哭，怎麼今天這麼沒用？手拐了個彎，把東瑜的粉紅髮卡搶下，在東瑜眼前晃了晃，兩手一用力，「咔嚓」一聲，把發卡折成兩段，摔在地上。看到地上的《魔法日報》，想起「法盲」兩個字，又氣惱地上去踩了兩腳，一腳踢出老遠，才解了恨。

    凌雲剛想讓同伴放了東瑜就這麼算了，卻見東瑜瘋了一般不顧頭髮被扯的生疼，猛的咬到旁邊男孩地手臂上，那個男孩哀嚎著撒開手，扭過臉來一臉委屈地看著凌雲，「哇」地哭出聲來。

    東瑜伸手拽住後腦勺的頭髮，用力一甩，同時身子一擰，手肘就撞到身後男孩的鼻子上，男孩兒一屁股坐在地上，覺得鼻子又酸又痛又麻，伸手一摸，眨巴眨巴眼睛，眼淚鼻涕「刷」地同時下來了。

    另一邊的男孩此時很識時務地兩手一攤，自動鬆開了手。

    原先身處劣勢的東瑜一下子就恢復了自由。

    「你！」凌雲向同伴招招手，強自鎮定，「別怕！一起揍她！」孩子們互相看了看，又一起圍了上來。這是他們的慣用招數，如果遇到反抗的，就一起群毆。

    東瑜悄悄地往牆邊退去，她早就看見那裡有很多碎石子，臨近之後猛然下蹲，抓起一把就朝男孩子扔去。石子亂飛，男孩們抱頭鼠竄。突然，一顆流彈朝著站在最後的凌雲飛去，凌雲也不慌張，頭一縮，膝蓋一彎，身子就矮了下去。

    想像中的叫好聲沒來，卻響起一陣尖叫聲，連東瑜也緊張地大叫，「快跑！」原來那個最小的小弟就站在凌雲身後，凌雲一蹲，飛石自然就沖向了小弟。眼看著他的眼睛不保，石頭卻在空中一滯，然後猛然下墜，像被什麼力量截斷了，然後輕輕地落到了地上。

    怎麼回事？孩子們面面相覷。凌雲卻指著東瑜，「你，你會魔法？」

    這一句把所有的孩子們嚇得夠嗆，原來哭鬧的兩個孩子心裡釋然了——這才是自己打輸的真正原因。

    東瑜又抬了抬手，用石子嚇唬凌雲，「對啊！看我用固定術把你們固定在這裡，站到天黑都回不了家，都別想見爸爸媽媽了……」話音未落，幾個孩子帶頭跑開了，本來聚眾欺負女生這種事若不是凌雲威逼利誘也沒人願意干，這下有了藉口正好名正言順地跑。一大群人就這麼往小區的側門跑，凌雲喊也喊不住。

    「一群傻瓜！」東瑜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忙去撿報紙，有一張不知怎麼落在牆邊薔薇花叢的底下，東瑜不得已跪在地上，一手輕輕扯起花藤，以防被上面的刺刺傷，一手伸直了去夠。

    一雙髒鞋。東瑜手頓住了，眼神一路向上。

    「喂！你們！有沒有看到受傷的兩個人？」遠處有人攔下凌雲一眾孩子，問。

    血，東瑜腦子裡嗡嗡作響，這裡藏著一個人，渾身是血……慌忙站起來，胸腔里深吸的一口氣正要穿過喉嚨，化為尖叫，嘴卻被那人的大手一把捂住。

    巷口突然出現的大人讓凌雲一眾心虛，一個勁地搖頭。小弟聽到「受傷」兩個字，也不管是誰受傷，想起剛剛有兩個哥哥被東瑜打傷了，就伸手往巷子裡指了指。

    兩個大人立即警惕起來，互相看了看，迅速往巷子裡走去。凌雲一巴掌拍上小弟的後腦勺，「瞎指什麼！」跟在一溜煙跑沒的夥伴身後，一步三回頭，慢慢地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