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篤定林清婉不會失信,八叔公一直到傍晚才派了林十來拿手書,這時族內其他房主已經為另外兩封手書吵翻了天。
他們是不敢找八叔公共享那張路引的,所以只能內部解決那兩張,如今路引還沒到手,大家就為誰拿著這兩封手書去京城吵翻了天。
這一次林潤也沒插手,由著他們鬧去。
反正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他何必在此時枉做惡人?
林清婉只在老宅住了一晚上,確定八叔公短時間不會再放有關於她的流言後便離開回林府了。
玉濱的預產期就在下個月的十八,但預產期總有不準的時候,誰知的是會提前,還是延後?
所以林清婉不會離開林府太久。
林玉濱對宗族的印象一直不太好,尤其厭惡八叔公一系,現在他又無事生非,造姑姑的謠,心中更是不喜。
「姑姑何必理他們,以前父親不管他們,他們也不敢說什麼,您近些年來施恩扶持,倒扶出一堆白眼狼來了。」
「你八叔公他們可沒從我手裡落著什麼好處,他要不行了,臨終前為子孫謀謀福利是正常的。」
「那他也不能如此逼迫姑姑,本是同族至親,現在也變成仇人了。」
林清婉頷首笑,「所以你要記住,以後求人辦事就要拿出求人的態度來,可不許像他一樣動歪點子。」
「我才不是那樣的人呢,」林玉濱頓了頓後問道:「姑姑就甘願這樣算了?」
林清婉笑道:「怎麼會就算了呢,想逼我,也要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你且等著看吧。」
林玉濱眼睛閃閃發亮,她一直不太懂得怎麼應付宗族那邊,姑姑教她要恩威並施,但她卻記得以前父親說過,旁支不可過分信賴,當獨立之。
而祖父的筆記中更是直言林氏旁支皆是趨利小人,不可與之親近。
現在當族長的是五叔,下一任可能是佑堂哥,但再下一任,林玉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再下一任卻有可能是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
她總是希望能知道得更多些,讓孩子未來的路不至於太過坎坷。
所以在知道姑姑不是一再的縱容他們後,林玉濱便留意起宗族那邊的事來。
宗族裡鬧得不輕,但也知道要快點做決定,因為現已近六月,等拿到路引,他們再籌備好貨物出發,可能都八九月了。
天氣已經開始變冷,再拖下去就要落雪了,那今年便白費了。
所以鬧了兩天後,各房主便碰在一起開了個會,最後用實力將其他房頭擠壓出去,最後只剩下了六房,他們平分了兩封手書,各派出一人來進京換路引。
其他人則留在家中準備要帶去幽州的貨物。
份額平分,每房三成,然後從林清婉手裡接過手書的那一家多得餘下的一成。
4:3:3,這個比例可比跟著林傳共享他手裡的那張路引強多了,要知道因為林傳拉的人多,參股的人多數隻占一成,而林傳獨占了五成。
人拿著手書出發去京城了,留在蘇州這邊的人也熱熱鬧鬧的開始準備貨物,自家的錢不夠,還特別大氣的跟親朋們借,有的人家還去錢莊借了利息不低的貸款。
因為都知道他們是要借款去幽州互市,錢莊沒有不借的,誰都知道,貨物拉到幽州,再拉一批回來,那利潤何止翻倍。
沒人會想到他們還不上錢,甚至不少人都艷羨他們的狗屎運,怎麼他們就不是林氏人?
再不濟跟林郡主扯上些關係也好啊。
林玉濱聽到這些傳聞,隱隱覺得不對,忍不住去看她姑姑,就見林清婉冷笑一聲,揮手道:「不用管他們,不作死就不會死。」
可他們要想作死,她攔也攔不住。
林潤也沒想到他們鬧得這麼大,竟是將林清婉給他們路引的事鬧得天下皆知,幸虧婉姐兒不是真的要給他們路引,不然傳到宮中,陛下還不知道怎麼想婉姐兒呢。
且天下人不會真的羨慕他們有這麼個姑奶奶,而是會覺得林清婉以權謀私,過度照拂宗族。
林潤想到這裡,不免有些不安,連忙去找了林清婉。
林清婉卻不在意道:「不用擔心,五哥應該慶幸有這麼一出,此時知道還不晚,不然這些毒瘤留待以後,只怕連切都切不掉了。」
林潤就嘆了一口氣,「希望他們這次能夠吸取教訓。」
「這個五哥放心,」林清婉意味深長的道:「這一次我會讓他們終生難忘的。」
本來還只是想讓他們白跑一趟,吃吃虧,長長心智,現在嘛,他們既然廣借錢,多負債,那這個教訓肯定會讓他們痛到心裡,且終生難忘的。
林潤雖有些擔心,但想到他們的肆無忌憚,他又狠下心來,乾脆的轉開話題,不再提他們。
「玉濱快要生產了吧?」
「是啊,」林清婉攏眉道:「大夫說就這幾天的時間了,可她一點反應也沒有,倒是胃口越來越好了,每天好似都吃不飽一樣。可我聽說吃太多了孩子會胖,生產時困難,可不給她吃,我又擔心。」
林潤:「……」對於這種事,他知道的也不多啊。
回想了一下他妻子懷孕時候的事,林潤猶豫道:「她既然想吃那就給她吃吧,總不能餓著她,對了,問過徐大夫沒有?」
「問過了,徐大夫說此時無礙,只是不能吃多了不消化,可我還是擔心。」
林潤:「……」
他仿佛看到了他妻子對待女兒時的模樣。
林清婉小心翼翼,尚明傑比她更小心,她一說孕婦吃多不好,孩子胖了生產不好,他便把林玉濱吃的那種零食都收了起來,每天吃飯也都控制飯量。
可他又不能見著林玉濱餓,便讓人做了米糕,準備了不少水果,只要她喊餓就給她吃一些東西。
過了嘴癮又收起來。
哪怕是徐大夫後來說現在吃不怕孩子再長胖,他也沒改了這個習慣,因為好幾次,林玉濱吃了不懂得飽,都撐住了。
因為預產期近,這幾日他也沒怎麼去求知苑了,反而留在家裡接手女學那邊招生的事,偶爾替林玉濱處理一些家事。
不錯,現在女學還是沒招到足夠的學生,林清婉丁點不過問,當做不知道,林玉濱便慢悠悠的做著,她和尚丹菊都覺得,辦學之事寧慢不快,一快反倒容易出事。
林清婉看著,暗暗點了點頭,雖還是有許多的毛病,但至少大方向沒錯。
尚明傑拿了冊子去找林玉濱,道:「你既想用女學濟世,那再要從裡頭賺錢是不可能的了。你得降低束脩,看,這是我新擬定的束脩。」
林玉濱接過,咋舌道:「這點錢,我連先生都請不起了。」
更別說其他的投入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女學到底不同男學,你又不是只招富家千金,我看了一下你開設的課程,像我們這樣的人家,是一定不會把女兒送去這樣的女學的。」
林玉濱蹙眉。
尚明傑就道:「不信你去問姑姑,若當初有這麼一家女學,她會不會送你去?」
他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低聲問,「若是我們的女兒,你是願她去你開的女學,還是盧氏家學的女學?」
林玉濱若有所思。
「還有,這樂、御、賦的課程都不必開,你既是要教她們自力更生的本事,這三個就不太符合了。」
林玉濱翻開他冊子上做的備註,道:「你這樣一弄,我這女學反倒成了一個作坊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你計劃要大部分招生的學生就是要學習廚,繡,織,木等技藝的,那就不可能和單純的書院一樣。」尚明傑道:「世間讀書人少,是因為讀書難,花費高昂,男子讀書尚且那麼難,何況女子?」
林玉濱嘟了嘟嘴道:「我心有不甘,而且若改成這樣,那四妹妹豈不是只能去教她們識字而已?」
「還有一個辦法,」尚明傑合上冊子道:「分院,將現在女學一分為兩半,一半招收你們這樣的,依照盧氏家學的課程一樣,經義子集,琴棋書畫,禮樂歌賦以及御射都教習;一半則招收普通人家的女孩,教她們識字,算術及各種技藝,其他的粗略的教教便可。」
林玉濱沉默不語。
尚明傑便放下冊子道:「這就是合適!」
「如此一來,先生都得招兩種?」
「不錯,不然你想招到學生是不可能的。」
「我再想一想吧。」
尚明傑點頭,「此事不急,反正今年想開學是不可能了,離明年開春還有半年的時間呢。」
林玉濱:……突然覺得自己好無能啊。
尚明傑卻已經目光炯炯的盯著她的肚子,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問,「他今天可踢你了?」
「沒有。」
尚明傑微微有些失望,「昨天晚上也沒動,奇怪,他一向好動,怎麼會這麼久都不動呢?」
林玉濱也有些擔心,「要不你去廚房給我端一碗湯來,我喝了試試。」
這孩子似乎很喜歡喝湯,每次林玉濱一喝湯他就踢得特別歡實,她覺得這孩子以後一定很愛吃。